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之物也，故生遲留แ；歷歲長久，故能明審。實賢儒之在世也，猶靈蓍、神龜也。計學問之日，固已盡年之ใ半矣。銳意於ไ道，遂無貪仕之ใ心。及其仕也，純特方正，無員銳之操。故世人遲取進難也。針錐所穿，無不暢達。使針錐末方，穿物無一分之深矣。賢儒方แ節而行，無針錐之銳，固安能自穿、取暢達之ใ功乎？且驥一日行千里者，無所服也；使服任車，輿〔與〕駑馬同。音〔昔〕驥曾以引鹽車矣，垂頭落汗，行不能ม進。伯樂顧之ใ，王良御之，空身輕馳，故有千里之名。今賢儒懷古今之學，負à荷禮義之ใ重，內累็於胸中之ใ知，外劬於禮義之ใ操，不敢妄進苟取，故有稽留之難。無伯樂之ใ友，不遭王良之將，安得馳於清明之ใ朝、立千里之ใ跡乎？
且夫天者，氣邪ิ？體也？如乎ๆ，云煙無異，安得柱而折之ใ？女媧以石補ึ子，是休也。如審然，天乃ี玉石之類也。石之質重，千里一柱，不能ม勝也。如五岳之ใ巔ภ不能上極天，乃為柱。如觸不周，上極天乎？不周為共工ื所折，當此之時，天毀坏也？如審毀坏，何用舉之？斷鰲之足以立四極，說者曰：“鱉，古之大獸也，四足長大，故斷其足以立四極。”夫不周，山也；鰲，獸也。夫天本以山為柱，共工折之ใ，代以獸足，骨有腐朽，何能立之ใ久？且鰲足可以柱天，體必長大，不容於天地，女媧雖聖，何能殺之？如能殺之ใ，殺之何用？足可以柱天，則皮革如鐵石，刀劍矛戟不能ม刺๐之，強弩利ำ矢不能勝射也。
以射難沒衛言之，則其射易者，洞不疑矣。善射者能射遠中微，不失毫厘，安能使弓弩更多力乎？養由á基從軍，射晉侯，中其目。夫以匹夫射萬乘之ใ主ว，其加精倍力，必與射寢石等。當中晉侯之目也，可復洞達於ไ項乎ๆ？如洞達於項，晉侯宜死。
且言星徙三舍者，何謂也？星三徙於ไ一舍乎？一徙歷於三舍也？案子韋之ใ言曰：“君有君人之ใ言三，天必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舍。”若此星竟徙三舍也。夫景公一坐有三善言，星徙三舍，知有十善言，星徙十舍乎？熒惑守心，為善言卻，如景公復出三惡言，熒惑食心乎？為善言卻，為惡言進，無善無惡，熒惑安居不行動乎？
或以賢聖之臣，遭欲為治之君，而終有不遇，孔子、孟軻是也。孔子絕糧陳、蔡，孟軻困於ไ齊、梁，非時君主不用善也，才下知淺，不能用大才也。夫能御驥者，必王良也；能臣禹、稷、皋陶者，必堯、舜也。御百里之ใ手，而以調千里之足，必摧衡折軛之患。有接具臣之才，而以御大臣之知，必有閉心塞意之ใ變。故至言棄捐，聖賢距逆，非憎聖賢，不甘至言也。聖賢務高，至言難行也。夫以大才干小才，小才不能受，不遇固宜。
如或以馬屎漬種，其鄉部吏鮑焦、陳仲子也。是故后稷、神農之朮用，則其鄉吏何〔可〕免為奸。何則？虫無從生，上無以察也。
