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将心向明月
距离帽儿乡七八十里的范家河,一老一少沿着河边宽阔的大路逆流而上,延路上尽是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小驼山也看不太清,清早ຉ的,有雾气。
“少爷昨晚睡得可好?”坐在马背上轻轻晃悠的何伯说。
路面被冻得硬硬的,马蹄声梆梆的响。
昨晚两人将就着在一户人家的柴垛边睡了一宿,想着昨天被人看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的英姿ู,白青山倒是心里美滋滋,这可不就是行走江湖嘛。
“还好还好,月随我行百千里,风送我至陕河边。正好,正好。”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โ腰,是一个挺自在的胖子。
小驼山是帽儿郡ຉ和小泉洲相邻的地界,少有人烟,也就是爹不爱娘不疼的地界ศ了。
“哎,小驼子,盯着点。老子好几天没摸着油水了,在放过去一个人不得大嘴巴๒抽你。”一个穿着毛皮衣裳的壮汉指着一个ฐ趴在草里的十来岁的小孩子说着。
“嗯,看见人了我就吹哨子。”或许是穿的有些单薄,声音哆哆嗦嗦的小男孩说。
小驼子原本是跟着师傅行走江湖卖艺的,后来被这伙山匪截了道儿,没钱,当了苦力。师傅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子。壮汉子是小驼山的山匪头子,见着好欺负的非得给脱的就剩一件衣服的那种。
范家河是山这边的叫法,过了山就不那么叫了,山路盘旋,就像河水一样东折西返,曲曲回回。白青山还是喜欢看水的,水花清透,不像家乡那ว边浪ฐ花浑浊。前面是一处山坳,路修的倒是坦荡,两边是杂草灌木的居所。白青山微微笑了笑,“何伯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歹人劫财劫色啊?”白青山骑在马上,笑嘻嘻的问着。
“这哪里说得准。”何伯说。
前面好像有不知道什么鸟叫,声音清脆。
白青山正好奇,忽然从草里钻出来五六个蒙面汉子,还有一个ฐ小孩身形的,站在路中央,横着大砍刀在身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个贼眉鼠眼的瘦汉子起前几步叫喊着,大砍刀被双手拄在身前,叮的一声。身后也传来叮的一声。
瘦汉子戳了身边的小孩,那ว小孩大跨两步,瞪圆了眼睛。
“哎!哪里人?可知道这是我们老大的地盘。”小男ç孩大声问道。说完立马看向身后,出了半口气,想来是令身后人满意了。
白青山刚想着下马,何伯摆摆手,示ิ意自己下去看看。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行荒处仙开门。”一个ฐ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同样是向前跨了几步,摇了摇扇子说。
“呦呵,还挺有文化。”白青山心里想着,这分明就是想问自己้上不上道儿,能不能ม让仙开门了。
“各位大侠,路过宝地,多有叨扰,还望海涵,还望海涵。”何伯弯着腰说着,伸手从胸ถ口处拿了钱袋递了出去。
那个瘦汉子略微弯腰单手拄刀,那ว只手向前挥,分明是请后面的那ว位。
“清白十分江上雪,谢郎满意钓渔船。”穿着毛皮的汉子单手接过钱袋颠了颠,另一只手指了指何伯,和周围的几个人相视一笑。这分明就是个ฐ有钱的主ว啊。
“我看贵客远道而来,我一个本地人应是要好好招待两位的。要不要到เ我们庄子里坐坐?”壮汉子满脸堆笑着看着眼前的老头,和稍远一些的年轻人。
“不了,不了,我们俩急着赶路,早到เ家的好。”何伯摆摆手,身子还是微弯的。
“不远的,不远的。来了就去做做嘛,不碍事的。”一直站在一旁的青衫书生伸手拦了拦何伯,周围几个人笑着也劝着去庄子里坐坐。
白青山都是看在眼里的,当下还是坐在马上,委实是在马背上上下满难为他的。
“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家少爷的意思。”何伯退了两步说道。
“别ี问了,问什么เ问啊!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弟兄几个ฐ。”精瘦的那ว个,一只手把砍刀掂在了肩上抖了抖,还是有点力气的。说完几个ฐ人就瞪大了眼睛瞧着白青山。“哎!胖子,下来。跟咱们几个去庄子里坐坐。”精瘦汉子指了指白青山,高声喊着。
白青山轻轻夹了夹马,骑到เ了何伯身后,下了马。
