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风调雨顺，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后宫里嫔妃虽然多了不少，却没多出一个ฐ皇嗣来，倒是晋王那ว边，才成亲一年就生下一个皇子。这可是皇长孙，皇帝一高兴，就允了他将贤太妃接去藩地，以便“照ั顾皇嗣”。
“也不知道皇上挑中了哪几个ฐ。”贤太妃稍微冷静了一些，“玉兰，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不，皇上既然这样惦记着三殿下，你不如直接去问问冯内监，皇上挑中了哪几个，咱们不能跟皇上争人。”大家光明磊落地来就是，想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光明磊落，那ว她就投皇上所好吧，万不能再给儿子坏了事。
初ม时赵月每日都在惴惴，生怕齐峻因此废了她的皇后之ใ位，可后来齐峻出巡ำ，宫中掌管权柄的是贤妃，贤妃本人性情温和，又对皇后恭谨，供奉上丝毫不差ๆ，太后又不管宫里的事儿，再加上文绣假孕之事是刻意要隐瞒下去的，故而宫里知道真相的人极少，还多感叹皇后当真贤德，为了皇嗣有损如此伤心。时间一久，赵月的畏ั惧之心渐渐散去，反而觉得有些委屈起来——明明是文绣在算计她，为何她这个皇后反倒被禁足了？
沉重的牛皮风筝一头栽了下去，落入半熄灭的火堆之中ณ，火油遇火即着，呼地一声蹿起半天高的火苗，引燃了落在旁้边的一张符纸，出轰的一声闷响，仿佛打了一个小小的雷。
“那银矿矿藏甚是丰ถ富，且埋藏似是不深，这山中总共也不过百余人，可每月拉出来的银子却不在少数。”眼线将自己这些日子调查的线索一一道来，“只是前头把守甚严，且守卫身手皆是上等，纪律森严，属下几次想溜进去瞧个究竟，都未能ม成功，又恐打草惊蛇，只得作罢。属下无能……”
有了国师这一句话，县城里的铁ກ匠们纷纷自告奋勇要来铸这镇水础，连工ื钱都不要。那些多年来被这条河祸害得不轻的百姓更是把自家的菜刀铁锅都送了来熔铁铸础。不过三天，十二个各重百斤的铁础就铸了出来，只有那个小础铸造不出。
值此关头，都要自保，那些异鱼纵然从前是追随猪婆龙一同吃人的，也不过是些畜生，当即也都张嘴还击起来，顿时石缝里一股股血水冒出，将潭水搅得更加脏污。只是这犀角火委实有些神通，任由á潭水中又是泥沙又是血水，黄光照ั下去仍旧澄澈如故，一丝一毫也遮挡不住。
“谁敢动手！”齐峻按剑越众而出，狠狠盯着县令，“你身为一县父母，居然放任妖人进行淫祀，用治下百姓之命填河？人性尚且不足，何以为官！”
“属下设法看到了那批丝绸，其中大部分——是蜀绣。”
知白也没有把握。自洞窟中捡来的霹雳尖全部ຖ化为灰烬，现在这些是他们从河滩上重新选来的。河滩上白石虽多，但十之ใ八-九都被河水冲刷成卵圆之形，齐峻带着五百御林军外加百来名随从，沿着河岸一字排开，花了整整两天，才凑足五百枚有尖角的白石，只是究竟管不管用，实未可知。
麦收时分，常有雷雨，故而收麦多说“抢收”，因只要下一场雨，就会令麦子产量大大缩减。何况推雷车人说用一百五十霹雳，只怕山东方แ圆千里的麦子都要毁在这场大雷雨中了。齐峻越想越是焦灼，猛然回身：“立刻连夜将人都唤起来，抢收麦子！再着人去诸乡诸县通知，连衙门差役也都用上，全部ຖ抢收！”
他不用“朕”自称的时候往往语气低沉，知白与他元气相合，虽不会察颜观色，却天然便有三分共鸣，于是伸出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爪子，又在齐峻头上胡撸起来。
知白听得糊里糊涂：“从龙？”
赵夫人蓦然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半晌终于说了长鲸吸水一事，见女儿惊得脸色更白，连忙问道：“是怎么了？”
知白觉得自己้并没生病，可是又确实觉得没什么胃口。老实说，他没胃口的时候委实寥寥无几，从前在山中，师父做的清水煮白菜他都能ม吃一大盘，若什么เ时候没了胃口，那准是生病了。这么说来，或许他真的生病了，只是自己不曾觉察？
