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某观，故有狐。道士建醮，醵多金。蒇事后，与其徒在神座灯前，会计出入。尚阙数金，师谓徒乾没，徒谓师误算，盘珠格格，至三鼓未休。忽梁上语曰：“新า秋凉爽，我倦欲眠，汝何必在此相聒？此数金，非汝欲买媚药，置怀中，过后巷刘ถ二姐家，二姐索金指环，汝乘醉探付彼耶？何竟忘也？”徒转面掩口。道士乃默然敛簿出。剃工ื魏福，时寓观内，亲闻之。言其声咿咿呦呦，如小儿女云。
莆田à林教授清标言：郑成功据台湾时，有粤东异僧泛海至，技击绝伦，袒臂端坐，斫以刃，如中ณ铁石；又兼通壬遁风角。与论兵，亦娓娓有条理。成功方招延豪杰，甚敬礼之。稍久，渐骄蹇。成功不能堪，且疑ທ为间谍，欲杀之而惧不克。其大将刘国轩曰：“必欲除之ใ，事在我。”乃诣僧款洽，忽请曰：“师是佛地位人，但不知遇摩登伽还受摄否？”僧曰：“参寥和尚久心似沾泥絮矣。”刘ถ因戏曰：“欲以刘王大体双一验道力，使众弥信心可乎？”乃选娈童倡女姣丽ษ善淫者十许人，布茵施枕，恣为華狎于其侧，柔情曼态，极天下之妖惑。僧谈笑自若，似无见闻；久ื忽闭目不视。国轩拔剑一挥，已k然落矣。国轩曰：“此术非有鬼神，特炼气自固耳。心定则气聚，心一动则气散矣。此僧心初ม不动，故敢纵观。至闭目不窥，知其已动而强制，故刃一下而不能御也。”所论颇็入微。但不知椎埋恶少，何以能ม见及此。其纵横鲸窟十馀年，盖亦非偶矣。
田à白岩言：康熙中，江南有征漕之ใ案，官吏伏法者数人。数年后，有一人降乩于其友人家，自言方在冥司讼某公。友人骇曰：“某公循吏，且其总督两江，在此案前十馀年，何以无故讼之ใ？”乩又书曰：“此案非一日之故矣。方其初萌，褫一官，窜流一二吏，即可消เ患於未萌。某公博忠厚之名，养痈不治，久而溃裂，吾辈遂遘其难。吾辈病民蛊国，不能仇现在之ใ执法者也。追原祸本，不某公之讼而谁讼欤？”书讫，乩遂不动。迄不知九幽之ใ下，定谳如何。《金人铭》曰：“涓涓不壅，将为ฦ江河；毫末不札，将寻斧柯。”古圣人所见远矣。此鬼所言，要不为无理也。
献县史某，佚其名，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直气，视龌龊者蔑如也。偶从博场归，见村民夫妇子母相抱泣。其邻人曰：“为欠豪家债，鬻妇以偿。夫妇故相得，子又末离乳，当弃之去，故悲耳。”史问：“所欠几何？”曰：“三十金。”所鬻几何？”曰：“五十金，与人为妾。”问：“可赎乎？”曰：“券甫成，金尚未付，何不可赎！”即出博场所得七十金授之，曰：“三十金偿债，四十金持以谋生，勿再鬻也。”夫妇德史甚，烹鸡留แ饮。酒酣，夫抱儿出，以目示ิ妇，意令荐枕以报。妇颔之，语稍狎。史正色曰：“史某半世为盗，半世为捕役，杀人曾不眨眼。若危急中污人妇女，则ท实不能为。”饮啖讫，掉臂径去，不更一言。半月后，所居村夜火。时秋获方毕，家家屋上屋下，柴草皆满，茅檐秫篱，斯ั须四面皆烈焰，度不能出，与妻子瞑坐待死。恍惚闻屋上遥呼曰：“东岳有急牒，史某一家并除名。”然有声，后壁半圮。乃左挈妻，右抱子，一跃而出，若有翼之ใ者。火熄后，计一村之中，6๔死者九。邻๑里皆合掌曰：“昨尚窃笑汝痴，不意七十金乃ี赎三命。”余谓此事见佑于司命，捐金之ใ功十之四，拒色之功十之六。
