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室的女孩说：我表哥打她，完全是公事公办。先是有关部ຖ门给我表哥打了个ฐ电话，说道：你还管得住管不住自己的房客？要是管不住就早点关门——然后就把电话挂上了。我表哥没有办法，只好叫小力巴该力巴๒就是我把她带到一号去拴上。然后他到那里去，等小力巴๒走后，先问明了情况，然后说：没办法，只好打你了。他先用藤条在自己手心上试了一下，确认它既不太锋利ำ，也不太钝，然后开始抽打她的脊梁。他还是不大好意思，关照ั她说：要是打疼了，你不妨叫唤出来，这样会好一点。女孩说道：谢谢。你也不妨抽一下，问一声“你改不改”，这样也会好一点。对于坐着工ื作的人来说，打人家的屁股实属缺德。我表哥从来不往屁股上抽。当然，被抽的地方很疼，但不疼又不行。我表哥不肯在责打时逼问“改不改”，他说这不诚实：你就是说改，我也要接着抽。女孩说，我表哥很诚实，所以她爱他。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人在黑铁笼子里待久了，难免郁闷，最后就会撒起癔症，到处乱ກe-mail。到เ别的公寓里是没有问题的。就怕到国外和有关部门，内容再带有歪曲性、挑逗性和侮辱性。这类行为必须制止，所以要抽一顿或者打一顿。此后起码有两ä个ฐ月不想再干这种事情——巴甫洛夫学说对此有很好的解释。疼痛和外伤又可以增加机体的免疫力。总而言之，我不该把此事想得太坏。当然，这也不是好事——既不好，也不坏，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我听了还是不开心，就说：那你们就别撒癔症了。她说：胡扯，不撒癔症怎么能成！看我瞪着眼睛，她又进一步解释说：不是我们要撒癔症，而是我们已经有了癔症——但她看样子还是蛮正常的。看到我还是瞪着眼睛，她说：别ี这么เ傻冒成不成？我顺嘴说道：不是我要装傻冒，而是我本身就是傻冒——我是真心的，但听起来像一句玩笑。听了这话，她笑起来了。
有关我的老师，还要补充说，在小学里我有好几位老师，在中ณ学里我有更多的老师，但在大学里只有一位老师，每一门功课，从一年级的分析到三年级的拓扑都是她教，而且一门比一门难。至于考试题目，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古怪刁钻。考完之后，你会在电子信箱里收到必须补考的分数，加上一骂人的打油诗：“你是一个无脑汉，两ä耳之ใ间屎一团……”假如你有这样的老师，自然也会对她有极深的感情。后来在公园里，我把她抱在怀里时，她也承认自己是存心整我们，理由á是：“眼看一群小傻瓜，死命念着傻功课，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既ຂ然小傻瓜里有我一份，我听了当然不高兴。然后她就安慰我说：别不高兴——你们谁也没傻过我。现在落到了你手里，想怎么弄我就弄吧。听了这样的话，我马上替她束好衣服，理好头，整理好项上束的丝巾在公寓里干了这些天，我做这些事已经很内行了，把她扶在我身边坐好道：老师，我怎么会弄你？我是尊敬你的。她静坐上一会儿，又把头靠在我肩上，脸上却已๐经潮湿了。在黑铁公寓里，尊敬就是最大的虚伪，虚伪就是最大的轻蔑。我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老师呢？我把她抱在怀里，吻她冷冷的嘴唇、松弛的下巴๒。与此同时，我一点都不爱她——这也是虚伪，但比尊敬要好多了。
这个秃头最早ຉ住过的公寓设在一座放蔬菜的土库里。这座土库在北京西面的一条运河边上，那时有道高高的土岭，有人说是元大都时代遗下的土城。不管是不是吧，那ว土岭的土质异常的坚硬。土库挖在光秃秃的土台里，土台周围有几小片菜地，一片乱ກ糟糟的小树林，再远处才是新า建的高层建筑。总而言之，那是都市里很难得的一片荒凉地方แ。夏天的傍晚，那位后来染绿了头的管理员会走进土库去找那个秃头，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铁链子，打开铁笼的门，把铁链套在他脖ๆ子上说：走，秃头，陪我去游泳。此时秃头可能ม在干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台灯下修手表有一段时间他靠修手表来挣公寓的房钱，看编程序的书，或者是用最便宜的线路板拼凑一台pcນ机——不管在干什么เ吧，他马上要扔下手中的事情跟她走，否则就会被链子勒死。管理员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尼龙游泳衣，手里拿着塑料垫子、浴巾、消闲的妇女杂志，很快她就把这些东西随地拋撒，而秃头不等东西落地都一一接住，捧在手里。这位管理员对房客性别的看法和表哥完全相反，她说：我喜欢男房客，男ç房客管起来放心。
