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没了之前的紧张惊恐,倚着窗边,一脸痴痴地望着下面的李天纵,满目都是崇拜之色。李天纵谈笑自若,妙句横生的样子,就如一个ฐ大漩涡,将她吸了进去,迷失了自己。
周兄一拍八仙桌,起身怒道:“为何你每次都要与我背道而驰!赵兄,你这回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急!”
叶枫装模作样地轻摇纸扇,笑道:“你无妻无妾,就连个婢女都没有,来这藏宝斋作甚么?”话声未落,他便瞧见了婉儿和熙ກ云,顿时大惊,一双眼睛瞪着又圆又直,冒着青光。
李天纵感觉到,熙云手上一紧,按捏的力气大了许些,他看着忐忑的婉儿,不禁好笑,道:“婉儿,你难道没看见那ว边墙上挂着的竹箫么เ?”他指了指,果然远处挂有一支九节紫竹洞箫,那ว箫选竹名贵,做工精美,箫身上隐有流光,末端挂着一束金黄|色的箫穗。
“李老弟,你拿着绮绮的茶碗所为何用?”林轩的剑眉微锁,柔和的眼神中隐现锐利,他暗觉不妙,跟着李天纵身后,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李天纵站定下来,回过身,脸带疑色地望着绮绮:“绮绮小姐还有什么เ事吗?”他早ຉ就算准了一切,以绮绮的爱花之ใ心,绝不会让他这个“懂花语”之ใ人离去的,是以他放心地欲擒故纵。
“司马老弟,还以为你不来了啊!绮绮姑娘的品花会,你竟敢姗姗来迟,该当何罪!”一个ฐ白衣少年笑着迎了过来,他头戴紫ใ玉冠,身着绸缎,腰束一条翡翠玉带,气宇轩昂,俊朗非常。他走了过来,忽地瞧见司马浩身后的李天纵,脸上闪过一丝不愉,旋๙即又被微笑替代:“李世弟也来了啊,快快进来罢!”
熙ກ云淡然一笑,丝毫没有忸怩之ใ色,道:“公子爷,请您不要在意婉儿方才的胡言乱语,她其实很渴望当公子爷侍女的!只是婉儿她很念情谊,我之ใ前照ั顾ุ过她几次,她便想把这个ฐ恩赐让给我。”她喟然一叹,自责道:“方才见到เ婉儿如此为我,我真是十分感动,又十分难过……”
“请写出大诗人白居易云居寺孤桐一诗中ณ,山僧年九十的下句。”
李靖点点头,认同了李天纵的话,要不是忘了一些事情,一个ฐ人不可能变得这么快的。只是纵儿为何会有这种奇遇呢,难道是祖上显灵?
黄夫子也叹道:“如此美玉,怎的满心歪念!”
李靖一进来,目光便锁定在李天纵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慈爱之ใ色,但马上就被严肃所取代。
只是古代纵有百般的好,当穿越真正降临在自己头上时,也不是一时三刻๑能够接受的,他不过是把复杂繁乱的心情压下,不去想而已。
闲云居士号闲云,当然是十分喜好那种闲云野鹤的人生,细细品味这歌谣,似乎瞬间醒悟了许多东西,这种醒醐灌顶的感觉,当初娶了妻子后有一次,如今又是一次!那时年少轻狂,四处留情,可成亲之ใ后,只觉得有了妻子,什么เ都满足了,顿时狂性自歇;现在,却似要脱一般,狂性隐现,却自由无羁……
不争,整个ฐ天地都会宁静;仙境,只在一念之ใ间!
这种脱的心境,难得!闲云居士大叹一声,他这白老翁,竟不及一个志学少年!抬头看着李天纵,赏识之情溢于言表,此子年纪轻轻,便才学群,且心性脱,没有半点浮ด躁,真风流也!
第三十三章取胜
闲云居士缓缓捋抚着银须,老脸上的神色,宛如清晨的柔和阳光,照在平静无波的碧绿湖水之ใ上,淡然舒服。沉醉于宁和的心境许久,他才悠悠念道:“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大厅里的人都静了下来,白头翁所念的歌谣,让他们恍神如飘,飘飞至画ฑ卷里的逍遥世界,心中ณ的浮尘,被清泉慢慢洗涤;也有庸俗凡夫,不明这歌谣境界,见周围静静的,不免嘀咕,这犁牛可有甚么เ神通?