虫食他草，平事不怪，食五谷葉，乃謂之災。桂有蠹，桑有蠍，桂中ณ葯而桑給蠶，其用亦急，與谷無異。蠹蠍不為怪，獨謂虫為災，不通物類之實，暗於ไ災變之ใ情也。谷虫曰蠱，蠱若蛾矣。粟米熱生蠱。夫蠱食粟米不謂之ใ災，虫食苗葉歸之ใ於政。如說虫之家謂粟輕苗重也。
虫之種類，眾多非一。魚肉腐臭有虫，醯醬不閉有虫，飯溫濕有虫，書卷不舒有虫，衣襞不懸有虫，蝸疽螻蝦有虫。或白或黑，或長或短，大小鴻殺，不相似類，皆風氣所生，并連以死。生不擇日，若生日短促，見而輒滅。變復之家，見其希出，出又食物，則謂之災。災出當有所罪，則依所似類之吏，順而說之ใ。人腹中有三虫，下地之ใ澤其虫曰蛭，蛭食人足，三虫食腸。順說之家，將謂三虫何似類乎？凡天地之間，陰陽所生，蛟〔〕蟯之類，蠕之ใ屬，含氣而生，開口而食。食有甘不，同心等欲，強大食細弱，知慧反頓愚。他物小大連相嚙噬，不謂之災，獨謂虫食谷物為應政事，失道理之實，不達物氣之ใ性也。
然夫虫之生也，必依溫濕。溫濕之氣，常在春夏。秋冬之氣，寒而干燥，虫未曾生。若以虫生罪鄉部ຖ吏，是則鄉部ຖ吏貪於春夏，廉於秋冬。雖盜蹠之吏以秋冬署，蒙伯夷之舉矣。夫春夏非一，而虫時生者，溫濕甚也，甚則陰陽不和。陰陽不和，政也，徒當歸於ไ政治，而指謂部吏為奸，失事實矣。何知虫以溫濕生也？以蠱虫知之。谷干燥者，虫不生；溫濕
，虫生不禁。藏宿麥之ใ種，烈日干暴，投於燥器，則虫不生。如不干暴，閘喋之虫，生如云煙。以蠱閘喋，准況眾虫，溫濕所生明矣。
《詩》云：“營營青蠅，止於ไ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
讒言傷善，青蠅污白，同一禍敗，《詩》以為興。昌邑王夢西階下有積蠅矢，明旦召問郎中龔遂，遂對曰：“蠅者，讒人之象也。夫矢積於階下，王將用讒臣之言也。”
由á此言之，蠅之ใ為虫，應人君用讒。何故不謂蠅為災乎？如蠅可以為災，夫蠅歲生世間，人君常用讒乎ๆ？
案虫害人者莫如蚊虻，蚊虻歲生。如以蚊虻應災，世間常有害人之ใ吏乎？必以食物乃為災，人則物之最貴者也，蚊虻食人，尤當為災。必以暴生害物乃為災，夫歲生而食人，與時出而害物，災孰為甚？人之病疥亦希非常，疥虫何故不為災？且天將雨，蟻出蚋蜚，為與氣相應也。或時諸虫之生，自與時氣相應ำ，如何輒歸罪於部ຖ吏乎？天道自然，吉凶偶會，非常之ใ虫適生，貪吏遭署。人察貪ฐ吏之ใ操，又見災虫之生，則謂部吏之所為致也。
講瑞篇
儒者之論，自說見鳳皇、騏而知之。何則？案鳳皇、騏之象。又《春秋》獲麟文曰：“有而角。”
獐而角者，則是騏矣。其見鳥而象鳳皇者則鳳皇矣。黃帝ຓ、堯、舜、周之盛時皆致鳳皇。孝宣帝之時，鳳皇集於ไ上林，後又於ไ長樂之宮東門樹上，高五尺，文章五色。周獲麟，麟似獐而角。武帝ຓ之麟，亦如獐而角。如有大鳥，文章五色；獸狀如獐，戴一角：考以圖象，驗之古今，則鳳、麟可得審也。