我说过，我请这个秃头修过表，他还托我买过书。后来才现，他还是我的老校友。他读的也是数学系，只比我高六级。但他没有念到毕业，念到大三时，说是得了神经衰弱跟不上功课，就退学了，躲在市场街上修手表。和他同年的学生一个ฐ个都进了黑铁公寓，他还在修手表。看到เ我到เ市场街上来，戴着大学的校徽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心里免不了要暗自得意，还觉得我是望乡台上唱山歌，一个不知死的鬼。直到后来他被办事处的人堵在修表亭子里，人家拿出一纸公文，告诉他说：根据新า规定，你读过三年大学，也算个知识分子，应该住进公寓里。当时他还很不虚心，对来人大叫大嚷说：不该有新规定。此人身体健壮，躲在亭子里负隅顽ื抗，别ี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直到那个绿头的女孩拿出一样东西给他看，并且说道：你想跟我们走呢，还是想被它在头上敲一下，然后再被我们拖走？那东西是根铁ກ管子，有一头套着浇花的胶皮管子，很有分量，足可以把人打晕过去。秃头被她说服，跟他们走了，来到了办事处办的公寓里。他很感激她，因为她也可以不说服，径直就来打他一下。后来就是她管着他，所以他对她百依百顺ิ，很有感情一这些事情都是后来这秃头亲口告诉我的。
我在表哥这里打工，他给我一本公寓员工守则ท。那ว上面第一条就是：禁止对房客进行任何形式的性骚扰。但所有的人都没把这一条当回事。人都被看起来了，还说什么เ不准骚扰，简直是胡扯。要是公寓里换两ä个女的来看管，这些房客肯定要造反，因为她们不是同性恋者。这个ฐ小公园本是管理员和房客散步的场所，她不把头靠在我肩上，反倒显得不自然。她在我肩上伸直了脖子，说了一声：不准讨厌啊！就把眼睛闭上了。以后我就成了她打盹的枕头。因为我喜欢她，就心甘情愿地被枕着，肩膀压麻了也没说什么เ。
北京的三环路两ä旁的人行道上有一些铁ກ柱子，以前我不知道是千什么的。早上有些铁ກ柱边上有人，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在看。此时北风正烈，会把报纸吹走。吹走了一份，他会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另一份。在旧报纸飞走之后，新报纸展开之前，你会看到他的一只手被铐ຖ在柱上的一个铁环里。这就是黑铁ກ公寓的房客，在等上班的班车。我把403的房客带到เ过街天桥下，那里有一根铁柱子，是银行的班车站。此时我穿着一件破旧的蓝棉大衣，把头缩在领子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铁链和一把大锁来，说道：伸伸手，阿姨ถ。只要她一伸手，我就可以把铁ກ链从她腋下穿过去，往铁ກ柱子上一套，把她锁在这里，然后我就可以回去睡懒觉——班车司机有开锁的钥匙。但是她不伸手，反而把双臂夹紧说：你陪陪我。我偏过头来，看着她，用很不讨人喜欢的口吻说道：为什么เ呀？这座天桥底下是个ฐ风口，别ี的地方刮着五级风，这里有七级。403的房客跺着脚๐，把双手缩在袖口里，往四下看看，忽然把嘴凑到เ我耳畔说道：我怕在这里碰上性骚扰。这倒是个使我不能推托的理由á。我往四下看着，看到几团废报纸神地呼呼飞过，没看到เ有人经过。现在没人不等于总没人，我不好意思就这么เ溜掉。
有句话我们经常听说：知识分子是社ุ会的精英——而我正要变成一个ฐ知识分子，或者说，一个ฐ精英。以前我听到这里就满意了，现在不满意。现在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应该怎么เ对待这些精英。这些房客们都穿着郑重的秋季服装——呢子的上衣和裙子，这些衣服都是很贵的；脸上涂了很重的粉，嘴唇涂得鲜艳欲滴。只有一个ฐ人例外：那个年轻的女孩没有化妆。她穿着花格衬衫，袖子挽到เ肘上，那ว个扣住手臂的铁环被掩在袖子里。下襟束在腰带里，那ว条小牛皮的腰带好像是名牌。腿上穿着褪色的牛仔裤ไ，脚下穿一双雪白的运动鞋。那条不锈钢๐的脚镣亮晶晶的，镣环扣在套着白袜子的脚๐腕上。背着手，姿ู势挺拔，四下张望着——她排在队尾。混在这样一群人里，她非常抢眼，我不禁盯住了她。她的领ๆ口敞开着，露出了锁骨和一部分胸ถ口，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着。