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我父亲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没有人理他。
余司令说:“叔,我要枪毙你。”
“看你哩。”
父亲呼呼喘着气,把勃朗宁手枪插进腰带。
余占鳌把奶奶扶上轿说:“上来雨了,快赶!”
吹鼓手们从腰里摸出外曾祖父赏给他们的一串串ธ铜钱,扔到那人脚前。轿夫放下轿子,也把新得的铜钱掏出,扔下。
轿夫们的话更加粗野了,他们有的骂我外曾祖父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有的说鲜ຒ花插到牛粪上,有的说单扁郎是个ฐ流白脓淌黄水的麻风病人。他们说站在单家院子外,就能闻到一股烂肉臭味,单家的院子里,飞舞着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
日本官儿把皮带一松,狼狗扑上来,两ä只前爪按着孙五的肩头,一嘴利齿在孙五面前晃。孙五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脸。
孙五诺诺连声,眼皮紧急眨动。他用口叼着刀,提起水桶,从罗汉大爷头上浇下去。罗汉大爷被冷水一激,头猛然抬起,血水顺着他的脸、脖子,混浊地流到เ脚跟。一个监工ื从河里又提来一桶水,孙五用一块破布蘸着水,把罗汉大爷擦洗得干干净净。孙五擦净罗汉大爷,屁股扭动着,说:“大哥……”
一道道血丝像线一样,垂直地往瓮底下沉着。瓮里飘着一朵小小的白云,并摆着奶奶和父亲的庄严面孔。奶奶两只细长的眼睛里射出灼人的光,父亲不敢看。父亲的心咚咚跳着,又伸出手,从瓮里掬上一捧酒,酒从指缝下落,打破了青天白云大脸小脸。父亲又喝了一口酒,一股血腥味死死黏在舌上。血丝都沉到瓮底,在凸起的瓮底中ณ间集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混浊的团体。父亲和奶奶看了它好久。奶奶拉上瓮盖,从墙角那儿把一扇磨盘滚过来,用力搬起,压在瓮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