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小姑奶奶”竟安静得不发一言,眼神隐进黑色中。
当晚鲁思静便动了杀机,偷偷在任夫人的药里下毒。幸而山芜来得及时,出手救下任夫人的性命。事后任老爷又气又怕,命人将鲁思静锁进柴房,吩咐上下不准声张。
“天帝下旨一准,本善师兄、见怜师姐就离开员峤山去地府报到,和寻常凡人鬼魂一样,喝孟婆汤,进六道轮回,投胎做凡人。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五位师兄在天上仙务繁忙,不常下界。师父还遣散所有的修仙弟子,不准他们再上山,也不准任何凡人上山。打那时起,员峤山就只剩ທ下师父、八师兄和我三个ฐ人,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我们亦不为ฦ拜师。”
“在风来县,你托人往家中送信,只道一句‘郢ຐ城任家’,那人便脱口而出‘任本善公子家么’。如今在这百里开外的月老庙,你甫露面,立刻有男女老少围上来,一口一个ฐ‘任公子’,庙里庙外,声声不断。”楚见怜笑不停。
“任公子肯陪我一起?”
楚小姐问:“忘川河在哪里?”
小姑娘不答话,右手轻轻一挥,叮铃铃作响,一团银光向楚小姐兜头罩去。楚小姐只觉刺眼异常,快速别过脸去,银光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陡然消เ失得无影无踪。小姑娘偏头思索一阵,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右手再挥,铃铛声再次响起,又一团银光向楚小姐袭去。楚小姐吓得双手捂脸。银光莫名其妙二次消失。
“不是人。”
然而,适才笑意盈盈的任夫人一见这画中女子,冷汗涔涔๒直往外冒,手脚哆嗦腿发软,连话也讲不利索ิ:“不不不,不不,不行,不,不行!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不行!”
任夫人:“要不……再等两天看看?”
“思静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说我的缘分已到เ,叫我‘故地寻旧人’。那故地便是郢城,那ว旧ງ人自然是表兄。”
“听,风,道,长。”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任夫人又担心又可怜地紧盯任老爷。
“为何?”李明明终于停了哭声。
原来那ว姑娘姓李,亲父病逝,随老母离乡奔亲,岂料投亲无果,老母又病于中途,两人无奈暂栖身此地。
但求她长驻人间,但求她永绽笑颜。
“人生生世世可活,我不过借一世而已๐,何必大惊小怪。虽说会暂时困住其灵魂,也是怕她太早ຉ去地府报到,泄露我的秘密。时辰对了,我一准儿放他走,不耽误投胎。”
“你可知,也许有人在前世五百次回眸才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有人在佛前苦求五百年才得今生一段尘缘;有人曾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才得今生的爱人从桥上经过;也许有人宁愿放弃仙位,受仙魄消เ亡地魄再生之苦,才得人间这一世!”
小九却道:“对我而言,活着便是幸事一件,哪管其他。”
世人只当她狭隘,山芜却懂ฦ她纯粹。他思索ิ片刻,问:“是否只要活着,其余一切你均无所求?”
小九点头。
“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可叫你一劳永逸,不再被命格所累?”
“什么法子?”
“随我回员峤山,我助你成仙。”
“才不要!”小九一口拒绝,“阿娘说神仙都是坏东西,会杀我。”
“我保你平安。”
小九后知后觉:“怪不得我近不了你身,你也是神仙对吧?我不信你。”
“难道你还有别ี的出路?即便我此刻๑放过你,若干年后,你势必会再次出手夺他人命格,而那时我定然替天行道,决不轻饶你。但是,你不害人,神仙不会无故伤你,我也不会。”山芜郑重道,“我既ຂ许诺护你周全,除非你有违道义,由我亲自清理门户,否则谁也动不了你。”
最终小九选择相信眼前的山芜,不过依山芜之ใ意,她先得将身上的命格还回去,成仙后还需找到被她所害之ใ人的转世,向其赎罪。然而,小九是如何寻见那人之转世,又是如何赎罪的,此乃后话。
且说任家新妇鲁氏思静在得到小九还回来的命格后,不幸沾染魔性,以致神志不清,整日疯疯癫癫,忽而怒目疾呼“把刀拿开”,忽而低声哀求“不要杀我”,忽而大笑,忽而痛哭,极是惹人生厌。远在青州的鲁父鲁母闻听此信,竟不管不问,也不肯现身来探看。任老夫人心善,将任家一处偏僻的别院收拾出来,给这个谋害过自己性命的亲外甥女前儿媳单住,又专门雇人伺候。在任老夫人去世后,任家少夫人继续用银子养着鲁思静,只是从未踏足别ี院,并不知她过得好与不好,是死是活。
再说山芜回员峤山之前,去见住在樱花大街的听风道士。
“痴儿,你贪恋红尘,不肯成仙,是何缘故?”
“贫道无欲亦无求,何来贪恋?何必成仙?”
“既无欲无求,却对这不开樱花的樱花大街心存执念,你敢说你确已放下?”
“樱花大街为何不开樱花,你能忘,我却刻骨入髓,滴血成恨!”
“天有天道,违逆者难得善终,乃是颠扑不破,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如此。”
“这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妄自为ฦ尊的天道,只怕盘古重生,也当后悔自己้昔日开天辟地之ใ举ะ。”
山芜长长叹息一声,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耶非耶?孰是孰非?”轻拂衣,慢转身,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