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就是在这间客栈一做就做了十年。十年来他应付的客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很少给他留下印象非常深刻。这位客人却是例外。从五年前的十一月一日开始,一位俊美出尘还带着稚气的白衣少年,跟掌柜要了一个独立的雅间。他很奇怪,身边并没有带其他人,也不说话,只是浅酌着那平淡无奇的小米酒,双眼遥遥的透过雅间的那个窗户望向那屹立于客栈不远处的湫山。良久良久,几乎ๆ一点动静也没有。到了日暮,掌柜的终于忍不住催促铁ກ柱看看那ว客人到底在做什么。铁ກ柱推门而入,哪还有那白衣少年半点身影,只余下在桌子上静静躺着的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此后的四年,那白衣少年都会在十一月一日这天,做着同样的事情,离去的时候也是飘无声息。
“贺姐姐,刚刚你跟皇上坐在这里都快把妹妹准备的甜品吃光了。妹妹和大皇子刚ธ刚ธ运动完,所以现在觉得腹中空空的,妹妹我有个ฐ不请之请,请姐姐还有皇上能把这甜品让给我和大皇子吗?”张敏宁把征询的眼光投向萧跖,他也笑笑的点了点头。
待到萧皓和小青子失去踪影之后,张敏宁脸上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你没跟他走……!”
“怎么,要我赔偿你吗?”张敏宁不置可否。
“你不怕我?”那男孩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金枝,怎么一大早跑来这里了?是不是昨天本宫应允把你遣送出宫,昨晚兴奋得睡不着觉呀?”张敏宁还是不忘调侃金枝。
可是金枝心情可没有那ว么เ轻松了,昨晚想了一晚,金枝才决定把自己้所知的事情通通告诉张敏宁,虽然自己危险很大:“娘娘,金枝有很重要……”话还没有说完,一枚锋利的暗器精准的没入金枝的喉咙,张敏宁警觉想要阻止的时候已๐经太晚了。
张敏宁托住金枝软倒的身子,金枝开始双唇发黑,眉头一股黑气渐渐蔓延到เ全脸,口里絮絮的说道:“娘——娘,小——小心——晓(小)——晓(小)——”
可惜金枝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断ษ气了,张敏宁托住她的双手已经在紧ู紧的颤抖着。
张敏宁拳头握得紧紧的,指关泛白,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了无生息的金枝。
心,被万针扎透!痛,无边无际蔓延!
此刻๑闾宁宫外响起嘈杂的声音,“汪汪!”中气十足的狗叫声传遍整个闾宁宫。
不一会儿,那引起喧闹的人和狗已经来到เ了张敏宁的寝宫门口。
张敏宁仍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金枝那冰冷乌黑的尸体。
张敏宁抬起那无神的眼睛向门口望去。
站在最前面的不正是萧皓吗?他面容冷峻的站在那ว里,脸上表情平静无波。
而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直庞然大狗,那ว狗双目炯炯,尖牙利齿,发毛油亮,颇็有狼类的特征。
它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似乎只待一声令下,它就会遽然扑向自己。
张敏宁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突然对着对面的人群露出粲然一笑。
溪云初ม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ä。
既来之ใ,则ท安之,最差的也不过是一死,不是吗?
第25章
张敏宁抚平身上的衣服,优雅的站起身。虽然她知道萧皓来者不善,但还是装ณ作若无其事的问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เ回事?”
萧皓冷哼一声,然后冷冷的说道:“爱妃,朕还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还有你这宫女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张敏宁平静的说道:“皇上,刚刚ธ闾宁宫发现了刺๐客,所以金枝她……”
萧皓冷冷一笑:“不会是你杀人灭口吧?”
张敏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情绪波动。脑海ร中条条线索ิ开始清晰起来,张敏宁知道现在萧皓要拿自己้开刀了。所以自己้不能慌张,更不能让他落下口实。
萧皓看张敏宁安静的坐在那里,倒是一声不吭,于是萧皓继续追问道:“爱妃,无话可说了吧?如果你不心虚的话就让这猎犬证明你是否清白?”