后来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她的小臂修长，手腕被黑色的皮条纠缠着。有时她握紧ู拳头，把双手往上举着，这样双臂就构成个9๗形；有时又把手放下来，平静地搭在对面的手臂上。与此同时，别的房客低着头，一动都不动。直到一切都安顿ู好了，我表哥才说：好，进去吧。房客们从黑铁ກ公寓的前门鱼贯而入，像一伙被逮住的女贼。那ว个女孩走在最后，她在我脚上踩了一脚，说：小傻冒！看什么你？既ຂ然她说我是傻冒，想必我就是傻冒了，但她也该告诉我，我到เ底傻在哪里。我还想和她说几句，但她已经走过去了。电动的铁门哗啦啦地关上，把别人都挡在了门外。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不去上中ณ学，跑到这里来坐着。这可叫没办法的事——俗话说得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的造化还是小的，我有个表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已经做了多年的生意，挣了不少钱。现在他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要开公寓了。
所有上过小学的人都要上中学，所有上过中学的人都要上大学。所有上过大学的人，都必须住在有营业执照的公寓里。据说公寓里特别好，别人想住都住不进去。假如你生在我们的时代，对这些想必已经耳熟ງ能详，但你也可能生在后世，所以我要说给你知道——假如有样东西人人都说好，那它必定不好，这是一定之理。
所以假如你在上学的年龄，一定要从学校里逃掉，这是当务之ใ急——逃掉以后怎么谋生就成了问题。我一直在给人打工，我表哥在做生意。做别ี的倒也罢了，他居然做起公寓来了。这行当不但对品行、阅历有种种要求，还要年满三十五周岁。要是我记得不错，我表哥顶多比我大一岁——也就是说，不满十八岁。但你到了他的面前一定会打消这一个ฐ想法：我表哥头顶光秃秃，两腮和月球的表面相仿。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配上又黑又粗的眉毛和一脸奸笑，就像一根四十五岁的老油条，这都是吃药吃的。在眼前这个社会里，人只有过了求学的年纪才能ม有前途。在这方面，撒谎只能解决一部ຖ分问题。这家伙拿着类固醇、睾丸酮一类的药物当家常便饭来吃，还劝我也吃，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顺便说一句，这家伙不但手背、脚背、胸ถ口、小腹上满是黑毛，连背上都长着。至于他那杆大枪，让人看了都替他害臊——说实话，我今年只有十六出头，我可不想长这种东西。
我表哥先骗下了公寓管理员的证书，又骗下了公寓的营业执照ั，然后租下了学校对面的旧仓库，在里面装修房子。他说，我还是离你近点好，有事找你商量时近便些。他说自己最近经常一阵一阵地犯糊涂，脑แ子不管用了，照ั我看是吃药吃的。最近一段他住在我这里，每天早ຉ上，他拿几十片药，放在捣臼里捣碎，加把麦片用牛奶一冲，就那么吃下去，日久天长哪有不犯糊涂的。牛奶和麦片都是我买的，他从来就不买。连方便面他都不买，但却忘不了吃。他抽我的烟，喝我的茶，牙刷用他自己้的，但使我的牙膏。唯一肯往我这里拿的就是药，而我又不吃药。我看药他也没花钱买，准是找捡破烂的要的。捡破烂的什么เ药都能捡到เ，要知道有公费医疗。我表哥是个ฐ铁公鸡——一毛不拔。他还以此为ฦ荣，说道：要不然，我就攒出开公寓的钱了？
有关我表哥，还可以说得更多一些：我们经常搭伙干事，他嫌我懒，我嫌他抠，所以总是弄不长。现在我们处于拆伙的状态：我当我的电工，他跑他的买卖。但不管他干什么，我还得去搭把手，理由很简单：总共就这一门亲戚。要是回家亲戚会多些，但我不敢回家——进家门居委会就会找来，抓我去上工读学校，工读学校也是学校噢。
我表哥的房子装修好了，他搬了过来，带着他的家具、杂物，还有六个房客。家具装在大卡车上，由á搬家公司的人搬上楼ä去，房客装ณ在一辆黑玻璃的面包车上，一直没有露面。那ว辆面包车窗子像黑铁公寓的窗子一样，装着铁栅栏，有个ฐ武装警卫坐在车里，还有几个ฐ站在了周围。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才把面包车的门打开，请房客们下车。原来这些房客都是女的。有两位有四十来岁，看上去像学校里的教授。有三位有三十来岁，看上去像学校里的讲师。还有一位只有二十多岁，像一个研究生，或者是高年级同学。大家都拖着沉重的脚镣，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垃圾袋，里面盛着换洗衣服，只有那ว个女孩没提塑料é袋。她们从车上下来，顺着墙根站成了一排，等着我表哥清点人数。