周围几个人这才算瞧清楚了白青山,比起他们是稍白些的,书生打扮的胖子。几个人看着白青山下马,都挺乐的,青衫书生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白青山。
“几位大侠,我是不太胜脚力的,远处是去不得的。我这里有块玉佩,送与你们,放我们过去吧!几位大侠!”胖子满脸委屈的模样更是惹笑。
精瘦的那ว个ฐ赶紧接了玉佩,给了身边的壮汉子。
“我不懂这些个,给王奇吧,王奇应该是喜欢的。”青衫书生接了,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向着壮汉子点点头,应该是认定了是真东西。
“这位小兄弟,也是个ฐ好人呐。那ว更要去我们庄子坐坐。”精瘦的那ว个伸手抓住了白青山的胳ฑ膊,周围几个山匪哈哈大笑,就要那ว个小孩牵了两匹马就要走。
“大侠,我们这趟回家,没有多的银钱了。”何伯弯着腰赔笑道。
“你说好,我燕八茂的名声可不是吹的。”壮汉子底气很足的握了握拳头,是有来头的。说完壮汉子点头让身边的一个黑脸的搜身。
那ว人在两人衣袖,胸口处摸了又摸,白青山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自在。
半刻钟的功夫,白青山穿上了鞋子,应该算是搜完了。这分明就是个雁拔毛,白青山心里诽谤着。
“既然两位贵客不愿多留แ,那我们兄弟也不强求,就此别ี过。”壮汉子向着主仆二人有模有样的作了一揖。
山匪们转身就走了,白青山一直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这感觉贼奇妙,就像是被一伙人架着胳膊扔到了戏台子上,拿着家当演完就扔了下去,还演的是配角。
白青山很奇怪,青衫书生王奇一直笑吟吟的看着他。
白青山和何伯就这样开始步行了,两ä人交谈并不密切,并不是被吓了胆子。这六七年来一直如此。
冬天本就昏沉,估摸着应该是正午吧。已经开始走下山的路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走了许久了,忽然,何伯拍了拍白青山肩膀。“青山,饿不饿?”
“眼发黑,头发涨啊!”白青山发牢骚着说。
何伯和白青山各自找了块大石头坐着,冬天的石头把屁股冰的发烫。
这时候有群人骑着马赶了过来,是那伙山匪。
但是都停住了,像是在交谈什么。只有那个青衫书生赶了过来。
王奇下了马,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走到了白青山跟前。白青山看着好像是急忙的站了起来。何伯也站了起来,就要走向前去。
忽然,王奇抡圆了胳膊就砸向白青山。白青山抱住了胳膊护在头上,打的白青山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王奇。白青山伸手拦了拦何伯。
王奇表情很是狰狞,本是想扇白青山一巴掌的,被挡了,扇在了胳ฑ膊上。
王奇深吸一口气,“呼,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王奇忽然笑着问白青山。
“不了解。”白青山说。
“就是啊,不了解。戴着玉就是不了解,我来给你说道说道。是这么回事儿,我吧,之前也是个读书的,还是镇子上的秀才呢。被镇太爷瞧见有些本事,就让着在府里干事。他那公子,长的是像你的,我当时觉着还和他不错的。后来他见我老婆漂亮非要她,抢人嘛!然后我媳妇就死了。”王奇说着看向白青山,“明白了吗?”王奇问道。
“还是不太明白。”白青山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啊,我就跑到这里来了。”王奇说道。
“你杀了县太爷公子?作了匪?”白青山略๓显吃惊的问。
话刚说完,王奇对着一只手撑在地的白青山一脚踹在白青山腿上。“你个ฐ蠢货!”王奇不解气,又是一脚。
“你们这些公子哥,屁的都不行,还喜欢读书人打扮。”王奇好像是气极了,竟然弯腰拉起白青山的衣领,狠命的摇晃。
“还佩玉,你这等蠢货!猪一样的东西!”王奇重重的一扔想把白青山摔在地上。
“哦,我明白了!你是嫉妒我!”白青山笑了,满脸的笑。
王奇瞪圆了眼睛,就想起了过去。那个奸污了他老婆的人,衣不蔽体的追着他老婆正好被在太爷府里的他瞧见。但是他心里不敢有怨气,狠狠的甩了妻子一巴๒掌,带回了家。就像是毒药,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要这样的女人何用,清白都守不住,配不上他的。杀了吧,耳根清净,然后逃了去,君子如玉,斑á点不能有的!