萧皓把自己手中套住那ว猎犬的绳子放开,于是猎犬开始在寝宫里面翻箱倒柜的,似乎ๆ在寻找什么?
张敏宁脑แ袋一个激灵,难道这猎犬是在这里找寻昨晚万宁宫所遗失之物?萧皓那么信心满满的样子,张敏宁心中ณ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觉金枝的死跟那昨晚万宁宫的事有关?只是其中那ว跟金枝的死有何干系呢?难道金枝发现其中隐藏的阴谋,所以想要告知我,可惜被发现了,然后被杀死?可杀死金枝的到底是谁?张敏宁努力回想刚刚ธ金枝试图告诉她的线索,到底小心谁呢?难道会是?
张敏宁脑海大激荡的同时,那猎犬已๐经不知从哪个箱子里面叼出一个ฐ镶金雕花的小木匣。
萧皓从那猎犬口中ณ接过那小木匣,拿到เ张敏宁面前,眼睛里面迸发出精光:“爱妃,你给朕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เ回事?昨晚万宁宫失窃的物品怎么会出现在你卧室中?”
张敏宁面容镇定的说道:“臣妾确实不知道这小木匣怎么会出现在我寝宫,而且臣妾也不知道那小木匣究竟有何特别ี之ใ处。皇上请明察,这必是有人想嫁祸于臣妾的!”
萧皓讽刺的说道:“嫁祸?放心,爱妃,朕一定会将此事查明的!朕不会允许栽赃嫁祸的事情发生的。这木匣朕已经事先在木匣里下了特制ๆ的迷引香,只要摸过这个木匣但没有服下解药之人就会中了迷引香。不过迷引香不是毒,而是一直特殊的香味,而且这种香味只有这种猎犬才可以闻到。而且这香味会一直保留三天才会最终散去。现在就由这猎犬“闻香识主”了,看看这盗窃之人究竟是谁?不过必是闾宁宫的人无疑ທ,因为这猎犬只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
说完,萧皓亲昵的拍了拍那ว猎犬的脑แ袋,那ว猎犬一脸骄傲的高耸着头往闾宁宫的其他地方走去。
那猎犬一路在闾宁宫东奔西跑,速度极快,模样甚是英勇。终于那猎犬最后在闾宁宫分配给宫女居住的偏房面前停下来,而且最终停在绣娘的门前。
就在此刻,门哐当一声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绣娘。她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有些憔悴。而此时那猎犬已๐经不受控制的向着绣娘的方向扑了过去,绣娘一个ฐ灵活转身,轻松避开了。那ว猎犬却不放弃,继续不屈不饶的对绣娘攻击。
萧皓清啸一声,那ว猎犬终于停止了动作,乖๔乖๔的走到萧皓的身旁蹲下。
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张敏宁的脸色比绣娘还苍白。
张敏宁静静的站立在那ว里,刚刚ธ她在脑海里面设想了很多人物,小荣子,甚至是晓月,但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绣娘,那已经在自己的心目当中ณ如同亲生母亲的存在一样的女子。
萧皓从怀中缓缓掏出那木匣,绣娘一看到那木匣脸色更是灰败,头低得低低的,是不敢面对这事实还是不敢面对张敏宁失望哀痛的眼神。
拿出木匣的同时,萧皓那ว淡漠的声音也在此刻๑响起:“绣娘,你还有何话好说?”
绣娘噗的跪倒在地上,声音里面带着掩不住的颤抖:“皇上,这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贤妃娘娘毫无干系,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请皇上处罚奴婢即可!”
萧皓笑了,笑得淡漠,笑得讽刺:“好个ฐ主仆情深!那绣娘请你告诉朕,这木匣又怎会出现在贤妃娘娘的寝宫里面,不要告诉朕这木匣自己还能飞不成?”
