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她不是第一次见过,带有相同意义的话语,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过。
她因为伤病还带着近乎脆弱般苍白的面容也难得对初见的人浮现一个笑容:“正是,想必您就是现任昆仑之主ว玉相遥?”
可我是心脉受损又不是四肢不便。
在他万念俱灰,崩溃到极致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让他看见了光。
“我小时候,很不讨喜,又被动,而且不愿意接近人。”顾月明说得不快,一字一句:“简单来说,按照世俗的看法来看,我应该是一个怪小孩。”
他甚至没有看自己้放在一边用篝火烘烤的衣物,只是仔细端详顾月明的表情,然后露出笑容:“您真是一个ฐ大好人。”
“唉?”
这句话说得倒是非常的,或者说是过分的柔和,可顾月明却忍不住都想苦笑了。
这句话他说得轻柔,可脸上的表情却阴沉了不少。他一只手撑住扶手慢慢站起:“月亮可不像我一样经得起捶打,我可怕东司马把她吓坏了~”
这样一说,青团又想起来少主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红着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青团,青团没什么เ事。”他伸手拽住了顾月明的手指:“您不用担心我……”
那只会让他更痛苦,更为怨恨。
所以他更见不得伊挚的幸福——凭什么?拖累了他的心上人死去后,他怎么还能幸福成这个样子?可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可以正常的娶妻生子?
漫长的时光,甚至已经记不清叶露白面容的彭铿状似疲倦的闭上眼,桌子上那一页纸写满了她的名字:“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伊挚的妻子怀孕了,我派了雉羹去了,啊,若是你在,知道我做了这种事情,一定会很生气吧。”
求求你,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见不到เ我的所作所为抱着杀死我的心回到เ我的身边,我也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我的露白。
“……露白。”
彭铿站在那里,长久的看着顾月明,从幽冥司回来的少女,她的面容突然模糊不清,可那ว双眼睛,那是他最熟悉的,叶露白看着他的目光。
带着点恍然,带着点讥讽,那ว点总让他觉得惶恐不安又困惑不解的讥讽,此时此刻终于解开的讥讽。
“我到底该怎么叫你?”
彭铿的声音沙哑:“你是顾月明,还是叶露白?“
“……的确,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顾ุ月明走下台阶,站在了他的面前:“曾经的顾月明不是叶露白。可叶露白,却一直是顾月明。”
谜团终于解开,她似乎是笑了起来,可无一点欢欣的情绪,那是一种悲哀的笑容:“真讽刺,不是吗?”
“这还要感谢那ว一刀,让我身魂相离,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我回到了过去。”
这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叶露白属于未来,并不属于过去。
杀死了顾月明,叶露白才会诞生。
风吹落了另一边的杏花,她抬起手,任由á花瓣落在了掌心,只觉得此时的彭铿,就像这杏花一样。
那是一种何其之扭曲,惨白,痛苦到เ几近变形的表情啊。
怪什么呢?只能怪……世事弄人。
“……我这么เ多年,想了很多东西,最多的就是与你有关的事情。”死寂之后,顾ุ月明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想啊想,可某一天发现,我还是忘了你的模样了。”
“于是我开始写你的名字。我想,我的生命还很漫长,足够让我一直等着你,等到你重新回到เ人间。”
“可我多害怕,等到最后,我会忘了,我等的那个人是谁。”
他忘了她的脸,可却记得她带着几分讥讽的目光,记得她冷淡的看着他却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记得那ว年河畔她清唱的乐่曲,记得她肩侧垂下的长发。
他这一辈子只爱这一个人。
却是他层层布局,整整杀死了两次的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是他这无数岁月里无数次梦到的,朝思暮想的距离,只需要抬起手,就可以抓住她。
——可为什么,这看似不过咫尺的距离,却好似隔着银河一样?
她终于回到的他的身边。
她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一盘死局,从一开始便是错误,到最后更是错误。
杏花落下,她的面容如同美玉一般无暇,她抬起头:“到此为止吧。”,顾月明的声音不高:“你该彻底放下了。”
“我也有错。”说到เ这里,她似乎是有点自嘲的笑了起来:“因为我不想留在那ว里,我想回到我自己的家。”
“你如果想怨我,我也……”
彭铿痛苦的抽搐起来,仿佛她说的并不是宽慰的话语而是杀人的利剑,这位宴仙坛的主人,心机深沉的男人死死抓住他的手,暴起的青筋足以说明他用了多大力气。
“求求你……”
那是一种近乎ๆ绝望的声音:“求求你,露白,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覆水难收,我知道覆水难收。”
顾月明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侧过头不愿意看他。
“我们之ใ间隔着太多东西了。”她压低了声音:“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正常的面对你,对不起。”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欺骗你,”
“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空桑少主ว睁开眼,却依旧ງ维持着侧头的姿ู势:“而且若是那样,也许你根本就不会遇见我。”
那些过去的岁月,她也曾犹豫,她也曾发自内心的为这早ຉ已注定的结局而惆怅,可就算这样,她大概也没有后悔遇见他。
“你走吧,至少短时间内,我们不要见面了,好吗?”
顾月明终于侧头,抬起手指轻轻碰了他的脸颊๐。
——就像当初ม一样的动作。
她笑了起来,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却带着怅然和哀伤:“你走吧,彭铿。”
“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可有些事情,我做不到เ原谅你。”
俊美的,瘦弱的,苍白模样的彭铿低下头,就像多年前他闯祸ຖ后认错时的样子:“……你是不是,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我不知道。”
顾月明慢慢蹲下,看着他的脸颊:“你现在已经达成了你的愿望,应该高兴才是。”
“那从来都不是我的愿望。”
他的愿望,也许是当年那ว个小小的木屋,在杏花树下,静静熟ງ睡的少女而已。
多希望时光能回到那ว个时候。
可这岁月,这岁月,就如川流般的岁月,不舍昼夜的奔流而去,再也回不了头啊。
……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