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瓜棚时,见绿叶丛中冒出一张老人的脸。
“那年千家坪唱戏,诸葛亮还是个矮子。”
然后是看鸡埘去了。
“我……什么时候借过板凳?”
仲满没见过什么钉铁掌的皮鞋,不便吭声,停了片刻๑才说:“皮鞋子上不得坡,下不得河,不透气,穿起来脚臭,有什么稀奇?”
丙崽气绝,把自己的指头咬出血来。
抬头望西方兮万重山,
这类“十八扯”相当于开场白或定场诗,是些不打紧的铺垫。唱得气顺ิ了,身子热了,眼里有邪ิ邪的光亮迸出,风流情歌就开始登场:
村村寨寨所以都变黑了
母亲也习惯了,不计较,还是悠悠然地前后摇着身子,把竹椅摇得吱呀呀地响。
母子住在寨口边一栋木屋里,同别的人家一样,木屋在雨打日晒之下微微黑,木柱木梁都毫无必要地粗大厚重——这里的树反正不值钱。门前有引水竹管,有猪屎狗粪,有经常晾晒着的红红绿绿的小孩衣裤以及被褥,上面荷叶般的尿痕当然是丙崽的成果。丙崽呢,在门前戳蚯蚓,搓鸡粪,抓泥巴๒,玩腻了,就挂着鼻涕打望人影。碰到一些后生倒树归来或上山去“赶肉”——就是去打野猪,他被那ว些红扑扑的脸所感动,会友好地喊一声“爸爸——”
“我们给他看连环图……”
二香后来去哑巴๒那里的次数就少了。公屋门前有口荷花塘。人们看见,二香嫂经常舍近求远去那ว水塘边洗衣,每次都洗得人前来人后走,有点拖延磨蹭的味道。在洗衣女的笑闹声中,她跪在石板上,低着头默不吭声,把一件淡红色杏花点子衬衣细细搓揉。清清的水流顺着青石板一溜溜回到เ水塘。水中ณ那个凝神的女子被水花打散了,又聚合拢来。
有一个男人看出了哑巴的意思。“德成,他是说你堂客病了吧?莫打了,跟他去吧。只怕你还要去医院呢。”
德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看手表,夺过饭碗又吃了两口,大概ฐ吃得火气冒,筷子一丢,把碗砰的一声砸到地下,骂了一阵娘,带上手电筒出门去了。几只鸡跳过来,抢吃散落的饭粒。
哑巴抽出了唢呐,随着肚皮一鼓,腮帮鼓成两个半球,口水开始从嘴边溢出,然后又从喇叭口流出。他似乎还有微弱的辨音力,还能凭手指感受到เ旋律,感受到他聋哑以前的声音记忆。他当然吹得有点乱,声音像鸡鸣,像鸭喧,像狗在跳跃,像牛在嬉耍,像丰ถ收的锣鼓。一串串音符在争吵,在冲撞,在扭打,你咬着我,我咬着你,流出了鲜ຒ血。
“好,你有万贯家财?你吃国家粮当了干部?你舞着擂槌ຄ上天了是吧?好,你狠,你能ม,你莫想吃老子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