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会的。”
温玥武功不高,再加上这些日子该是受了不少折磨,消瘦地过分,背对着她蜷缩在一张破烂草席上,并没有因为她开锁开门发出的声响醒来。
于是她断定,这该是梦了。
自然是黎民百姓。
燕淮安定定望着她,望了许久,一叹“去叫西津来我这儿一趟。”
常公公滑不溜手,并不正面答燕淮安的问题,带了丝谄笑道:“皇上的心思老奴哪里猜得到,只说了守住门口,别让别的人进去。”
如果真的是一直昏迷,那为什么那夫妇要心虚逃走,那为什么身上的衣裳土兮兮的那么เ脏,身子却这样干净。十来天的时间啊,他的眸子愈发幽黑深暗。淮安,这段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是,和谁在一起呢?
那捕头突然感觉到危险,刚要下跪以退为进,钟山魁又踹了他一脚๐跟燕淮黎说了一声火急火燎地跑圈子里自己了解现场情况去了。那捕头没有防备这次被踹地一个趄趔,他低下头,不敢望燕淮黎,身上冷汗直流打湿了衣衫,燕淮黎静静站着,看那火光冲天,看钟山魁在圈子里急得跳脚,一会儿,终于瞅了那捕头一眼,“还不去帮你们大人?”
船的外头有两ä个人在争执,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燕淮安这次功力大进估计只能听见模糊的一声声似是而非的片段。其中有一个是温玥,清清润润,正经到严肃。
燕淮安提着食盒配合夸赞道:“九芳真是个好姑娘,”跟着那人迈步进屋,她又担忧道:“说到九芳,她没事儿罢?可担心死淮安了,不过回来就好。”
“淮安!”
“做好事?!我就不信沧州ะ水患朝廷会不管!还得让咱们百姓拿银子!”
钱道庭很是开怀,“既然如此就在这儿多住一阵儿,你们在这儿住着,九芳也开心!”
燕淮黎一笑,“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他的目光晃了晃这间屋子,晃过了屋子里的所有角落,“这间屋子,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过,暂时来说,最主要的还是被监视。”
好字还未出口,钱九芳的屋子的门“吱呀”被推开,燕淮安陡然清醒,一噎,甩开燕淮黎的手,就见钱九芳穿着一身儿雪白暴露的小衣出来了,那雪白的小衣上还疑似染了些灰尘,她揉了揉眼睛,冲这边儿咦了声,“我就听见外边儿有声,”她晃了晃脑袋,冲过来,眉目一凛,燕淮安揣摩着,她大概觉得自己甚像话本里常见的推理断案的青天“说!在这儿密谋什么呢!”
燕淮安抽抽嘴角“那ว就会。”
燕淮安十分宽和向小二道:“这屋子第一眼望着挺突兀,再望两ä眼也还算可以,就这样罢,对了,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给我送上来一桶热水来。”
燕淮黎领着燕淮安进了船舱,船舱里布置得尚可,好算不上好,看着还是挺干净的,燕淮黎示意燕淮安将包裹放下,自己้寻了一处坐下道:“瑶音被摄政王关起来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叫桐兰的小倌。咱们此次明里就不再带人了,不过暗处还是有人保护的。”
她望见燕淮安诧异的目光以及一道冰冷的视线,顺着那冰冷的感觉转头望见一张终于黑沉了的脸,对着她的。心里一突,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哪里还有什么เ心思吃鱼头,一阵诡异的沉默,蒋瑶音吞了口口水,对着两人,“瑶音就是开个玩笑。”
柳凡咬着唇,明显是有事情隐瞒。蒋瑶音哎呦一声惊叹“还真的有所图啊!淮安,你可真神了!”
