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睡了一场沉沉大觉，醒来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不曾有人死去、不曾有人背离；不曾心痛、不曾绝望；不曾有过步步惊魂，不曾有过生死离别。一切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是被唱片机跳掉的片断，唱针拨回去，又从头来过。
一时间整个儿乱了套，事态变化全然脱离了控制，八名调查委员面面相觑，方继侥恨得脸色发青，豆大汗珠滚下脸颊也不觉察。
淡蓝色药剂被抽进针管，针头扎入苍白皮肤下纤细的青色血管，将药剂缓缓推注进去。云漪被薛晋铭揽在臂弯，温顺地伸出手，任由医师摆布。薛晋铭揽紧她，皱眉对医师说，“轻一些。”医师拔出针头，将棉团压在云漪手背，仔细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十三分，药效将在十点十分至十五分发作。”薛晋铭点头，“很好，你陪着云小姐，务必照ั顾好她。”
在这般境地下讨论爱情，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偏偏这滑稽，又让人笑不出来。云漪摇头，不愿再与他讨论下去，然而薛晋铭陡然拽住她手腕，将她揽了起来，“傻丫ฑ头，躲不过去的！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你的英雄会不会来救美？”
“薛晋铭，你……无耻！”云漪愤然望向那ว始作佣者，怒到极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里是什么地界，离法租界码头有多远？”黑暗里云漪冷不丁开口。陈太愕然，不知云漪何来这样一问，迟疑片刻，只回答说不远。云漪沉默，恰此时窗外路灯亮起，有微弱昏黄光线照ั进来，映出她淡淡轮廓，似一座神秘冰冷的雕像。陈太不知她在想什么，上前轻拍她肩膀，想叫她不必害怕。却不料云漪蓦ย地抬头，脸上竟是一片晶莹水光，映着点漆般瞳眸，凄凉得叫人心碎，“我曾同他说，我不要自由了……如今看来，还是自由好，自由比什么เ都好。”这话全无头绪，陈太听得一头雾水，只知她说要自由，便叹道，“这节骨眼上还谈什么自由，能ม保住性命已是阿弥陀佛！”
云漪脚下一绊，僵然回头，缓缓问，“你确知是警备厅？”女教员笃定点头，“是，封校令之后警备厅害怕学生闹事，一直监视学校，那日传召了各校的学监，仿佛是有新的训令……学监那天一早ຉ出去，到晚上都不曾回校，第二天一来就给念乔办了退学。”
他加重了遗憾ย二字，听在云漪耳中，似刀刃划过冰冷瓷面。
暗杀霍仲亨的那名杀手一时还未查出真实身份，然而昨晚霍仲亨说到遇刺๐经过时，最令云漪惊骇的不是枪击发生之时，而是听说刺客吞服了氰化钾自尽！当时云漪耳中ณ轰然一声，只觉血脉鼓荡，冷汗尽出……氰化钾，这曾是最令她恐惧的死亡代名词。
“你动作好快！”艾默惊喜不已，顿ู时被那ว图纸吸引住，俯身凑近了细看。启安顺手拿起她搁在椅上的日记本，并没有打开看，只是好奇地瞧了瞧封面……冷不防手上一空，艾默劈手抢过本子，如临大敌地藏在身后，满脸紧张之ใ色，“不许看！”
云漪认出是厨房养的猫儿，却见它浑身赃兮兮，似乎饿了两ä三天。陈太上前撵猫，被云漪拦下，直抱怨说原先养猫的厨子已经遣走，现在没人有工夫理它，撵了算了。
车子驶入僻静林荫道，终于自混乱冲突中逃离出来，不再听到那揪心糁人的口号。陈太掏出手绢来擦汗，瞟一眼身旁苍白的云漪，见她脸颊泪痕已๐干，漠然垂首坐着，眼眶还泛着微微的红。陈太虽不是什么人物，这风月场上的世故倒也见得多了，只瞧云漪方才那疯癫模样，已明白这女子到底是动了真心。陈太素来不喜欢云漪，甚而嫌憎她的张狂，此时却忍不住悄声唠叨，“做这行最忌一个ฐ情字儿，多少红倌都是毁在这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