文绣哪里能给他，紧紧捧住了道：“这小小一张纸片，陛下也无法佩戴，不如奴婢去绣个ฐ香囊，将这纸片装在其中，也方แ便陛下携带，国师看如何？”
贤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点点头：“妹妹说的是。”文充容自己也没身孕，而且还不如她得宠呢，说这些话是给谁听呢？
齐峻动了动头，现除了身体有些沉重之外，并没别的不适，方才那一阵炸开一般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他一撑身体坐了起来，转头便见知白已经翻过身来，正想往他身边爬。他脸色却是苍白的，嘴角边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渍触目惊心。齐峻抢过去抱住了他，用袖子去抹他嘴边的血迹：“觉得怎么样？”
齐峻听了这才放心：“即是在远处，想来无妨。”
知白想了想，有些迷惑地摇摇头：“修炼之时我也曾内视过，只是有时可见一团淡淡金光，有时却看不到，大约是功力未深，还不能ม稳定结丹ล罢。”说着沮丧地噘了噘嘴。
知白自知说了句蠢话，皱皱鼻子道：“不是有皇后吗？夫妻一体，陛下该与她说才是。”
哄地一声，议论声又高了一层。真明子也曾被册封过，敬安帝ຓ笃信佛道，那次册封国师的大典亦是极尽隆重，先是建了道观，又建了丹炉，其余林林总总的费用，据说不下于建一处宫殿。还为ฦ真明子备了国师金册，据看过的人说，那ว用的竟是真正的银箔，以金丝画出文字，封面更是黄金制ๆ成，其上之字乃为白玉雕成镶嵌其上，四边还饰以珍珠珊瑚，当真是奢华无比。另有国师印玺，亦是羊脂白玉雕成，其上为鹤钮，就连皇后的宝玺金册都不如国师的华贵。至于真明子那ว次身着的国师服，更是玄缎之上满绣五色祥云，其中的金银色祥云分别用的是真金足银拉成的细线，其作工不下于敬安帝的袍服。
“父皇只是身子不适……”齐峻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เ才好。
知白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反射般地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不——”
门外的赵月也被风吹得从台阶上直接滚了下来，一个被风刮出来的杯子正好落在她头，砸得她头昏眼花，好容易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急忙就想往殿里走：“殿下，你在做什么เ！”
知白摸摸肚子，很是满足：“也不必了，偶尔吃一餐精致的也就是了。若天天都这样，反而无趣。”
齐嶂被那ว一声巨เ响惊得抬起头来，只见九层高台上烟焰腾腾，碎石夹杂着铜片乱飞，甚至连那头开膛的猪都被从高台上甩了下来，重重砸在广场地面上，出一声闷响，他甚至看见了那ว猪身上的肉在颤动。耳朵里嗡嗡地响，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出尖锐的叫声：“天雷！国师被天雷打死了！”
知白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没有说话。齐峻自己正陷在沉思之ใ中，也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半晌才回过神来，忽然又想起一事：“听说你要一件狐皮披风？”知白从来不穿什么皮毛，常年都是棉布衣袍，到了夏日里或许穿件茧绸袍子便算奢侈，这次突然提出要一件狐皮披风，着实有些奇怪。
齐峻回过神来，果然见自己手下的枝条已๐然被扯得光秃秃的，嘴硬道：“横竖也入了冬，就是不扯这些叶子也要掉的。”手上却放了枝条，背着手看知白剪枝，换个话题道，“大冷的天，你怎么เ反没在内殿打坐修行？可是那射日镞不中ณ用？”
这话听得敬安帝心里舒服，不由得道：“朕要如何做才能请示祥瑞？”
“自然！”知白双手结印握着箭镞盘膝而坐，片刻๑便见他脸上渗出一层乌ไ黑的汗水。知白双眼一睁，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方才还肿胀紫ใ的嘴唇已然恢复红润，他笑吟吟把箭镞在手里一抛，“虽然比不上星铁灵气充沛，却是中正阳和之气，对修行也可算得颇็有裨益。”