西津的父亲本是燕京里老老实实的商人,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铺子也算发迹,却因吴铭这个户部ຖ尚书看上了西津十五岁的姐姐而落了罪,老人死也不愿将女儿给吴铭糟蹋,将女儿老伴送到เ老家兄弟开的武馆避难,自己一个ฐ人认了欲加之罪。流放的罪,不大不小,却到เ了也没有保住女儿,到เ了武馆的当天夜里,武馆被杀手们血洗,西津的姐姐被捉住,只有西津一个人被藏在地窖的酒坛子里逃过一劫。西津的姐姐后来趁人不备自尽了,西津的父亲也在流放途中ณ病死,为了吴铭的私欲,西津家破人亡。这件事却被吴铭粉饰太平。
书筠垂着头嗯了声,侧身给燕淮安让了路,燕淮安迈步走了进去。
见着蒋远山开心了,燕淮安逮着机会谄媚道:“义แ父,听说温玥现在在您这儿?”
“嗯?”
“公主?”
燕淮安无奈地瞪向燕淮黎。
蒋瑶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燕淮安又一笑,“瑶音先考虑着罢,淮安先送温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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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燕淮安从黑衣人的利刃之ใ下救出燕淮黎,她才心中一冷,陡然明白纸条上那择善而从的意思!
三人行,取一弃一,是为择善而从!这就是钱道庭的意思!一切都掌握在钱道庭的手中ณ!他在逼着她做出选择。难怪,难怪西津带的人至今未来,难怪温玥藏的人销声匿迹,怕是都被用计拦住了。这是怎样的算计!
她抱着燕淮黎转了个角度落地,敏锐直觉地向南望了眼,那里一直有两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场上的一切。见她望过去了,钱道庭甚至还懒散地靠在将远山的身上给她回了个似有若无的笑。
燕淮黎被救下之后便顺势搂上她的脖子,燕淮安低头望了眼,燕淮黎非但丝毫危机感没有,还一脸笑意艳若桃李“其实同时与温玥被隔离开的时候我便猜到了,那个人就是愿意在爪子下拨弄咱们,猫逗弄老鼠似的……”
燕淮安现在仿佛整个人在隆冬掉到了冰窖里,寒冷而麻木,哪里有功夫听他倾诉衷肠,自动忽略杂乱的声,她极速向温玥那处飞去。
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温玥的心口被贯穿,又因利器的拔出猛然喷出很多鲜血,止也止不住。这个伤势,就是大罗神仙怕也是回天乏术。
行凶的人已经混进其他的黑衣剑客里随他们改攻为守迅速遁逃不知所踪,侍卫统领一声令下展开追捕,嗖嗖许多身影飞离,燕淮安给燕淮黎放回地上。
温玥此时身边围了半圈儿的人,李眉雪怀里搂着他怔怔流着泪,温念安在一旁哭叫着爹爹,稚嫩的奶声显得这个广场格外苍凉。
北顾风见她抱着燕淮黎过来冷笑一下要说些什么,被南倚竹不赞同地扯了扯袖子,随即冷哼一声望回温玥。
温玥望见燕淮安过来了努力笑了笑,又呕出一口鲜血,殷红的颜色染上他玉白的脸,他冲燕淮安虚弱地招了招手,轻声道:“淮安,过来。”
燕淮安走过去跪下,不知道为ฦ什么เ,直到现在那种血浓于水的亲近感突兀地清晰,她的心吊着悬着揪着痛着愧疚着,很多年不曾随意流过的泪就在这氛围里随意地掉下来了。
温玥努力地抬起手,仿佛要够到燕淮安的脸,燕淮安赶忙给自己的身子俯下去,靠近温玥的手。
温玥用自己的食指给燕淮安脸上唯一的血迹揩掉,他突然剧烈地呕血,大口大口的鲜血被喷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活不太久了。
再平静下来时,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因为ฦ大量的失血苍白如纸,冷汗直冒,再没有众人心里燕京第一公子的风流。他用努力清明的目光示意燕淮安俯耳,燕淮安依他的,俯过去,便听他在燕淮安的耳边气若游丝道:“在我的床铺下有一封信是给你的,带着眉雪和念安,好好……”