夫鳳皇，鳥之ใ聖者也；騏，獸之聖者也；五帝、三王、皋陶、孔子，人之聖也。十二聖相各不同，而欲以獐戴角則謂之騏，相與鳳皇象合者謂之ใ鳳皇，如何？夫聖鳥獸毛色不同，猶十二聖骨體不均也。
戴角之相，猶戴午也。顓頊戴午，堯、舜必未然。今魯所獲麟戴角，即後所見麟未必戴角也。如用魯所獲麟求知世間之麟，則必不能知也。何則？毛羽骨角不合同也。假令不同，或時似類，未必真是。虞舜重瞳，王莽亦重瞳；晉文駢脅，張儀亦駢脅。如以骨體毛色比，則王莽，虞舜；而張儀，晉文也。有若在魯，最似孔子。孔子死，弟子共坐有若，問以道事，有若不能對者，何也？體狀似類，實性非也。今五色之ใ鳥，一角之獸，或時似類鳳皇、騏，其實非真，而說者欲以骨體毛色定鳳皇、騏，誤矣！是故顏淵庶几，不似孔子；有若恆庸，反類æ聖人。由á是言之，或時真鳳皇、騏骨體不似，恆庸鳥獸毛色類真，知之如何？
儒者自謂見鳳皇、騏輒而知之，則是自謂見聖人輒而知之也。皋陶馬口，孔子反宇，設後輒有知而絕殊，馬口反宇，尚未可謂聖。何則？十二聖相不同，前聖之相，難以照後聖也。骨法不同，姓名不等，身形殊狀，生出異土，雖復有聖，何如知之？
恆君山謂揚子云曰：“如後世復有聖人，徒知其才能ม之勝己，多不能知其聖與非聖人也。”
子云曰：“誠然。”
夫聖人難知，知能ม之ใ美若桓、揚者，尚復不能ม知。世儒懷庸庸之知，無異之議，見聖不能知，可保必也。夫不能知聖，則不能知鳳皇與騏。世人名鳳皇、騏，何用自謂能ม之ใ乎？夫上世之名鳳皇、騏，聞其鳥獸之奇者耳。毛角有奇，又不妄翔苟游，與鳥獸爭飽，則謂之鳳皇、騏矣。
世人之知聖，亦猶此也。聞聖人人之奇者，身有奇骨，知能博達，則謂之聖矣。及其知之ใ，非卒見暫聞而輒名之為聖也，與之ใ偃伏，從文〔之〕受學，然後知之ใ。何以明之ใ？子貢事孔子一年，自謂過孔子；二年，自謂與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當一年、二年之時，未知孔子聖也；三年之後，然乃知之ใ。以子貢â知孔子，三年乃定。世儒無子貢之才，其見聖人不從之ใ學，任倉卒之視，無三年之ใ接，自謂知聖，誤矣！少正卯在魯，與孔子并。孔子之ใ門，三盈三虛，唯顏淵不去，顏淵獨知孔子聖也。夫門人去孔子歸少正卯，不徒不難知孔子之ใ聖，又不能ม知少正卯，門人皆惑。子貢曰：“夫少正卯，魯之ใ聞人也。子為政，何以先之ใ？”
孔子曰：“賜退，非爾所及。”
夫才能知佞若子貢â，尚不能知聖。世儒見聖自謂能知之，妄也！
夫以不能知聖言之ใ，則亦知其不能ม知鳳皇與騏也。使鳳皇羽翮長廣，騏體高大，則見之ใ者以為大鳥巨獸耳。何以別ษ之？如必巨大別之ใ，則其知聖人亦宜以巨大。春秋之時，鳥有爰居，不可以為鳳皇；長狄來至，不可以為聖人。然則鳳皇、騏與鳥獸等也，世人見之，何用知之？如以中國無有，從野外來而知之ใ，則是鵒同也。鵒，非中ณ國之禽也。鳳皇、騏，亦非中國之禽獸也。皆非中國之ใ物，儒者何以謂鵒惡、鳳皇騏善乎？