叶枫比谁都要烦如此情景,这并非一、两回了,上次品花会,那李天纵吟了咏梅,绮绮就一个迷醉样子,最后更逐他离去;还有在藏宝斋,那小子随便画ฑ了画ฑ,就被当作宝;现下的牛田,又怎么稀罕了!他愤懑地看着林轩,怨道:“子昂,看这势头,杨玉是输定了!上回你与她的比斗ç,怎就没赢呢,气人!”
嘴角微微抽搐,眼见快忍不住了,林轩顺势哈哈大笑:“枫老弟,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欺负女流之辈的!”
女流之ใ辈杨玉也被歌谣打动,神往着无羁的世外桃源,待闲云居士念罢,回味半晌,她才轻喃道:“这就是清净无为么เ……”
那ว些不识货的人,为了表现自己非是附庸风雅之ใ辈,都大声叫好,拍案叫绝,将真正听懂ฦ的人拉回画舫,出阵阵赞叹声。
李天纵合上纸扇,背起双手来,淡淡一笑道:“杨小姐说,敢于与世俗相斗者是为狂;而我则ท认为,不理世俗之见,纵然被千夫所指,依然能ม悠然自得者,才是真正的狂士!”
杨玉心头一震,似乎敲开了另一扇门,门的后面,传来清溪潺潺之声。
环顾四周,李天纵道:“有些人,蔑俗轻规,肆意而为,别人去东,他就非要去西;一件事明明是对的,他非得说是错,这种所谓的狂生不过是愚蠢妄大而已。”似这般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前世的一些叛徒少年,还道世人皆醉我独醒,把无知当个性,着实可笑。
顿了顿ู,他续道:“还有一些人,愤世嫉俗,不屑任何人任何事,不理别ี人感受,却自觉此为ฦ不羁!其实他们十分自卑,易受伤害,看似为狂傲,实质是孤傲。”这种人,正如前世老金笔下的年轻杨过,极度自尊、自卑,胸襟不足,且因所谓的率性,误了数个女子终生。
“真正的狂士,定然会有一颗潇洒脱的心!无论面对什么เ,都能ม淡然处之,微笑对待,决不会怨天怨地,迁怒他人。”李天纵说到这儿,心中不禁想起老金笔下的另一角色,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ฐ人物,令狐冲。
令狐冲重情重义,为了守信诺言,受再大苦难也不改变,一生坎坷无数,却始终能坦然豁达,对于命运的捉弄付诸一笑。在他风流倜傥的外表下,正是有着一颗潇洒脱的心。
“如何潇洒,与世俗相斗ç还是不理世俗,在于放不放得下!”看着入了神的杨玉,李天纵轻柔道:“放得下心中ณ的执着,便能从狂傲脱出来,看到一花一草、一笔一纸,都能感觉到个ฐ中趣味,有酒是一天,无酒是一天,始终能自得其乐,并能将快乐่传给别人。”
有酒一天,无酒一天……杨玉若有所思,拿起葫芦酒壶饮了口,微烈的味道比之ใ以前,似乎多了点什么。
杨玉向来嗜酒如命,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刻也离不开酒,游历五年间,自然尝遍各地名酒,只是方才那一口,在被别人理解以及豁然开朗的心情下,特别令人回味。
“纵儿真的长大了。”李靖捋着山羊胡,另一只手负于背上,满脸欣慰地望着儿子。
李氏笑嗔地刮了他一眼,风韵犹存的脸上得意至极:“老爷,如今才懂得宝贝孩儿?张天师早ຉ就说过,宝宝他是天纵之才,你还不信,害苦了宝宝十多年!”她说着说着却有点生气,冷哼一声:“若非有妾身争着,恐怕宝宝早ຉ已不在人世了!我这为娘的,也只有悬梁自尽的份。老爷,你好狠的心呐……”
见她越说越夸张,大有将之前十五年的事通通说上一遍之势,李靖不堪数落,皱眉道:“夫人,你此言差矣啊!若然没有我的严å厉教导,不晓得你会把纵儿宠坏成什么样子呢!兴许就似叶家那恶少一般了。”
“宝宝他天性善良,怎么เ会当什么恶少!且说他是我的心头肉,就算宠坏又如何了。似你那般就好么เ,十多年间,一个丫ฑ环也不给宝宝,可怜我儿啊!穿衣洗身都无人照ั料。”李氏瞪着双眼,柳眉倒竖,要是再叉腰前倾身子,就是一副标准的悍妇行头了。
听到丫环两字,李靖顿时醒悟过来,这厢间还有纵儿的两个ฐ侍女在呢!一声重咳,板上脸道:“莫吵了,静心听纵儿的见解。”
另一边窗的熙云遮挡着婉儿,明眸里隐有笑意;倒是她多虑了,婉儿现下全神望着自家少爷,杏眼眨都不眨的,哪里听得到เ老爷夫人的对话?