绣娘顿时心中一凛,怪不得自己้昨晚自己出去一趟之后就再也找不到เ那ว木匣,原来有人“好心”的把它放在张敏宁的寝宫了。绣娘锐利的眼神扫视了全场一圈,发现晓月竟然不在场。想到เ自己昨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晓月回来,这会不会太“凑巧”了呢。而且晓月还能ม自由出入张敏宁的寝宫。顿ู时,绣娘心中ณ一片了然,心中断定那ว人也只能是她了。
萧皓看绣娘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大胆奴才,朕问你话呢。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绣娘心下着急,可是知道自己้是有理也说不清。自己真实的身份还有和四王爷的约定,这些通通不能曝光,到时不但天举ะ国的那批人有危险,对于张敏宁和张家就更加不利了,到เ时萧皓一个勾结外贼的帽子扣下来就更吃不完兜着走了。绣娘只知道自己这回真的给张敏宁捅了一个大篓子,极大的篓子,自己้就算是万死也不能ม其咎。绣娘不知道自己้还能ม挽救什么เ,只能麻木的用力的磕着头,口里喃喃的坚持道:“皇上这真的是奴婢个人所为ฦ,请不要牵扯到娘娘身上!请惩罚奴婢吧!”
张敏宁看到เ绣娘那拼命磕头的样子,虽然是朝向萧皓的,但是张敏宁心里明白与其说是向萧皓磕头,不如说是对自己感到愧疚而想要补偿自己,即使是一点点的机会,也不愿意放弃机会。看到绣娘满脸鲜血的样子,张敏宁终于忍不住走到เ绣娘身边制止了她的动作。这位如师如母的女子呀,张敏宁明白了她做这件事必然有自己้的苦衷的,只是没预料到事情超脱出她的预料é罢了。也好,这样就好了,张敏宁的心中不觉舒了口气,事情还是没有解决不是吗?张敏宁突然觉得这其实不太重要了。
绣娘突然瞥到萧皓身边那ว猎犬,突然警觉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绣娘不顾自己้满脸的血迹,连忙对萧皓说道:“皇上,我知道嫁祸给娘娘的是谁了?她就是晓月。奴婢一定不会料é错的,皇上不相信的话,可以把晓月找来这里,相信用猎犬就可以测测她的清白了?”绣娘心中此时是这样想的,如果真的是晓月嫁祸ຖ给敏宁的,那她一定接触过那木匣,那猎犬也会对她有反应的。
不一会儿,晓月已经被带上了。她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可是晓月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那ว猎犬却也是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它并没有攻击她!
绣娘心中ณ暗暗惊奇,自己้是不会料错的。看到刚刚萧皓那ว一抹自信的神采,还有晓月一直平静无波的神情。绣娘顿ู时豁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怜的敏宁,可怜的孩子呀,那两ä人原来早已串ธ通一起了!
张敏宁扶住绣娘不断颤抖的身躯,脸色漠然的看着场内的人。
自己早已๐掉入别人的陷阱当中,那又何苦要苦苦挣扎呢?
萧皓锐利的双眼再次扫向绣娘和张敏宁,“绣娘,这晓月也不是嫁祸之人,你还有何话可说?你是如何把那木匣盗出万宁宫的?是谁告诉你那木匣的机关和密令的?难道你还和皇室的叛贼有所勾结?这个木匣的秘密只有嘉ล宋国皇室之人才知道的秘密。难道那乱臣贼子还活着?”
绣娘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跳,这丰果然以前是嘉宋国皇上之人?难道他也是被萧皓迫害之人?丰?丰ถ?难道是前太子萧峰?可萧峰,太子妃还有他们年幼的儿子不是都死去了吗?难道,也许萧峰最后活了下来也说不定。当然,这一切都不能让萧皓知道。
萧皓看绣娘低着头,并不答话,于是继续追问:“绣娘,快快从实招来!”
绣娘脑แ袋转了一圈,心中已有了计较:“那是绣娘年少闯荡江湖的时候遇上一高人所赐的,所以绣娘才偶然得知这万宁宫的秘密!”