或曰：“孝宣之時，鳳皇集於上林，群鳥從上〔之〕以千萬數。以其眾鳥之ใ長，聖神有異，故群鳥附從。”
如見大鳥來集，群鳥附之，則是鳳皇，鳳皇審則定矣。夫鳳皇與騏同性，鳳皇見，群鳥從；騏見，眾獸亦宜隨。案春秋之ใ麟，不言眾獸隨之ใ。宣帝ຓ、武帝皆行騏，無眾獸附從之ใ文。如以騏為人所獲，附從者散，鳳皇人不獲，自來蜚翔，附從可見。《書》曰：“簫《韶》九成，鳳皇來儀。”
《大傳》曰：“鳳皇在列樹。”
不言群鳥從也。豈宣帝所致者異哉？
或曰：“記事者失之。唐、虞之君，鳳皇實有附從。上世久ื遠，記事遺失，經書之文，未足以實也。”
夫實有而記事者失之，亦有實無而記事者生之。夫如是，儒書之文，難以實事，案附從以知鳳皇，未得實也。且人有佞猾而聚者，鳥亦有佼黠而從群者。當唐、虞之時，鳳愨願，宣帝之時佼黠乎？何其俱有聖人之ใ德行，動作之ใ操不均同也？
無鳥附從，或時是鳳皇；群鳥附從，或時非也。君子在世，清節自守，不廣結從，出入動作，人不附從。豪猾之人，任使用氣，往來進退，士眾云合。夫鳳皇，君子也，必以隨多者效鳳皇，是豪黠為君子也。歌曲彌妙，和者彌寡；行操益清，交者益鮮。鳥獸亦然，必以附從效鳳皇，是用和多為妙曲也。龍與鳳皇為比類。宣帝之ใ時，黃龍出於ไ新丰ถ，群蛇不隨。神雀鸞鳥，皆眾鳥之長也，其仁聖雖不及鳳皇，然其從群鳥亦宜數十。信陵、孟嘗，食客三千，稱為賢君。漢將軍衛青及將軍霍去病，門無一客，亦稱名將。太史公曰：“盜蹠橫行，聚党數千人。伯夷、叔齊，隱處陽山。”
鳥獸之操，與人相似。人之得眾，不足以別ษ賢。以鳥附從審鳳皇，如何？
或曰：“鳳皇、騏，太平之ใ瑞也。太平之際，見來至也。然亦有未太平而來至也。鳥獸奇骨異毛，卓絕非常，則是矣，何為不可知？鳳皇騏，通常以太平之ใ時來至者，春秋之ใ時，騏嘗ู嫌於王孔子而至。
光武皇帝ຓ生於濟陽，鳳皇來集。”
夫光武始生之時，成、哀之ใ際也，時未太平而鳳皇至。如以自為光武有聖德而來，是則為聖王始生之瑞，不為太平應也。嘉瑞或應ำ太平，或為始生，其實難知。獨以太平之際驗之ใ，如何？
或曰：“鳳皇騏，生有種類，若龜龍有種類矣。龜故生龜，龍故生龍，形色小大，不異於ไ前者也。見之ใ父，察其子孫，何為不可知？”
夫恆物有種類，瑞物無種適生，故曰德應ำ，龜龍然也。人見神龜、靈龍而別之乎？宋元王之ใ時，漁者網，得神龜焉，漁父不知其神也。方今世儒，漁父之ใ類æ也。以漁父而不知神龜，則亦知夫世人而不知靈龍也。
龍或時似蛇，蛇或時似龍。韓子曰：“馬之似鹿者千金。”
良馬似鹿，神龍或時似蛇。如審有類æ，形色不異。王莽時有大鳥如馬，五色龍文，與眾鳥數十集於沛國蘄縣。宣帝ຓ時鳳皇集於地，高五尺，與言如馬身高同矣；文章五色，與言五色龍文，物色均矣；眾鳥數十，與言俱集、附從等也。如以宣帝ຓ時鳳皇體色眾鳥附從，安知鳳皇則王莽所致鳥鳳皇也。如審是王莽致之，是非瑞也。如非鳳皇，體色附從，何為均等？