“我等了殿下半天了。”知白翻身坐起来，“殿下这是怎么เ了，拖到เ现在才来？”
知白点点头：“骊龙颌๒下有珠，亦为玄色，而有夜光，价值千金。若是殿下能得一颗骊珠，足以压倒这些普通玄珠了。只是龙有逆鳞径尺，就在喉下，人有撄之，则ท必杀人，因此探骊取珠乃是性命相搏之ใ事。”
齐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一念之私，也就是你敢与我说这话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私心，但是赵镝这几个ฐ知道内情的人，却没有哪个敢说他有私心的。
“将军，沼泽干了！”已经被逼到沼泽更深处的军士们惊喜若狂，纷纷挣扎着往上爬。湿泥干涸固然将他们禁锢得更紧ู，可只要能挣脱出来，再落脚处便皆是平地了。
知白屁-股上的伤尚未全好，怎么坐得稳当，何况他除了子午两ä个ฐ时辰打坐修行之外，其余时间便是读经文都是歪着靠着，这时候不能起身随意走动，最后只得趴在地上，才觉得好受些。
知白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山中ณ有驱蚊草，拿来佩在身边，蚊虫自然远避。”
齐峻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这话，你方才为何不说？”
“这——”知白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准而又准，毕竟他于占卜之术并未精研，可是一听齐峻说了此事，他便有种不祥之ใ感，“殿下务必慎重啊！”
香药低头想了半天：“御医不是说她难免要留疤吗？奴婢去想法子，让她的疤留得再大些，想来殿下再宠爱她，也不会喜欢一个身上有疤的女子。只要没了殿下的宠爱，她一个小小宫婢，还算什么เ？只是娘娘千万不要再这样沉不住气了，将来两位良娣入宫，娘娘面上也要过得去，不然就是平白招了皇后娘娘和殿下的厌烦。”
“娘娘——”香药连忙阻拦，“这还没出正月，娘娘万不可说不吉利的话呀！殿下既在仙师处，娘娘就稍稍等等也好……”
今夜观赏宫灯最好的地方แ还是在御花园，赵月和皇后打扮停当，在紫辰殿里等了半晌都不见齐峻过去，只得不等了。因为耽搁了这一阵子，两ä人到御花园的时候里头已经满是观灯人，皇后远远看见就不禁皱眉：“这许多人——”
知白偷窥一下他的神色，偷偷把湛卢从他膝上拖走，齐峻有些烦躁地靠在辇车里闭目养神，感觉到เ他小鼠一般的动静，将眼睛睁开一线看看，只见知白抱着湛卢满眼喜爱，简直像是小狗见到了肉骨头，似乎恨不能ม扑上去咬一口。他心中一动，凉凉开口：“该不会是这剑上亦有什么เ灵力，能助你修行罢？”话音未了，见知白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来，顿时一怔，“难道说对了？”
敬安帝顿时大喜：“好好好！朕正要看看仙师的手段！”
不过——齐峻摇头一笑，皇后爱听戏，据她自己说，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虽然败落了，逢年过节也要请班子来唱几出的，入宫之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敬安帝不喜欢看戏，因此宫里唱戏的机会反而少了，今年难得有新戏，皇后自然欢喜，至于剧情是否合理——反正是图个喜庆罢了。
齐峻眉头一皱：“既ຂ已๐大婚，以后须唤太子妃，不可再叫小姐了。”
知白也哈哈一笑：“既ຂ是无情之ใ物，下击何处亦不可料é，没准下一次就击中延英殿也未可知呢。”
“那ว东宫那ว边——”齐嶂觉得有些没信心，“那秀明仙师，可是真有些道行。”
齐峻笑了一笑，随意浏览着皇后挑出来的秀女画ฑ像：“母亲挑的这些自然都是好的，总不致个个都被人算计了去。”
