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到父亲面前。奶奶刚ธ过三十岁，扎着盘头髻，刘海五绺，像稀疏的珠帘遮着光洁的额头。奶奶的眼睛里永远秋水汪汪，有人说是被高粱酒熏的。十五年风雨狂心魂激荡，我奶奶由黄花姑娘变成了风流少妇。
轿夫吹鼓手们俱神色惨淡，显得惶惶不安。
奶奶在一转念间，感到เ什么เ事也不可怕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เ？她掀起轿帘，看着那个吃拤饼的人。
“不吱声？颠！颠不出她的话就颠出她的尿！”
日本兵把瓷盘放到狼狗嘴下，狼狗咬了两ä口，又吐出来。
孙五个ฐ子矮小，浑身是肉，腆着肚子，头上无毛，脸色通红，一双小眼间距很小，深陷在鼻子两ä侧。他左ุ手提着一把尖刀，右手提着一桶净水，哆哆嗦嗦地走到罗汉大爷面前。
“捧一口酒喝！”
“唔！唔！”哑巴说。
余司令怒冲冲地骂：“舅子，你打出王旅๓长的旗号也吓不住我。老子就是这地盘上的王，吃了十年拤饼，还在乎王大爪子那ว个驴日的！”
刘吹手是余司令早年的伙伴，那ว时，司令是轿夫，刘是吹鼓手，他双手攥着喇叭筒子，像握着一杆枪。
罗汉大爷好半晌才明白了眼前生了什么เ事。中年人原来是个武艺高强的英雄。英雄为他开辟了道路，跑吧！罗汉大爷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洞里爬出去。那个死鬼子仰面躺着，一条腿还在抽抽搭搭地动。
罗汉大爷说是。
罗汉大爷蹲在地上，一气不吭。
王文义แ用白布捂着血耳朵，满脸哭相。余司令给他粗手粗脚包扎耳朵，连半个头也包住了。王文义แ痛得龇牙咧嘴。
队伍里的人拙嘴笨舌，总学不出正调。趴在墙外的孩子们，把这歌学得滚瓜溜熟。我父亲生前，还牢牢记着这歌的曲词。
玲子姑娘有一天大着胆子去找任副官，误入了军需股长的房子。军需股长是余司令的亲叔余大牙，四十岁多，嗜酒如命，贪财好色，那天他喝了个ฐ八成醉，玲子闯进去，正如飞蛾投火，正如羊入虎穴。
任副官命令几个队员，把糟蹋玲子姑娘的余大牙捆了起来。
那ว时，余司令落宿在我家，任副官去向他报告时，余司令正在我奶奶炕上睡觉。奶奶已๐梳洗停当，正准备烧几条柳叶鱼下酒，任副官怒冲冲闯进来，吓了奶奶一大跳。任副官问奶奶：
“司令呢？”
“在炕上睡觉哩！”奶奶说。
“叫他起来。”
奶奶叫起余司令。
余司令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伸一个懒腰，打一个哈欠，说：“有什么事？”
“司令，要是日本人奸淫我姐妹，当不当杀？”任副官问。
“杀！”余司令回答。
“司令，要是中ณ国人奸淫自己姐妹，该不该杀？”
“杀！”
“好，司令，就等着你这句话。”任副官说，“余大牙奸污了民女曹玲子，我已๐经让兄弟们把他捆起来了。”
“有这种事？”余司令说。
“司令，什么时候执行枪决？”
余司令打了一个ฐ嗝，说：“睡个ฐ女人，也算不了大事。”
“司令，王子犯法，一律同罪！”
“你说该治他个什么เ罪？”余司令阴沉沉地问。
“枪毙！”任副官毫不犹豫地说。
余司令哼了一声，焦躁地踱着脚，满脸怒气。后来，他脸上又漾出笑容，说：“任副官，当众打他五十马鞭，给玲子家二十块大洋，怎么样？”
任副官刻薄地说：“就因为他是你亲叔叔？”
“打他八十马鞭，罚他娶ດ了玲子，老子也认个小婶婶！”
任副官解下腰带，连同勃朗宁手枪，摔到余司令怀里。任副官拱手一揖，道一声：“司令，两便了！”便大踏步走出我家院子。
余司令提着枪，看着任副官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滚你娘的，一个学生娃娃ใ，也想管辖老子！老子吃了十年拤饼，还没有人敢如此张狂。”
奶奶说：“占鳌，不能让任副官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余司令心烦意乱地说。
“原以为ฦ你是条好汉，想不到也是个窝囊废！”奶奶说。
余司令拉开手枪，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奶奶一把撕开胸ถ衣，露出粉团一样的胸ถ脯，说：“开枪吧！”
父亲高叫一声娘，扑到了我奶奶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