且瑞物皆起和氣而生，生於常類æ之ใ中ณ，而有詭異之ใ性，則為瑞矣。故夫鳳皇之聖也，猶赤烏之ใ集也。謂鳳皇有種，赤烏復有類乎ๆ？嘉禾、醴泉、甘露，嘉禾生於ไ禾中，與禾中ณ異穗，謂之嘉禾；醴泉、甘露，出而甘美也，皆泉、露生出，非天上有甘露之ใ神，地下有醴泉之ใ類，聖治公平而乃ี沾下產出也。莢、朱草亦生在地，集於眾草，無常本根，暫時產出，旬月枯折，故謂之ใ瑞。夫鳳皇騏亦瑞也，何以有種類？
案周太平，越常獻白雉。白雉，生短而白色耳，非有白雉之種也。魯人得戴角之獐，謂之騏，亦或時生於獐，非有騏之類。由此言之ใ，鳳皇亦或時生於鵠鵲，毛奇羽殊，出異眾鳥，則謂之鳳皇耳，安得與眾鳥殊種類也？有若曰：“騏之於ไ走獸，鳳皇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ร之ใ於行潦，類也。”
然則鳳皇、騏都與鳥獸同一類，體色詭耳，安得異種？同類æ而有奇，奇為不世，不世難審，識之ใ如何？
堯生丹朱，舜生商均。商均、丹朱，堯、舜之類也，骨性詭耳。鯀生禹，瞽瞍生舜。舜、禹，鯀、瞽瞍之種也，知德殊矣。試種嘉禾之ใ實，不能ม得嘉ล禾。恆見粢梁之ใ粟，莖穗怪奇。人見叔梁紇，不知孔子父也；見伯魚，不知孔子之子也。張湯之ใ父五尺，湯長八尺，湯孫長六尺。孝宣鳳皇高五尺，所從生鳥或時高二尺，後所生之鳥或時高一尺。安得常種？
種類無常，故曾皙生參，氣性不世；顏路出回，古今卓絕。馬有千里，不必騏〔驥〕之駒；鳥有仁聖，不必鳳皇之ใ雛。山頂之ใ溪，不通江湖，然而有魚，水精自為之也；廢庭坏殿，基上草生，地氣自出之ใ也。按溪水之魚，殿基上之ใ草，無類æ而出。瑞應之ใ自至，天地未必有種類也。
夫瑞應猶災變也。瑞以應善，災以應ำ惡；善惡雖反，其應一也。災變無種，瑞應亦無類也。陰陽之氣，天地之ใ氣也，遭善而為和，遇惡而為變，豈天地為善惡之政，更生和變之氣乎？然則瑞應ำ之ใ出，殆無種類，因善而起，氣和而生。亦或時政平氣和，眾物變化，猶春則鷹變為鳩，秋則鳩化為鷹，蛇鼠之類輒為魚鱉，蝦蟆為鶉，雀為蜃蛤。物隨氣變，不可謂無。黃石為老父授張良書，去復為石也。儒知之。或時太平氣和，獐為騏，鵠為鳳皇。是故氣性隨時變化，豈必有常類哉？褒姒，玄黿之子，二龍也。晉之二卿，熊羆之裔ศ也。吞燕子、薏苡、履大跡之ใ語，世之人然之，獨謂瑞有常類æ哉？以物無種計之，以人無類議之ใ，以體變化論之，鳳皇、騏生無常類æ，則形色何為當同！
案《禮記瑞命篇》云：“雄曰鳳，雌曰皇。雄鳴曰即即，雌鳴足足。”
《詩》云：“梧桐生矣，於ไ彼高岡。鳳皇鳴矣，於彼朝陽。
萋萋，喈喈。”
《瑞命》與《詩》，俱言鳳皇之鳴。《瑞命》之言“即即、足足”，《詩》云“
、喈喈”，此聲異也。使聲審則形不同也。使審〔異〕同，《詩》與《禮》異。世傳鳳皇之ใ鳴，故將疑焉。