丁亥春，余携家至京师。因虎坊桥旧宅未赎，权住钱香树先生空宅中ณ。云楼上亦有狐居，但扃锁杂物，人不轻上。余戏粘一诗于壁曰：“草草移家偶遇君，一楼ä上下且平分。耽诗自是书生癖，彻夜吟哦莫厌闻。”一日，姬人启锁取物，急呼怪事。余走视之，则地板尘上，满画ฑ荷花，茎叶苕亭，具有笔致。因以纸笔置几上，又粘一诗于壁曰：“仙人果是好楼ä居，文采风流我不如。新得吴笺三十幅，可能ม一一画芙蕖”越数日启视，竟不举笔。以告裘文达公，公笑曰：“钱香树家狐，固应稍雅。”
先叔母高宜人之ใ父，讳荣祉，官山西陵川令。有一旧玉马，质理不甚白洁，而血浸斑斑。斫ว紫檀为座承之，恒置几上。其前足本为ฦ双跪欲起之形。一日，左足忽伸出于座外。高公大骇，阖署传视，曰：“此物程朱不能格也。”一馆宾曰：“凡物岁久则为妖。得人精气多，亦能为妖。此理易明，无足怪也。”众议碎之，犹豫未决。次日，仍屈还故形。高公曰：“是真有知矣。”投炽炉中，似微有呦呦声。后无他异。然高氏自此渐式微。高宜人云，此马煅三日，裂为二段，尚及见其半身。又武清王庆篘曹氏厅柱，忽生牡丹ล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越七八日乃萎落。其根从柱而出，纹理相连。近柱二寸许，尚是枯木，以上乃ี渐青。先太夫人，曹氏甥也，小时亲见之ใ，咸曰瑞也。外祖雪峰先生曰：“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后曹氏亦式微。
沧州城南上河涯，有无赖吕四，凶横无所不为，人畏如狼虎。一日薄暮，与诸恶少村外纳凉。忽隐隐闻雷声，风雨且至。遥见似一少妇，避入河干古庙中。吕语诸恶少曰：“彼可淫也。”时已入夜，阴云黯黑。吕突入，掩其口。众共褫衣沓嬲。俄电光穿牖，见状貌似是其妻，急释手问之，果不谬。吕大恚，欲提妻掷河中。妻大号曰：“汝欲淫人，致人淫我，天理昭然，汝尚欲杀我耶？”吕语塞，急觅衣裤，已随风吹入河流矣。旁皇无计，乃自负裸妇归。云散月明，满村哗笑，争前问状。吕无可置对，竟自投于河。盖其妻归宁，约一月方แ归。不虞母家遘回禄，无屋可栖，乃先期返。吕不知，而遘此难。后妻梦吕来曰：“我业重，当永堕泥犁。缘生前事母尚尽孝，冥官检籍，得受蛇身，今往生矣。汝后夫不久至，善事新姑嫜；阴律不孝罪至重，毋自蹈冥司汤镬也。”至妻再醮日，屋角有赤练蛇垂下视，意似眷眷。妻忆前梦，方举问之ใ。俄闻门外鼓乐声，蛇于屋上跳掷数四，奋然去。
族兄次辰言：其同年康熙甲â午孝廉某，尝游嵩山，见女子汲溪水。试求饮，欣然与一瓢；试问路，亦欣然指示ิ。因共坐树下语，似颇涉翰墨，不类田家妇。疑为ฦ狐魅，爱其娟秀，且相款洽。女子忽振衣起曰：“危乎哉！吾几败。”怪而诘之。赧然曰：“吾从师学道百馀年，自谓此心如止水。师曰：‘汝能不起妄念耳，妄念故在也。不见可欲故不乱ກ，见则ท乱矣。平沙万顷中，留一粒草子，见雨即芽。汝魔障将至，明日试之ใ，当自知。’今果遇君，问答留连，已微动一念；再片刻则不自持矣。危乎哉！吾几败。”踊身一跃，直上木杪，瞥如飞鸟而去。