只见李天纵又道:“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放下的只是执着,并非原则ท。”看着杨玉那双流光转动的眸子,笑道:“杨小姐,在下很赞同你说的一点,那就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正如那竹子一般。”微一酝酿,他悠悠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是一咏竹诗,“咬定”两字让竹子生动有神,后两句顽强坚韧,狂傲中ณ带着淡雅,把岩竹的风骨刻๑了出来。
闲云居士微眯着眼,甚是享受地念着此诗,末了赞道:“妙极,妙极。”
负责记录的丫环自然不敢怠慢,立马将这诗写上;另有负责传通的小厮帮闲,奔走相告,迅将此诗从百花画ฑ舫流出去,传遍柳河。
“西楚霸王固然刚愎自用,诸多缺点;但我敬他一点!那就是他的狂豪!”李天纵轻轻仰头,闭上双眼,感受着垓下之战时,四面楚歌的悲壮;乌江之ใ时,项羽拔剑自刎æ的豪气,道:“项羽的自刎æ,正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愿苟且偷安,只想作为光明磊落、顶ะ天立地的大英雄!”
随着李天纵激昂的语调,杨玉不由á激动起来,心中ณ豪情浮ด涌,举ะ起酒壶痛饮。
李天纵看着她,微微一笑,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ฦ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念毕这乌江,杨玉、闲云居士等人便情不自禁地放声叫好!这绝句短短四句,却掷地有声,充满着凛然正气!项羽的英雄本色跃诗而出,闻者动容。
又一诗。俏丫环心里嘀咕,持笔往宣纸上书写。大厅里的人欢声雷动,这些盛世之人,相比较《声声慢》那ว样的凄词,却是更喜欢这种慷慨豪迈的诗!就连一些浅薄之辈,也被这气氛影响得情绪高昂,拍案饮酒,豪情满怀之ใ态难以笔墨描述。
纵然身处二楼ä,仍是震耳欲聋,绮绮望着台上侃侃而谈,时而哀婉、时而淡雅、时而狂傲的李天纵,双瞳里涟漪圈圈,渐有迷离之色。
杨玉将酒壶挂回腰间,双手作揖:“李公子无论才学,还是为人之ใ道,皆让杨某甘拜下风!这场文斗,是我输了。”
李天纵轻淡一笑,打开描竹纸扇摇道:“杨小姐也令在下佩服不已๐。”这并非谦让之语,在这个时代,竟有如此一名别树一帜的奇才女,让他如何不服?
早在杨玉宣告自己้战败之ใ时,话声未落,大厅便沸腾起来了,飞将军战败!
“飞将军杨玉不敌李天纵,连输两回合惨败!”宛若白昼的柳河两ä岸,传着今晚瞩目的文斗比试的结果,才子们无不欢呼雀跃,竟将柳岸的靡靡之音压了下去!要知道飞将军百战百胜,落尽了新宋年轻才子的颜面,如今终于成为七尺男ç儿的手下败将,让他们如何不振奋?
更有甚者,当即燃放起爆竹来,轰轰咚咚的如过年似的,好不热闹。
“赵兄啊赵兄,怎的!如我所言,李天纵取胜了,你没白尝我的拳头!”左眼肿了一圈的周兄仰天大笑,在碧水生烟的岸边柳树下手舞足蹈,伴随着柳絮纷飞,远了看,真像个傻子。周兄满脸得色,好似飞将军与他有深仇大恨,而他刚刚ธ大仇得报:“这回瞧那ว杨玉还会放甚厥词!”