案魯之獲麟云“有獐而角”。言有獐者，色如獐也。獐色有常，若鳥色有常矣。武王之時，火流為烏，云其色赤。赤非烏之色，故言其色赤。如似獐而色異，亦當言其色白若黑。今成事色同，故言“有獐”。獐無角，有異於ไ故，故言“而角”也。夫如是，魯之所得者，若獐之狀也。武帝之時，西巡狩得白，一角而五趾。角或時同，言五趾者，足不同矣。魯所得麟，云有獐不言色者，獐無異色也。武帝ຓ云得白，色白不類獐，故〔不〕言有獐，正言白，色不同也。孝宣之ใ時，九真貢，獻，狀如獐〔鹿〕而兩角者。
孝武言一角，不同矣。春秋之麟如獐，宣帝之言如鹿。鹿與獐小大相倍，體不同也。
夫三王之時，毛色、角趾、身體高大，不相似類。推此准後世出，必不與前同，明矣！夫騏，鳳皇之ใ類æ，騏前後體色不同，而欲以宣帝之ใ時所見鳳皇高五尺，文章五色，准前況後，當復出鳳皇，謂與之同，誤矣！後當復出見之鳳皇、騏，必已不與前世見出者相似類æ。而世儒自謂見而輒知之，奈何？
案魯人得，不敢正名，曰“有獐而角者”，時誠無以知也。武帝ຓ使謁者終軍議之ใ，終軍曰：“野禽并角，明天下同本也。”
不正名而言野者，終軍亦疑ທ無以審也。當今世儒之知，不能ม過魯人與終軍，其見鳳皇、騏，必從而疑之ใ非恆之鳥獸耳，何能審其鳳皇、騏乎？
以體色言之，未必等；以鳥獸隨從多者，未必善；以希見言之ใ，有鵒來；以相奇言之，聖人有奇骨體，賢者亦有奇骨。聖賢俱奇，人無以別。由á賢聖言之ใ，聖鳥、聖獸，亦與恆鳥庸獸俱有奇怪。聖人賢者亦有知而絕殊，骨無異者，聖賢鳥獸亦有仁善廉清，體無奇者。世或有富貴ภ不聖，身有骨為富貴表，不為聖賢驗。然則鳥亦有五采，獸有角而無仁聖者。夫如是，上世所見鳳皇、騏，何知其非恆鳥獸？今之ใ所見鵲、獐之屬，安知非鳳皇、騏也？
方แ今聖世，堯、舜之主，流布道化，仁聖之ใ物，何為不生？或時以有鳳皇、騏亂ຘ於鵠鵲、獐鹿，世人不知。美玉隱在石中，楚王、令尹不能知，故有抱玉泣血之ใ痛。今或時鳳皇、騏以仁聖之性，隱於恆毛庸羽，無一角、五色表之ใ，世人不之ใ知，猶玉在石中也。何用審之？為此論草於ไ永平之初，時來有瑞，其孝明宣惠，眾瑞并至。至元和、章和之際，孝章耀德，天下和洽，嘉ล瑞奇物，同時俱應，鳳皇、騏，連出重見，盛於五帝之ใ時。此篇已๐成，故不得載。
或問曰：“《講瑞》謂鳳皇、騏難知，世瑞不能別ษ。今孝章之ใ所致鳳皇、騏，不可得知乎？”
曰：五鳥之ใ記，四方中央，皆有大鳥，其出，眾鳥皆從，小大毛色類鳳皇，實難知也。故夫世瑞不能別，別之ใ如何？以政治。時王之德，不及唐、虞之時，其鳳皇、騏，目不親見。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堯之ใ德明也。孝宣比堯、舜，天下太平，萬里慕化，仁道施行，鳥獸仁者感動而來，瑞物小大、毛色、足翼，必不同類æ。以政治之得失，主之明暗，准況眾瑞，無非真者。事或難知而易曉，其此之謂也？又以甘露驗之：甘露，和氣所生也，露無故而甘，和氣獨已至矣。和氣至，甘露降，德洽而眾瑞湊。案永平以來，訖於章和，甘露常降，故知眾瑞皆是，而鳳凰、騏皆真也。