次辰又言：族祖征君公讳炅，康熙ກ己未举博学鸿词。以天性疏ຕ放，恐妨游览，称疾不预试。尝至登州观海市，过一村塾小憩。见案上一旧端砚，背刻狂草十六字，曰：“万木萧森，路古山深；我坐其间，写《上堵吟》。”侧书“惜哉此叟”四字，盖其号也。问所自来。塾师云：“村南林中ณ有厉鬼，夜行者遇之辄病。一日，众伺其出，持兵仗击之ใ，追至一墓而灭。因共掘，于墓中得此砚。吾以粟一斗易之也。”案《上堵吟》乃ี孟达作。是必胜国旧臣，降而复叛，败窜入山以死者。生既进退无据，殁又不自潜藏，取暴骨之ใ祸。真顽梗不灵之鬼哉！
海之ใ有夜叉，犹山之有山魈，非鬼非魅，乃自一种类，介乎人物之ใ间者也。刘石庵参知言：诸城滨海处，有结寮捕鱼者。一日，众皆棹舟出，有夜叉入其寮中，盗饮其酒，尽一罂，醉而卧。为众所执，束缚捶击，毫无灵异，竟困踣而死。
族侄贻孙言：昔在潼关，宿一驿。月色满窗，见两人影在窗上，疑为ฦ盗；谛视，则ท腰肢纤弱，鬟髻宛然，似一女子将一婢。穴纸潜觑，乃ี不睹其形。知为妖魅，以佩刀隔棂斫之。有黑烟两道，声如鸣镝，越屋脊而去。虑其次夜复来，戒仆借鸟铳以俟。夜半果复见影，乃二虎对蹲。与仆铳并击，应声而灭。自是不复至。疑本游魂，故无形质；阳光震烁，消เ散不能聚矣。
献县王生相御，生一子，有抱之者，辄空中掷与数十钱，知县杨某自往视，乃ี掷下白金五星。此子旋夭亡，亦无他异。或曰：“王生倩作戏术者搬运之，将托以箕敛。”或曰：“狐所为也。”是皆不可知。然居官者遇此等事，即确有鬼凭，亦当禁治，使勿荧民听，正不必论其真妄也。
李又聃先生言：雍正末年，东光城内忽一夜家家犬吠，声若潮涌ไ。皆相惊出视，月下见一人披至腰，衰衣麻带，手执巨เ袋，袋内有千百鹅鸭声，挺立人家屋脊ิ上，良久又移过别家。次日，凡所立之处，均有鹅鸭二三只，自檐掷下。或烹而食，与常畜者味无异，莫知何怪。后凡得鹅鸭之ใ家，皆有死丧，乃知为ฦ凶煞偶现也。先外舅马公周□家，是夜亦得二鸭。是岁，其弟靖逆同知庚长公卒。信又聃先生语不谬。顾自古及今，遭丧者恒河沙数，何以独示兆于是夜？是夜之ใ中ณ，何以独示兆于是地？是地之ใ中，何以独示兆于数家？其示兆皆掷以鹅鸭，又义何所取？鬼神之ใ故，有可知有不可知，存而不论可矣。
道士王昆霞言：昔游嘉禾，新秋爽朗，散步湖滨。去人稍远，偶遇宦家废圃，丛篁老木，寂无人踪。徙倚其间，不觉昼寝。梦古衣冠人长揖曰：“岑寂荒林，罕逢嘉客；既见君子，实慰素心。幸勿以异物见摈。”心知是鬼，姑诘所从来。曰：“仆耒阳张湜，元季流寓此邦，殁而旅๓葬。爱其风土，无复归思。园林凡易十馀主，栖迟未能去也。”问：“人皆畏ั死而乐生，何独耽鬼趣？”曰：“死生虽殊，性灵不改，境界亦不改。山川风月，人见之，鬼亦见之；登临ภ吟咏，人有之，鬼亦有之ใ。鬼何不如人？且幽深险阻之胜，人所不至，鬼得以魂游；萧寥清绝之景，人所不睹，鬼得以夜赏。