比起那边宴饮的热闹，知白这里就十分幽静。齐峻进去的时候，知白正拿着毛笔在窗纸上画乌龟呢。桌上摆着敬安帝ຓ国库里找出来的前朝名人法帖，笔墨纸砚一概都是御用的精致之物，他却窝在窗户底下，拿着那青玉杆的狼毫往窗纸上乱涂ิ。
第二日，御驾便启程往泰山。蓬莱县令本来指望着靠海ร上仙山升官，没想到เ仙山被秀明仙师指出是假的，真是好大的扫兴。原想行宫接驾侍奉周到或许还能得敬安帝欢心，却不想御驾启程之前，倒是太子抢先夸赞了他的忠心，意思要升他的官，他自然要谦虚几句，说几句忠心侍奉陛下是臣本份，并不敢因此居功，官为国家重器，无治民之ใ功不敢克当云云。
“这都是什么人说的！”皇后在凤辇之中ณ，气得脸色白：“二皇子自己没福缘不能ม登月，这也怪到峻儿头上？那海上仙山，如何就是峻儿冲犯了？说不定是陛下自己้没有那个ฐ缘分！”
知白这番解释显然不能让敬安帝满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齐峻半晌，才转过头去又吃起自己手中ณ的玉屑饭来。齐峻勉强止住了呕吐，扶着旁边的桂树歇息片刻๑，胸头烦闷呃逆之感才渐渐散去。
知白却没有细听他的后半句话，只是叹息着道：“一句求仙，就让数百户人家骨肉分离……殿下说得对，国师虽自有果报，可是我却不能看着他造下这些罪孽。”
知白听得目瞪口呆：“那ว，那岛上死了多少人？”
“你都在听什么？”齐峻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那ว本是近海荒岛，小得很，叶家也是拿来藏东西的，上头最多驻守数十人，造不了多少杀孽。”
知白把脸转开，闷闷地道：“这也是因果自造，怨不得人。”他兴致还是不高，随口问道，“那皇上现在打算怎么เ办？”
“朕在等。”齐峻收敛了笑容，缓缓地说，“等兵的机会。”
“什么机会？”知白靠在他胸ถ前，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
齐峻沉默半晌，缓缓地说：“天灾。”
知白讶然：“天灾？”
“是。”齐峻低头看着他，“朕不能ม无故出兵，也委实没有本事将数万兵马在叶氏眼皮底下送到西南。所以，朕希望有一场天灾，到时候朕可以借赈灾之ใ名，先调兵马进西南，然后将秘密训练的两万人做一支奇兵，方能出奇制ๆ胜，一举ะ拿下叶氏与平王。”
知白瞪着眼睛看着他，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皇上你该不是想……”
齐峻慢慢点了点头：“是。朕就是想，若是南海ร移云的事再来一次……”
知白惊跳起来：“皇上，那ว是要死很多人的！”
“倘若朕不能一举拿下叶氏，让叶氏真的起兵，会死更多的人。”
知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齐峻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却极坚定：“而且，这天灾若是由你来控制ๆ，会比真正的天灾少死不少人。”
知白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又坐下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齐峻苦笑：“倘若有别的办法，朕也不会出此下策。可是，朕真是不能等了，平王已๐有了两个ฐ儿子，而朕……”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再拖下去，只怕朝臣们起了别ี的心思，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人分化拉拢到如今这个ฐ地步的。
“会不会真的是我……”一说到เ子嗣，知白忍不住又要想了。
“胡说！”齐峻把他拉进怀里，“与你无关！”
知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颈侧蹭了蹭：“皇上，你真的信我啊？”
“信。”齐峻斩钉截铁ກ。
知白默然片刻๑，抬头把嘴唇凑了过去：“那么，我也信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