論衡卷第十七
指瑞篇
儒者說鳳皇、騏為聖王來，以為鳳皇、騏仁聖禽也，思慮深，避害遠，中ณ國有道則來，無道則隱。稱鳳皇、騏之仁知者，欲以褒聖人也，非聖人之ใ德不能致鳳皇、騏。此言妄也。夫鳳皇、騏聖，聖人亦聖。聖人
憂世，鳳皇、騏亦宜率教；聖人游於世間，鳳皇、騏亦宜與鳥獸會。何故遠去中國，處於邊外，豈聖人濁，鳳皇、騏清哉？何其聖德俱而操不同也！如以聖人者當隱乎ๆ，十二聖宜隱；如以聖者當見，鳳、亦宜見。如以仁聖之ใ禽，思慮深，避害遠，則文王拘於ไ里，孔子厄於陳、蔡，非也。文王、孔子，仁聖之人，憂世憫民，不圖利害，故其有仁聖之ใ知，遭拘厄之患。凡人操行能修身正節，不能禁人加非於ไ己้。
案人操行莫能過聖人，聖人不能自免於厄，而鳳、獨能ม自全於ไ世，是鳥獸之操，賢於ไ聖人也。且鳥獸之知，不與人通，何以能知國有道與無道也？人同性類，好惡均等，尚不相知；鳥獸與人異性，何能ม知之？人不能ม知鳥獸，鳥獸亦不能知人，兩不能相知；鳥獸為愚於ไ人，何以反能知之？儒者咸稱鳳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反令人有不及鳥獸，論事過情，使實不著。
且鳳、豈獨為聖王至哉！孝宣皇帝之時，鳳皇五至，騏一至，神雀、黃龍，甘露、醴泉，莫不畢見，故有五鳳、神雀、甘露、黃龍之ใ紀。
使鳳、審為聖王見，則孝宣皇帝ຓ聖人也；如孝宣帝ຓ非聖，則鳳、為賢來也。為賢來，則儒者稱鳳皇、騏，失其實也。鳳皇、騏為堯、舜來，亦為宣帝ຓ來矣。夫如是，為聖且賢也。
儒者說聖太隆，則論鳳、亦過其實。《春秋》曰：“西狩獲死。”
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
反袂拭面，泣涕๓沾襟。儒者說之，以為天以命孔子，孔子不王之聖也。夫為聖王來，孔子自以不王，而時王魯君無感之德，怪其來而不知所為，故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
知其不為治平而至，為己้道窮而來，望絕心感，故涕泣沾襟。以孔子言“孰為來哉”，知為聖王來也。曰：前孔子之ใ時，世儒已傳此說，孔子聞此說而希見其物也，見之至，怪所為來。實者至，無所為來，常有之物也，行邁魯澤之中，而魯國見其物遭獲之也。孔子見之獲，獲而又死，則自比於，自謂道絕不復行，將為小人所蹊獲也。故孔子見而自泣者，据其見得而死也，非据其本所為來也。然則之至也，自與獸會聚也。其死，人殺之也。使有知，為聖王來，時無聖主ว，何為來乎？思慮深，避害遠，何故為魯所獲殺乎ๆ？夫以時無聖王而至，知不為聖王來也；為魯所獲殺，知其避害不能遠也。聖獸不能自免於難。聖人亦不能ม自免於ไ禍。禍難之事，聖者所不能ม避，而云鳳、思慮深，避害遠，妄也。