额头肿了一片,右眼黑的赵兄摇着破烂的纸扇叹道:“绝才散人从来都没放过厥词,而且文无第一,输赢是很平常的事。”
周兄鼻哼一声,正高兴着呢,被呛了一记真不痛快:“赵兄,输就是输了!你莫要跟我啰嗦,若再替杨玉说好话,有如此柳!”说着,他一把拽过身边几条柳絮,狠狠地折断ษ下来。
“周兄,我就不明白了,你为ฦ何老要针对飞将军呢,你不觉得她很值得钦慕么เ?”赵兄踏前一步,遥遥望着华灯四挂的百花画舫,张口想要吟上几句话赞美一下,却现胸腹间空空如也,如何搜刮也无用。憋了许久ื,他才念道:“柳河啊,全是水……”
周兄撸起衣袖挥过去,狰狞怒道:“去你娘的兵马!”兵马则是飞将军的支持者。
“飞将军永垂不朽!”赵兄放声喊道。
柳河一片欢腾,百花画舫内同样如此,尤其数司马浩、梁磊几人,高兴得嘴唇都哆嗦了。司马浩é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额头遍满细汗,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文尔雅,纵情大笑:“赢了,赢了!”有了今天的情景,他便可以消去心中ณ惨败于飞将军的阴影了。
梁磊疾摇着从姑娘处夺来的仕女圆扇,笑道:“李兄今晚如有神助啊,定然是我的折扇给他鼓舞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李靖了,虽然表面还是沉稳模样,其实心中ณ波涛๙澎湃,今晚过后,纵儿便会名传天下!他抚着山羊胡,笑喃道:“虎父无犬子啊!虎子、虎子……”
李氏没了大户夫人的风范,不顾仪态地呵呵直笑。包厢里最镇定的自然是熙云,旁้边婉儿却开心得险些叫了起来,掩着小嘴紧紧ู地望着楼下的李天纵,满目崇拜。
“老朽宣布,文斗比试,李天纵取胜!”闲云居士抚须笑道,中ณ气十足,心忖就那歌谣,就不枉此行了。
杨玉走到李天纵旁边,俏脸红通通,原本英气飒爽的眉宇间,变得妩媚十足,再看她粉色小嘴湿润亮泽,隐有淡香的酒气喷出,真真是诱人之ใ至。她看着李天纵,眸子溜过一丝羞意,轻声道:“李公子,杨某应诺你的彩头,定不会赖账。后天巳时,城北郊外清溪亭,杨某在那ว儿恭候!”
她说话间,吐气如兰,阵阵淡香飘进李天纵的鼻子,他轻轻一嗅,对杨玉促狭地眨眨眼:“李某一定会准时到的。”
杨玉似嗔似笑地白了他一眼,抱了抱拳,转身往台下而去。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仆人迎了上来,护送着她,穿过呼声阵阵的大厅,离开了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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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在理的轻薄
出了城门,依然熙熙攘攘,驱着马车、驴车的赶集人随处可见,还有众多到เ郊外踏青游玩的公子小姐,一路欢声笑语。
离城门不远,有一间福记凉茶铺,外边搭着凉棚,下面摆着几张粗糙木质的朱漆方แ桌,每张方桌设四张长板凳,也涂ิ着明亮的大红色。在凉棚下歇脚๐的均是些粗个大汉,穿麻布衣服,坦胸露臂,说着些粗言哩语,不时大笑。
凡是有点家势的,自然进茶铺里慢慢休息,谁会为了省几个ฐ铜板,而与那ว些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可是,今天却有个青衫公子,在凉棚下寻了个ฐ位子坐下,唤茶博士倒了碗清茶,悠然地喝着。
那少年穿着青色绸缎襦服,头扎方巾,鞋踏云鞋,腰束一条玉带,挂着一个绣有荷花的香囊。少年旁้边坐着一名小厮,那ว小厮背挂着一捆由á灰布装着的东西,小厮饮了一口茶,脸上神色颇็是为难:“少爷,您当真不让小人陪您前往清溪亭么?万一遇到剪径贼人,那可怎么办。”
望着邻边大口喝茶,大声谈笑的粗壮汉子们,被他们的荤话所逗乐,李天纵微笑地摆了摆手,道:“你休要再说。这是我与杨小姐两人之间的事儿,倘若你也跟去,似什么เ。”
“可是,若然少爷有个好歹,李吉万死难辞其罪啊!”李吉皱着一张苦脸,虽道新宋风气好,也不见临仙有什么เ贼匪,但让少爷只身独往,他哪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