我抬眼打量着他那ว副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左手臂还绑着绷带的滑稽造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脸先是由蜜色变白,再变粉红,最后红得如印了朝霞,突然扔掉手中ณ的书,一把将我摁到床上呵我的痒,我的手一松,橘子一骨碌从手里滚了出去,橘子皮洒落满床。
腊月二十八,随四贝勒前去天津办差的胤祥回来了,给我带了一盒各式各样的糕饼蜜果,每样一块装ณ在精致的木盒里。7๕78๖8小说网
“皇阿玛,”十六阿哥脆生生地叫道:“十三哥告诉过儿臣,黑熊就是冬天睡觉,夏天出来觅食的。”
那两张被我收好的房契和地契常常翻出来看,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让孟海交出这些来,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帮我。我唯一知道的是,当我抱着它们睡着的时候,做的梦都是甜的,心,也是暖的。
十四阿哥也在?我探出头,瞥见他从里面出来,一步跨下台阶飞快地拦住九阿哥的去路,明明个ฐ子只及九阿哥锁骨处,然气势却不容小觑。
皇上半晌没说话,只听见他端起茶杯,杯盖一下下捋去茶中浮ด沫时轻轻撞击杯沿所出的清脆声响。
“听秋蝉姐姐说,往年重阳,皇上都会带着各宫主子还有皇子公主登景山。今年小姐应该也要去的,不知道要穿什么好呢?”宛澜想到此,开始翻箱倒柜为ฦ我寻衣服。
说着她竟抬手欲打我耳光,刚刚留แ在外面的小丁子正巧进来,忙唤道:“紫鸢姑娘,使不得!”
他仍似要问,十三阿哥却从马车上跳下来,走上前执起我垂在身侧的手,攒眉看着上面的白色绷带。
“大阿哥!”
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搭在我的前额上,我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美目。见我看着她,原本淡淡的脸上划过一丝笑。
更为要命的是,他的一只手仍停在我腰腹上。
我回头朝兰宁说笑,她抿嘴而乐,神色忽变,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然而未及看清什么,迎面撞上一堵厚厚的墙。
“十阿哥莫非是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看着可不像,十阿哥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又宽容大度的好人嘛!好人会有好报的,十阿哥。”我狡黠地眨眨眼。
我不知道,只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努力去寻找一丝一毫能证明他就是那个人的证据。
我忙福身:“奴才给十六阿哥请安,阿哥吉祥。”
“昨儿一路走来都没见到เ和我一般年纪的,原来倒是真有,”我笑着拍了一下手,“澜儿,一会儿咱们出去转转?”
我咬着唇,勉强不让自己哭出来,伸手去拿墙上挂的伞,想了想,又取了蓑衣披上,系好绳结,嘱咐她道:“我去请大夫,无论如何也要请一位过来,你帮我守好我娘,等我回来。”
“姐姐变得什么เ戏法这般有趣?竟然长出三个头来。”我指着她说道,身子一滑,下巴๒磕到了梨花木桌上,疼地我“哎呦”一声叫出来。
“呵呵,玉儿你喝醉了,”她摇头娇็笑着,向椅背上一靠,微闭了眼,执起一支竹筷敲着面前的青花瓷碗,慢悠悠地唱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哈哈,我对上了,喝酒。”我摸索着倒满了一杯,手腕一转,清香扑鼻的杏花汾酒滑过咽喉,直入胃里。
“骗子,骗我的酒喝。”她瞪我一眼,径自倒了一杯喝尽,晃着手中的空杯笑言:“多久没这么痛快地饮酒聊天了?整日披着嫡福晋的这张皮,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别ี人活着?”
我叹了一口气,眼神不知飘到เ何处,呢喃着:“能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在我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喝了这么เ多的酒,醉得不知今夕何夕。而面前的八福晋,也未强过我多少。
八福晋是个健谈的人,虽然初次见面时,她的冷厉刻薄让我敬而远之。然今日相处下来,我却觉我们的性格颇合得来。在她面前,我不用去考虑什么规矩、忌讳,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去互相猜测对方心中的想法。
我懂ฦ她,她也懂我。
她是带刺๐的红玫瑰,而我,也许就是一朵白月季,看似无害,却有着同玫瑰一样的刺。
与其说,我们相处地像闺中密友,不如说她更像我的姐姐。
“你知道吗?”我眯起眼睛看她,笑道:“我从小就很希望有个ฐ姐姐,我们可以一起玩泥娃娃,穿漂亮的衣服,我的姐姐要会梳很多很多的式,要比百灵鸟唱的歌还好听,我们也许会天天吵架,哪怕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到เ了晚上躺在一张小床上还是可以互相说着只有对方能明白的悄悄话……姐姐……多好……”
中间隔着残羹冷炙,我们四目相对,同样的动作,不同的表情。她黛眉轻皱,我嘴角微扬。
她叹气道:“我也想有个姐姐,可惜,我额娘只生了我一个。”
我点点头:“我曾经有个哥哥,却不在了……”
忽而,她拉着我的手道:“玉儿,要不,你做我妹妹吧,这样,你就有姐姐了。”
见我不答,她怀疑地看着我:“难道你想做我的姐姐?”