且鳳、非生外國也，中國有聖王乃來至也。生於ไ中國，長於山林之間，性廉見希，人不得害也，則謂之ใ思慮深，避害遠矣。生與聖王同時，行與治平相遇，世間謂之聖王之ใ瑞，為聖來矣。剝巢破卵，鳳皇為之ใ不翔；焚林而畋，漉池而漁，龜、龍為之不游。鳳皇，龜、龍之類也，皆生中ณ國，與人相近。巢剝卵破，屏竄不翔，林焚池漉，伏匿不游，無遠去之ใ文，何以知其在外國也！龜、龍、鳳皇，同一類æ也。希見不害，謂在外國；龜、龍希見，亦在外國矣。
孝宣皇帝ຓ之時，鳳皇、騏、黃龍、神雀皆至，其至同時，則其性行相似類æ，則其生出宜同處矣。龍不生於ไ外國，外國亦有龍。鳳、不生外國，外國亦有鳳、。然則中ณ國亦有，未必外國之鳳、也。人見鳳、希見，則曰在外國；見遇太平，則曰為聖王來。夫鳳皇、騏之至也，猶醴泉之ใ出、朱草之ใ生也。謂鳳皇在外國，聞有道而來，醴泉、朱草何知，而生於太平之ใ時？醴泉、朱草，和氣所生，然則鳳皇、騏，亦和氣所生也。和氣生聖人，聖人生於衰世。物生為瑞，人生為聖，同時俱然，時其長大，相逢遇矣。衰世亦有和氣，和氣時生聖人。聖人生於衰世，衰世亦時有鳳、也。孔子生於ไ周之末世，騏見於魯之西澤。光武皇帝ຓ生於成、哀之際，鳳皇集於ไ濟陽之地。聖人聖物，生於ไ盛衰世。聖王遭見聖物，猶吉命之ใ人逢吉祥之ใ類也，其實相遇，非相為出也。
夫鳳、之來，與白魚、赤烏之ใ至，無以異也。魚遭自躍，王舟逢之ใ；火偶為烏，王仰見之。非魚聞武王之德而入其舟，烏知周家當起集於ไ王屋也。謂鳳、為聖王來，是謂魚、烏為武王至也。王者受富貴之命，故其動出見吉祥異物，見則謂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見，定德薄厚。若夫白魚、赤烏小物，小安之兆也；鳳皇、騏大物，太平之ใ象也。故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不見太平之ใ象，自知不遇太平之ใ時矣。且鳳皇、騏，何以為太平之ใ象？鳳皇、騏，仁聖之禽也，仁聖之物至，天下將為仁聖之行矣。《尚書大傳》曰：“高宗祭成湯之ใ廟，有雉升鼎耳而鳴。
高宗問祖乙，祖乙๗曰：‘遠方แ君子殆有至者。’
祖乙見雉有似君子之行，今從外來，則曰遠方君子將有至者矣。
夫鳳皇、騏猶雉也，其來之象，亦與雉同。孝武皇帝ຓ西巡ำ狩，得白一角而五趾，又有木枝出復合於本。武帝ຓ議問群臣，謁者終軍曰：“野禽并角，明同本也；眾枝內附，示ิ無外也。如此瑞者，外國宜有降者，是若〔是〕應，殆且有解編發、削左ุ衽、襲冠帶而蒙化焉。”其後數月，越地有降者，匈奴名王亦將數千人來降，竟如終軍之ใ言。終軍之ใ言，得瑞應ำ之實矣。推此以況白魚、赤烏，猶此類æ也。魚，木〔水〕精；白者，殷之色也；烏者，孝鳥；赤者，周之應ำ氣也。先得白魚，後得赤烏，殷之統絕，色移在周矣。据魚、烏之見以占武王，則知周之必得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