萧皓继续循循诱导道:“那ว位高人究竟是谁?现居何处?只要你说出来,证明此事和你娘娘无关,那ว朕可能还会放过贤妃!”
绣娘心道,这哪有什么高人呀?自己只不过胡乱编造了一个ฐ,但是这绝对不能ม戳破。
于是,绣娘继续答道:“回禀皇上,那高人已๐经隐居世外,不问世事了。奴婢答应了永不会把他的踪迹泄漏出去,不然绣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皓声音透出一丝狠厉,重重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朕赐死你吗?或者是——你家娘娘?”
绣娘心中倒吸一口冷气,也知道因为ฦ自己้的缘故使得敏宁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内疚,心酸……一股脑儿涌上绣娘的心怀。绣娘心知那ว丰的下落是万万不能说的,说了死得更快,可是如果敏宁被用来威胁自己้,自己也不定抵挡得住。要想那高人成为真正的事实,那ว自己只有一死那高人的行踪将成为ฦ永远的迷,没人反驳也反驳不了。也只有自己้死了,那滞留在嘉宋国的四王爷他们才会明白自己的行动是失败了,他们也才会最终离开嘉ล宋国,毕竟多滞留一天就多被暴露的危险。
心下作了决定,绣娘紧紧握了握张敏宁的手,张敏宁也激动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互握在一起两只手,虽然都彼此冰冷,似乎又可以感受对方相互传达给对方的力量和温暖。
绣娘对着萧皓跪下,恭敬的行了一礼:“皇上,恕奴婢不能把高人的行踪告诉于你。答应别ี人的事情奴婢决不能反悔,而贤妃娘娘则是奴婢心目中最重视之人。奴婢两个都不能选择,但是奴婢想恳求皇上相信贤妃娘娘一次,请相信她,虽然娘娘她很聪慧可是她完全没有你所需要戒惕的那ว种野心,还有张丞相也是,他对皇上也是一直忠心耿耿,希望皇上不要因为自己้的多疑之心而错杀了不该杀之ใ人。”
说完,绣娘已经匍匐的倒在地上了,气若游丝。
原来她已๐经咬破了从她当杀手那刻开始便隐藏在牙齿里面的那粒毒囊。
杀手的人生最终也以杀手般的方แ式死去!
张敏宁立刻把绣娘搀扶在怀里,绣娘凑在她耳边喃喃的说道:“小……心……晓月,敏……儿,绣姨对不起你,不能ม再照顾ุ你了,你好好保重!”
黑色的发,苍白的脸,幽深的瞳,一张平静到极致的脸。
早晨的阳光淡淡洒在张敏宁身上,张敏宁却一点都感觉不到เ它的温度。
白色的阳光,为何冷冽如冬天的冰雪呢?
第26章
萧皓大概ฐ没想到เ绣娘会自杀吧,脸上霎时闪过迷惘的神采。想到เ绣娘临ภ时前对自己的一番๘恳求,她居然要自己相信别人,相信?萧皓自己不认为ฦ自己还具备相信别人的能ม力。相信对别人是一种仁慈,对自己却是一种残忍,是到เ头来让别ี人在自己的伤疤上撒盐的错误的行为ฦ。萧皓迷惘的表情瞬时又恢复成一派平静,他不自觉的冷嗤一声,努力不去看张敏宁那呆滞的脸孔,不让张敏宁影响到自己้无懈า可击的表情。他告诉自己,他还是他,那ว个ฐ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坚韧帝王。妇人之仁从来不会是他的字眼,如此天赐良机,连上天都要站在他的身边,他又怎能错过如此良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有这一次,也只要这一次,他就会全权掌握嘉宋国,所有碍眼的东西也会一一拔除,而跖儿也会顺利当上太子。敏儿,要怪就怪你自己是张浚的女儿。
萧皓走到张敏宁面前,蹲下,居高临ภ下的看着那ว张惨白的脸,声音柔柔的:“爱妃,现在你有何要申诉的?”
张敏宁沉默不语,紧抿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