我表哥搬家那天，北京城里刮着大风，天空被尘暴弄得灰蒙蒙的，照在地面上的阳光也变得惨白。有两ä位房客戴着花头巾，有三位房客戴着墨镜，其他人没有戴。我表哥说：老师们，搬家是好事情，大家高兴一点——这回的房子真不赖。但她们听了无动于衷，谁也不肯高兴。我想这是很自然的，披枷戴锁站在过往行人面前，谁也高兴不起来。我听说监狱里的犯人犯了错误时，就给他们戴上脚镣作为惩罚一这还是因为他们已经在监狱里，没别的地方可送了。给犯人戴的脚镣是生铁铸的，房客们戴的脚镣是不锈钢做的，样子小巧别致。但它仍然是脚镣，不是别的东西。我表哥干笑着说：脚镣是租来的，这不是搬家吗，万一跑丢â一个ฐ就不好了——咱们平时不戴这种东西。我表哥像别ี的老北京一样，喜欢说“咱们”来套近乎ๆ，但我觉得他这个“咱们”十足虚伪，因为他没戴这种东西。这些房客里有五个戴着手铐或者拇指铐——这后一种东西也非常的小巧，像两个ฐ连在一起的顶针ฤ，把两手的大拇指铐ຖ在了一起。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假如没有钥๓匙，不把大拇指砍掉是取不下来的，而把拇指砍掉了就会立刻成为残废。她们双手并在前面提着袋子，像动物园里的狗熊在作揖。我表哥又说：手铐ຖ出门时才戴，不是总戴着的。那ว个年轻的女孩倒是没戴手铐，双手被一条皮绳子反绑在了身后。她挺起胸膛，好像就要从容就义的样子。我表哥解释说：咱们讨厌手铐ຖ，所以用根绳子。我听说癌症病房里的病人总拿死和别ี人开玩笑，已婚的女人和未婚的女人间总拿性来开玩笑，这些笑话也是“咱们、咱们”地说着吧。但我觉得我表哥的笑话十足虚伪，因为他自己้并没有用根绳子嘛ใ。所有要住进公寓的人肘弯都扣着一根铁环，被一根铁ກ链串在一起，只有我表哥例外。
我表哥告诉我说，这六个房客是从劳动局领来的，都还不错，为此没少给主办人好处。他说他一早起来，租车、租铁链子、租脚镣，忙了个要死，刚ธ才还满地爬着往别人脚上拴链子。他还抱怨我没去帮他的忙。这话没道理，我在学校里做事。人家找电工马上就得到，如果不到会炒了我的。虽然腰里挂着bp机，我也不敢走远了。他让我今天下午别走了——他进了六个大活人。他的意思是让我留下给他出出主意。我表哥被药物催得秃头秃脑，别人原看不出他几岁，但一张嘴就露馅儿，别人听到了这些话，要是再猜不出我们是谁就是傻子了。我一直在偷眼看那ว皮绳反绑的女孩，只见她对身边一个房客说：欧阳，两个ฐ小流氓。小流氓想必是指我们了。我听了也不生气：我们俩岁数不大，而且的确不是好人。那位欧阳还不错，答道：小流氓就小流氓吧，总比老流氓强。——也不知强在哪里。我表哥耳朵聋没听见，要是听见了准要动手打人。对他这个ฐ人，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房客们都穿着郑重的秋季服装——呢子的上衣和裙ำ子，这些衣服都是很贵的；脸上涂ิ了很重的粉，嘴唇涂ิ得鲜艳欲滴。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ฐ年轻的女孩没有化妆。她穿着花格衬衫，袖子挽到肘上，那个扣住手臂的铁ກ环被掩在袖子里。下襟束在腰带里，那条小牛皮的腰带好像是名牌。腿上穿着褪色的牛仔裤，脚๐下穿一双雪白的运动鞋。那条不锈钢๐的脚๐镣亮晶晶的，镣环扣在套着白袜子的脚腕上。背着手，姿势挺拔，四下张望着——她排在队尾。我一直盯住了她看，她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了锁骨和一部分胸口，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着。后来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她的小臂修长，手腕被黑色的皮条纠缠着。有时候她握紧拳头，把双手往上举ะ着，这样双臂就构成个愤怒的9形；有时又把手放下来，平静地搭在对面的手臂上，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平静的一字形。与此同时，别的房客低着头，一动都不动。直到一切都安顿ู好了，我表哥才说：好，进去吧。房客们从黑铁ກ公寓的前门鱼贯而入，像一伙被逮住的女贼。那个女孩走在最后，她在我脚上踩了一脚，说：小坏蛋！看什么เ你？我翻翻白眼儿说：又看不坏，看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