话还没说完,他已๐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了,只有嘴角心口不住流的鲜血与望着燕淮安迟迟不肯合上的双眼证明着他还活着。
燕淮安的眼泪和他的鲜血流的一样快,她觉得她这一生大概都没有流过这样多的泪,心脏像是被捏住了,她握住温玥的手,温玥用仅剩的力气给了她几乎ๆ没有的回应,她便更握紧了温玥的手。
她想叫出兄长,可她不能ม。
她想救温玥,她也不能。
她的牙都要给她的嘴唇咬碎了,才能堪堪阻止她哭出声来,可那憋在喉咙里的咽呜,是怎么也咽不回去了。
温玥的眸子就要合上了,那双惊艳过世人的眸子,就要永远的合上了。燕淮安的脑海闪过许多画面,从初相识的,到现在,是他特地设计的与她扯上干系,可也是他,只有他,在这场权谋中,自始至终一心向着她,利ำ用仅有的资本不断ษ小心翼翼地权衡着,不要将她这个妹妹牵扯进去。
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唯一的亲人了啊。
温玥神情已经变得恍惚了,眸子也半合了,嘴角竟然还扬起了个细小的弧度,这让他的风姿又回来了些,弥留之际,他对不上焦点的目光还是执着地望着燕淮安的方向,轻轻对燕淮安比了个口型,燕淮安大约能猜到那三个字是什么,他说,对不起。
燕淮安心中ณ的疼痛更甚,忽然,她想到了什么เ,眸光一闪,最后一滴泪落下,她捉住温玥的手将自己的内力压抑着灌进他的身体。大量的内力顺着燕淮安的经脉流向温玥的经脉ำ,她在用内力吊着温玥的最后一口气!
南倚竹一眼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了,怼了怼身旁的北顾风,北顾风也知道,望着燕淮安的眼神便没那么เ冷了。南倚竹叹了口气,顾念着燕淮安此时还易着容,他道:“这位姑娘,何必再如此呢?内力终有耗竭的时候,又何必……”
燕淮安没有理他,待内力可以稳定地输出后睁着双泪眼望向一言未发的燕淮黎,她恳求着“皇兄,淮安求您,救救温玥!”
第62章趁火打劫非君子
见状,燕淮黎并不诧异。他还在想到底要多长时间温玥的那些蠢货手下能够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引灵珠在他这里。当年暴殄天物只当做一个小奸细的问路石,如今想要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他就势拿出早做好的决断:“此言差矣,朕此生只有一个ฐ皇妹,早已๐在两年前的火海里不幸逝去。今日你救了朕一命,朕见你也投缘,就当作没听过这句话,此事就此罢了。至于温丞相,朕的确有一灵药可救他,只是需你应朕一个承诺,你可愿?”
这时候哪里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一听燕淮黎愿意拿出手里那颗引灵珠燕淮安吊起的心降下大半,连忙配合着他话里的意思,高声应道:“奴婢愿意!谢主隆恩!”
甚至还效仿着真正的小宫女认真地叩了三叩。
燕淮黎见她愿意为温玥做到这个ฐ地步眸色一沉,怀里的引灵珠突然又不想交出去了,只是,温玥不能ม死,至少不能这么死。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的道理他怎么不懂。轻哼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匣子,上前两步递给了燕淮安。
燕淮安不疑有他,小心翼翼拿左手接过匣子,又放在地上,取出里面的那颗瞅着平淡无奇的珠子就往温玥的嘴里喂。
整个投喂的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人阻拦她。知情的不会阻拦,不知情的抱着一股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也不会阻拦,温玥还有一点儿模糊的意识,迷迷瞪瞪知晓是自己的妹妹给自己喂东西了,十分顺从地协助着做出吞咽动作。
从前争得天下大乱,江湖动摇的引灵珠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燕淮安喂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