人且有时不如鬼。彼夫畏死而乐生者，由á嗜欲撄心，妻孥结恋，一旦舍之ใ入冥漠，如高官解组，息迹林泉，势不能ม不戚戚。不知本住林泉者，耕田凿井，恬熙相安，原无所戚戚于中也。”问：“六道轮回，事有主者，何以竟得自由？”曰：“求生者如求官，惟人所命。人求生者如逃名，惟己所为ฦ。苟不求生，神不强也。”又问：“寄怀既远，吟咏必多。”曰：“兴之所至，或得一联一句，率不成篇。境过即忘，亦不复追索。偶然记忆，可质高贤者，才三五章耳。”因朗吟曰：“残照ั下空山，暝色苍然合。”昆霞击节。又吟曰：“黄叶……”甫得二字，忽闻噪叫声，霍然而寤，则渔艇打浆相呼也。再倚柱瞑坐，不复成梦矣。
昆霞又言：其师精晓六壬，而不为人占。昆霞为童子时，一日早起，以小札付之，曰：“持此往某家借书。定以申刻至，先期后期皆笞汝。”相去七八十里，竭蹶仅至，则某家兄弟方阋墙。启视其札，惟小字一行曰：“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兄弟相顾默然，斗遂解，盖其弟正继母所生云。
嘉峪关外有戈壁，径一百二十里，皆积沙无寸土。惟居中一巨เ阜，名“天生墩”，戍卒守之ใ。冬积冰，夏储水，以供驿使之往来，初ม，威แ信公岳公锺琪西征时，疑此墩本一土山，为飞沙所没，仅露其顶。既ຂ有山，必有水。卒凿之ใ，穿至数十丈，忽持锸者皆堕下。在穴上者俯听之，闻风声如雷吼，乃辍役。穴今已圮。余出塞时，仿佛尚见其遗迹。案佛氏有地水风火之说。余闻陕西有迁葬者，启穴时，棺已半焦。茹千总大业亲见之。盖地火所灼。又献县刘氏，母卒合葬，启穴不得其父棺。迹之，乃在七八步外，倒植土中。先姚â安公亲见之ใ。彭芸楣参加亦云，其乡有迁葬者，棺中之ใ骨攒聚于一角，如积薪然。盖地风所吹也。是知大气斡ท运于地中，阴气化水，阳气则ท化风化火。水土同为阴类，一气相生，故无处不有。阳气则包于阴中，其微者，烁动之性为阴所解；其稍壮者，聚而成硫黄、丹砂、石之ใ属；其最盛者，郁而为风为火。故恒聚于一所，不处处皆见耳。
伊犁城中无井，皆出汲于河。一佐领曰：“戈壁皆积沙无水，故草木不生。今城中多老村，苟其下无水，树安得活？”乃ี拔木就根下凿井，果皆得泉，特汲须修绠耳。知古称雍州ะ土厚水深，灼然不谬。徐舍人蒸远曾预斯役，尝为余言。此佐领可云格物。蒸远能举其名，惜忘之矣。后乌鲁木齐筑城时，鉴伊犁之无水，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余作是地杂诗，有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๔。”纪其实也。然或雪消水涨，则南门为ฦ之不开。又北北支麓，逼近谯楼，登冈顶ะ关帝祠戏楼ä，则城中纤微皆见。故余诗又曰：“山围芳草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行到丛祠歌舞处，绿氍毹上看棋枰。”巴公彦弼镇实时，参将海起云请于山麓坚筑小堡，为犄角之势。巴公曰：“汝但能ม野战，殊不知兵。北山虽俯瞰城中，然敌或结栅，可筑炮台仰击。火性炎上，势便而利，地势逼近，取准亦不难。彼决不能ม屯聚也。如筑小堡于上，兵多则地狭不能ม容，兵少则力弱不能守，为ฦ敌所据，反资以保障矣。”诸将莫不叹服。因记伊犁凿井事，并附录之。