“噗——”我强忍住没有喷出酒来,捂着胸口轻咳道:“玉儿不敢,玉儿只是在想,我做了八福晋的妹妹,是不是要改姓‘郭络罗’呢?郭络罗?弄玉……好奇怪的名字啊……”
她看我的眼神好像看傻瓜一样,“谁说要你改姓了?再说,我现在已经嫁了人,难不成你想要姓‘爱新觉罗’不成?”
我下意识地握紧酒杯,脸上的笑僵了僵。
她似并未看出我的异样,“呵呵”地笑了起来,端起酒杯用力敲击着我的杯子道:“喝过这杯酒,你就是我妹妹了。”
我缓过神,笑道:“光喝酒还不行,要盖戳。”
见她不解,我放下杯子做示范,她学着我的动作伸出小指勾住我的小指,忽而会意。
“拉钩上吊,盖戳,一百年不许变。”
异口同声地说完,她便反悔,“一百年太短了,应该说一万年。”
“噗——”我刚喝进去的酒这回终于喷出来了,用袖子抹抹嘴道:“你以为是乌龟啊,还一万年。”
“哈哈,是我一激动说错话了,自罚三杯。”她反应过来,爽朗地倒了三杯酒一一喝净,复又拾起竹筷唱着走调的歌谣。
“乱我心者,今日之ใ日多烦忧……”
我拎着快要见底的酒瓶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เ门边,倚门望向满天眨眼的繁星,歪头淡淡一笑,伸出手臂敬酒,随后一饮而尽。
十四阿哥,生辰快乐。
现在,你应该正和你的兄弟们把酒言欢,红袖添香吧。
“喂,我在这里,你对着星星月亮喝什么酒!”八福晋在身后不满地叫道。
我笑着正要转身,却见远处走来两ä人,当先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微弓着身子,手里提着灯笼照ั亮,身后一人身披着银灰色氅衣,器宇轩昂,举止雍容。
我打量着那人的身形气度,正要赞叹一声“美人”,忽觉此人有些眼熟ງ,想此时出现在八贝勒府邸่中又是一身华贵的年轻男子最为可能的便是……
霎时,全身的酒意皆散,我忙福了身去请安,低头见自己手里还握着酒瓶,尴尬至极。
“天寒露重的,玉格格小心着凉,快请起吧。”八贝勒已经迈上台阶,在我面前生生顿住脚步,叹道:“福晋这是喝了多少酒?”
我以为他见到八福晋醉态,生气了,正要想办法解释,膳前被八福晋打到外间的一应丫鬟们簌簌跪了下来,回道:“从申时用膳起福晋和格格便一直饮酒说笑……”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头也低得更低,心惊胆战地等着暴风雨来袭。
然出乎我意料地是,八贝勒什么都未说,只是走过去拿过八福晋手中的杯子,八福晋抬头打量着他,忽而笑道:“胤禩,你回来了……”
一改平日的傲气,声音娇柔,小女儿态十足。
这样的八福晋,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我回来了。你醉了,为何喝这么多酒?不知道饮酒伤身吗?雪晴,去备解酒汤和浴汤,好生伺候福晋。”
八贝勒话音刚ธ落,雪晴便回道:“回爷,奴才都备好了,这就送福晋回房。”
八福晋却躲开雪晴的帮忙,扶着八贝勒的手臂站起身,手指着我笑道:“胤禩,我没醉。我告诉你,我今天很高兴,我认了一个ฐ妹妹,以后,弄玉就是我妹妹了,你不准欺负她,知道吗?”
“我知道,她是你妹妹。快回房吧,仔细出汗着凉。”八贝勒解下身上的氅衣罩在她的身上,耐心地系好绳结,便将她交给雪晴和另一名丫鬟扶了下去。
屋里屋外的人都散了,我正准备告辞,八贝勒却先我一步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十四弟等了你整日,你却在我府上,饮酒作乐。”
直到他也走了,我才抬起头,银月弯弯,像那个人笑起来时的眼睛。
是你说不用我来的,是你说咱们两清的,你为何还要等我?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