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伯就是幺姑,就是小姑。这是家乡的一种叫法。家乡的女人用男人的称谓,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尊重还是轻蔑,不知道这是否会弄出些问题。正如我不知道幺姑现在不在我身边这件事,对我将有什么意义。已经有无边无际的两年,世界该平静了,不需要我叫喊了。我怀疑眼下我的听力是不是早已衰退,任何声音已经被我岩层般的耳膜滤得微弱,滤得躲躲闪闪。幺姑莫非也是这样聋的?据说她爹的耳朵也不管用,而祖爹五个兄弟中,也有两个聋子……这真是一个叫叫喊喊得极为辛苦的家族。
“我是四妹子,听不出来?”
又经过了桐树下,又看见了杂草将要吞灭的破屋。萤虫是破屋的眼风,鸦噪是它的咳嗽,沙沙树叶声是它的低语。我甚至还感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酒气。
“就是,哪个没挨过他一绳子?吾腕子上现在还两ä道疤。操他老娘顿ู顿的!”
“没什么เ,没什么。”
真是晦气,扯上了香火与菩萨。也许那ว个姓马的真的撞了什么煞ย,确有牢狱之灾,而我代替他在这里喝油茶。
“到屋里去坐吧,三贵在门前犁秧田。”
“爸爸爸爸爸——”
他们的祖先是姜凉。姜凉没有府方生得早。府方没有火牛生得早。火牛没有优耐生得早ຉ。优耐没有刑天生得早。他们原来住在东海边,后来子孙渐渐多了,家族渐渐大了,到处住满了人,没有晒席大一块空地。怎么办呢?五家嫂共一个舂房,六家姑共一担水桶。这怎么活得下去呢?没有晒席大一块空地呵,于是大家带上犁耙,在凤凰的引导下,坐上了枫木船和楠木船。
仲裁缝拍拍丙崽的肩,也舒心地笑了,带着他走向其他人家。他们沿着一条石阶,弯弯曲曲地升高,走过路旁石块垒成的矮墙,走过路旁厚重的木柱和木梁。矮墙缝中伸出好些杂草和野花,招引着蜻蜓蝴蝶。有些家户还没有盖房,只有路边的屋基,立了些光溜溜的木柱和横梁。大梁上飘动着避邪的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