乌鲁木齐泉甘土沃，虽花草亦皆繁盛。江西蜡五色毕备，朵若巨杯，瓣葳蕤如洋菊。虞美人花大如芍药。大学士温公以仓场侍郎出镇时，阶前虞美人一丛，忽变异色，瓣深红如丹砂，心则浓绿如鹦鹉，映日灼灼有光；似金星隐耀，虽画工ื设色不能及。公旋๙擢福建巡ำ抚去。余以彩线系花梗，秋收其子，次岁种之，仍常花耳。乃知此花为ฦ瑞兆，如扬州芍药偶开金带围也。
辛彤甫先生记异诗曰：“六道谁言事杳冥，人羊转毂迅无停。三弦弹出边关调，亲见青骡侧耳听。”康熙辛丑，馆余家日作也。初，里人某货郎，逋先祖多金不偿，且出负心语。先祖性豁达，一笑而已๐。一日午睡起，谓姚安公曰：“某货郎死已久ื，顷忽梦之，何也？”俄圉人报马生一青骡，咸曰：“某货郎偿夙逋也。”先祖曰：“负我偿者多矣，何独某货郎来偿？某货郎负人亦多矣，何独来偿我？事有偶合，勿神其说，使人子孙蒙耻也。”然圉人每戏呼某货郎，辄昂作怒状。平生好弹三弦，唱边关调。或对之作此曲，辄耸耳以听云。
古书字以竹简，误则以刀削改之，故曰刀笔。黄山谷名其尺牍曰刀笔，已非本义แ。今写讼牒者称刀笔，则谓笔如刀耳，又一义แ矣。余督学闽中时，一生以导人诬告戍边。闻其将败前，方为人构词，手中笔爆然一声，中裂如劈；恬不知警，卒及祸。又文安王岳芳言：其乡有构陷善类者，方具草，讶字皆赤色。视之，乃ี血自毫端出。投笔而起，遂辍是业，竟得令终。余亦见一善讼者，为ฦ人画ฑ策，诬富民诱藏其妻。富民几破家，案尚未结；而善讼者之妻，真为人所诱逃。不得主名，竟无所用其讼。
天道乘除，不能尽测。善恶之报，有时应，有时不应，有时即应，有时缓应，亦有时示以巧应。余在乌ไ鲁木齐时，吉木萨报遣犯刘允成，为逋负过多，迫而自缢。余饬吏销除其名籍，见原案注语云：“为重利盘剥ຓ，逼死人命事。”
乌鲁木齐巡检所驻，曰呼图壁。呼图译言鬼，呼图壁译言有鬼也。尝有商人夜行，暗中ณ见树下有人影，疑ທ为鬼，呼问之。曰：“吾日暮抵此，畏鬼不敢前，待结伴耳。”因相趁共行，渐相款洽。其人问：“有何急事，冒冻夜行？”商人曰：“吾夙负一友钱四千，闻其夫妇俱病，饮食药饵恐不给，故往送还。”是人却立树背，曰：“本欲祟公，求小祭祀。今闻公言，乃真长者。吾不敢犯公，愿为公前导可乎？”不得已，姑随之ใ。凡道路险阻，皆预告。俄缺月微升，稍能辨物。谛视，乃一无人，栗然却立。鬼亦奄然而灭。
冯巨源官赤城教谕时，言赤城山中ณ一老翁，相传元代人也。巨源往见之，呼为ฦ仙人。曰：“我非仙，但吐纳导引，得不死耳。”叩其术。曰：“不离乎丹经，而非丹ล经所能尽，其分节度，妙极微芒。苟无口诀真传，但依法运用，如检谱对弈，弈必败；如拘方治病，病必殆。缓急先后，稍一失调，或结为痈疽，或滞为ฦ拘挛；甚或精气瞀乱ກ，神不归舍，竟至于颠痫。是非徒无益已也。”问：“容成、彭祖之ใ术，可延年乎ๆ？”