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的白青山看了看何伯,“打,半死就行。”白青山趟在地上满脸笑意的看着王奇。
还没等王奇反应,脸面上就挨了一脚,然后世界就都黑了。
远处的那几人是瞧的真切的,隔了十来步眨眼间人就飞了出去,顿了片刻急忙赶马回头。
白青山站起了身子,一边拍雪一边说,“别ี打人,都拉过来。”
那几人刚回头,何伯就面无表情的站在了身前。一脚踩得地面稀碎,横了一条大沟出来。又掉头,仍是一脚踩得地面稀碎,土星子打的满脸都是,化在脸上,又成了泥水。
马匹被惊的抬起前蹄拼了命嘶喊,几个山匪摔在了地上,又慌张的爬起来。江湖里的大人物不是没见过,远远瞧见了几位,可这位来的最真实。
白青山抓了满满一捧雪站在满嘴鲜血的王奇身前,照着脸面就砸了下去。王奇浑身一激灵,猛地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嘴里碎牙,碎肉沫就顺着淌了出来。
白青山满脸厌恶,“啧啧啧,你说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王奇还是瞪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估摸着下巴๒是被打碎了。“觉着天下就你配得上读书人的身份,拿了老子的玉还想着揍我,去你娘的。你干过啥关我屁事,我又没干过你娘。”王奇忽然就要挣扎着爬起来,白青山看着离得稍远了些。等到เ王奇爬起来,白青山早ຉ早的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何伯早就了事,提着几人就站在白青山身后。只有那个小男孩站着。
“呦,不服气,孝子啊!来来来,我和你比划比划ฐ。”白青山狞笑着,树枝在空中划拉的呜呜作响。
王奇张开嘴大叫着,双手直愣愣的举着,像要掐死对面这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年轻人。青衫胸膛一片红。
白青山是怕被沾上了血,拿了树枝就往脸上抽,王奇又趟在了地上捂这里捂那里,白青山似乎并不解气,边打边骂,“老子就是没把你当人看,你还非要掰开我眼皮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秀逗了,是不是,是不是……”惨叫连连,幸亏冬天里过路的人少。
白青山觉着实在没趣,扔了树枝,朝身后的壮汉子勾勾手指,“来,和我比划比划。”
“来,和我比划比划ฐ。”壮汉子哪里清楚他要搞啥,只不过是王奇在路上气不过。凭什么自己้家境贫苦,吃尽苦头还没个什么เ好生活,就这种富贵家的子孙,锦衣玉食,却没本事,个个都是杂碎。一路上嘴里碎碎念,就让他们跟着,自己้教训那个公子哥几下。
看壮汉不出手,白青山哗的一下松垮了身子,“走吧,走吧!忒的没意思。”白青山和何伯说。然后又看向那ว个ฐ小男孩,“小子,跟着我。”白青山又说,那男孩子迟疑ທ了一会,悄悄跟在两ä人身后,隔着几步远。
王奇早就疼的没了知觉,只顾着哭。想起了那个看见儿子杀人后自己顶罪的娘,娘那时还是蛮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