曰：“此邪ิ道也，不得法者，祸ຖ不旋๙踵；真得法者，亦仅使人壮盛。壮盛之极，必有决裂横溃之患。譬如悖理聚财，非不骤富，而断ษ无终享之ใ理。公毋为所惑也。”又问：“服食延年，其法如何？”曰：“药所以攻伐疾病，调补气血，而非所以养生。方士所饵，不过草木金石。草木不能不朽腐，金石不能ม不消เ化。彼且不能ม自存，而谓借其馀气，反长存乎？”又问：“得仙者，果不死欤？”曰：“神仙可不死，而亦时时可死。夫生必有死，物理之常。炼气存神，皆逆而制ๆ之者也。逆制之力不懈า，则ท气聚而神亦聚；逆制之ใ力或疏，则气消而神亦消。消则ท死矣。如多财之家，勤俭则ท常富，不勤不俭则渐贫；再加以奢荡，则ท贫立至。彼神仙者，固亦兢兢然恐不自保，非内丹一成，即万劫不坏也。”巨源请执弟子礼。曰：“公于此道无缘，何必徒荒其本业？不如其已。”巨เ源怅然而返。景州ะ戈鲁斋为ฦ余述之，称其言皆笃实，不类方士之ใ炫惑云。
先姚安公言：有扶乩治病者，仙自称芦中人。问：“岂伍相国耶？”曰：“彼自隐语，吾真以此为号也。”其方时效时不效，曰：“吾能治病，不能治命。”一日，降牛丈希英姚安公称牛丈字作此二字音，未知是此二字否。牛丈讳，娶前母安太夫人之ใ从妹家，有乞虚损方者。仙判曰：“君病非药所能治，但遏除嗜欲，远胜于草根树皮。”又有乞种子方者。仙判曰：“种子有方，并能神效。然有方与无方同，神效亦与不效同。夫精血化生，中含，尚毒为ฦ痘，十中必损其一二。况助以热药，抟结成胎，其蕴毒必加数倍。故每逢生痘，百不一全。人徒于夭折之ใ时，惜其不寿；而不知未生之日，已先伏必死之ใ机。生如不生，亦何贵乎ๆ种耶？此理甚明，而昔贤未悟。山人志存济物，不忍以此术欺人也。”其说中理，皆医家所不肯言，或真有灵鬼凭之欤！又闻刘ถ季箴先生尝与论医。乩仙曰：“公补虚好用参。夫虚证种种不同，而参之性则ท专有所主，不通治各征。以藏府而论，参惟至上焦中焦，而下焦不至焉。以荣卫而论，参惟至气分，而血分不至焉。肾肝虚与阴虚，而补以参，庸有济乎？岂但无济，亢阳不更煎铄乎？且古方แ有生参熟参之ใ分，今采参者得即蒸之，何处得有生参乎？古者参出于上党，秉中央土气，故其性温厚，先入中ณ宫。今上党气竭，惟用辽参，秉东方春气，故春性生，先升上部ຖ。即以药论，亦各有运用之ใ权。愿公审之。”季箴极不以为ฦ然。余不知医，并附录之，待精此事者论定焉。
歙人蒋紫垣，流寓献县程家庄，以医为ฦ业。有解砒毒方，用之ใ即痊。然必邀取重资，不满所欲，则ท坐视其死。一日暴卒，见梦于居停主人曰：“吾以耽利ำ之ใ故，误人九命矣。死者诉于冥司，冥司判我九世服砒死。今将赴转轮，赂鬼卒得来见君，特以此方奉授。君能持以活一人，则我少受一世业报也。”言讫，泣涕๓而去曰：“吾悔晚矣！”其方แ以防风一两研为末，水调服之而已，无他秘药也。又闻诸沈丈丰功曰：“冷水调石青，解砒毒如神。”沈丈平生不妄语，其方当亦验。
老儒刘挺生言：东城有猎者，夜半睡醒，闻窗纸淅淅作响，俄又闻窗下塞□声，披衣叱问。忽答曰：“我鬼也。有事求君，君勿怖。”问其何事。曰：“狐与鬼自古不并居，狐所窟穴之墓，皆无鬼之墓也。我墓在村北三里许，狐乘๖我他往，聚族据之，反驱我不得入。欲与斗ç，则我本文士，必不胜。欲讼诸土神，即幸而得申，彼终亦报复，又必不胜。惟得君等行猎时，或绕道半里，数过其地，则彼必恐怖而他徙矣。然倘有所遇，勿遽殪获，恐事机或泄，彼又修怨于我也。”猎者如其言。后梦其来谢。夫鹊巢鸠据，事理本直。然力不足以胜之ใ，则避而不争；力足以胜之ใ，又长虑深思而不尽其力。不求幸胜，不求过胜，此其所以终胜欤！孱弱者遇，如此鬼可矣。
舅氏张公健亭言：沧州牧王某，有爱女撄疾沉困。家人夜入书斋，忽见其对月独立花阴下，悚然而返。疑为ฦ狐魅托形，嗾ด犬扑之，倏然灭迹。俄室中ณ病者语曰：“顷梦至书斋看月，意殊爽适。不虞有猛虎突至，几不得免。至今犹悸汗。”知所见乃ี其生魂也。医者闻之，曰：“是形神已๐离，虽卢扁莫措矣。”不久ื果卒。
闽有方竹，燕山之柿形微方，此各一种也。山东益都有方แ柏，盖一株偶见，他柏树则皆不方。余岁时，见外祖家介祉堂中有菊四盎，开花皆正方，瓣瓣整齐如裁剪。云得之天津查氏，名黄金印。先姚安公乞其根归，次岁花渐圆，再一岁则ท全圆矣。或曰：“花原常菊，特种者别ี有法。如靛浸莲子，则花青；墨揉玉簪之ใ根，则花黑也。”是或一说欤！
家奴宋遇病革时，忽张目曰：“汝兄弟辈来耶，限在何日？”既而自语曰：“十八日亦可。”时一讲学者馆余家，闻之哂曰：“谵语也。”届期果死。又哂曰：“偶然耳。”申ã铁蟾方แ与共食，投箸太息曰：“公可谓笃信程朱矣！”
奇节异烈，湮没无传者，可胜道哉。姚安公闻诸云台公曰：“明季避乱ກ时，见夫妇同逃者，其夫似有腰缠。一贼露刃追之ใ急。妇忽回身屹立，待贼至，突抱其腰。贼以刃击之，血流如注，坚不释手。比气绝而仆，则其夫脱去久矣。惜不得其名姓。”又闻诸镇番公曰：“明季，河北五省皆大饥，至屠人鬻肉，官弗能禁。有客在德州ะ景州间，入逆旅午餐，见少妇luoti伏俎上，绷其手足，方汲水洗涤。恐怖战悚之状，不可忍视。客心悯恻，倍价赎之；释其缚，助之著衣，手触其乳。少妇艴然曰：‘荷君再生，终身贱役无所悔。然为婢媪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君何遽相轻薄耶？’解衣掷地，仍luoti伏俎上，瞑目受屠。屠者恨之ใ，生割其股肉一脔。哀号而已，终无悔意。惜亦不得其姓名。”
肃宁王太夫人，姚安公姨母也。言其乡有嫠妇，与老姑抚孤子，七八岁矣。妇故有色，媒妁屡至，不肯嫁。会子患痘甚危，延某医诊视。某医遣邻妪密语曰：“是症吾能治。然非妇荐枕，决不往。”妇与姑皆怒谇。既ຂ而病将殆，妇姑皆牵于溺爱，私议者彻夜，竟饮泣曲从。不意施治已๐迟，迄不能救，妇悔恨投缳殒。人但以为痛子之故，不疑有他。姑亦深讳其事，不敢显言。俄而某医死，俄而其子亦死，室弗戒于火，不遗寸缕。其妇流落入青楼，乃偶以告所欢云。
余布衣箫客言：有士人宿会稽山中ณ，夜闻隔涧有讲诵声。侧耳谛听，似皆古训诂。次日越涧寻访，杳无踪迹。徘徊数日，冀有所逢。忽闻木杪人语曰：“君嗜古乃ี尔，请此相见。”回顾ุ之顷ั，石室洞开，室中列ต坐数十人，皆掩卷振衣，出相揖让。士人视其案上，皆诸经注疏。居坐者拱手曰：“昔尼山奥旨ຈ，传在经师；虽旧本犹存，斯文未丧；而新า说叠出，嗜古者稀。先圣恐久而渐绝，乃搜罗鬼录，征召幽灵。凡历代通儒，精魂尚在者，集于此地，考证遗文；以次转轮，生于人世。冀递修古学，延杏坛一线之ใ传。子其记所见闻，告诸同志，知孔孟所式凭，在此不在彼也。”士人欲有所叩，倏似梦醒，乃倚坐老松之ใ下。萧客闻之ใ，裹粮而往。攀萝扪葛，一月有馀，无所睹而返。此与朱子颖所述经香阁事，大旨ຈ相类。或曰：“萧客喜谈古义，尝撰《古经解钩沈》，故士人投其所好以戏之ใ。”是未可知。或曰：“萧客造作此言，以自托降生之一。”亦未可知也。
姚安公官刑é部日，同官王公守坤曰：“吾夜梦人浴血立，而不识其人，胡为乎来耶？”陈公作梅曰：“此君恒恐误杀人，惴惴然如有所歉，故缘心造象耳。本无是鬼，何由á识其为谁？且七八人同定一谳牍，何独见梦于君？君勿自疑。”佛公伦曰：“不然。同事则ท一体，见梦于一人，即见梦于人人也。我辈治天下之狱，而不能虑天下之囚。据纸上之ใ供词，以断生死，何自识其人哉？君宜自做，我辈皆宜自儆。”姚安公曰：“吾以佛公之论为然。”
吕太常含辉言：京师有富室娶妇者，男女并韶秀，亲串皆望若神仙。窥其意态，夫妇亦甚相悦。次日天晓，门不启。呼之不应，穴窗窥之，则ท左ุ右相对缢。视其衾，已合欢矣。婢媪皆曰：“是昨夕已卸妆，何又著盛服而死耶？”异哉，此狱虽皋陶不能ม听矣。
里胥宋某，所谓东乡太岁者也。爱邻童秀丽，百计诱与狎。为童父所觉，迫童自缢。其事隐密，竟无人知。一夕，梦被拘至冥府，云为童所诉。宋辩曰：“本出相怜，无相害意。死由尔父，实出不虞。”童言：“尔不相诱，我何缘受淫？我不受淫，何缘得死？推原祸本，非尔其谁？”宋又辩曰：“诱虽由我，从则由尔。回眸一笑，纵体相就者谁乎？本未强干，理难归过。”冥官怒叱曰：“稚子无知，陷尔机阱。饵鱼充馔，乃反罪鱼耶？”拍案一呼，粟然惊寤。后官以贿败，宋名丽案中ณ，祸ຖ且不测。自知业报，因以梦备告所亲。逮及狱成，乃仅拟城旦。窃谓梦境无凭也。比三载释归，则邻叟恨子之ใ被污，乘其妇独居，饵以重币，己见金夫不有躬矣。宋畏人多言，竟惭而自缢。然则前之幸免，岂非留以有待，示所作所受，如影随形哉！
旧仆邹้明言：昔在丹ล阳县署，夜半如厕。过一空屋，闻中有男ç女華狎声，以为内衙僮婢，幽会于斯ั。惧为累็，潜踪而返。后月夜复闻之，从窗隙窃窥，则内衙无此人；又时方冱冻，乃裸无寸缕。疑为ฦ妖魅，于窗外轻嗽。倏然灭迹。偶与同伴语及，一火夫曰：“此前官幕友某所居。幕友有雕牙秘戏像一盒，腹有机轮，自能运动。恒置枕函中，时出以戏玩。一日失去，疑为ฦ同事者所藏。后终无迹。岂此物为祟耶？”遍索室中，迄不可得。以不为ฦ人害，亦不复追求。殆常在茵席之间，得人精气，久而幻化欤！
外祖雪峰张公家，牡丹盛开。家奴李桂，夜见二女凭阑立。其一曰：“月色殊佳。”其一曰：“此间绝少此花，惟佟氏园与此数株耳。”桂知是狐，掷片瓦击之，忽不见。俄而砖石乱飞，窗棂皆损。雪峰公自往视之，拱手曰：“赏花韵事，步月雅入，奈何与小人较量，致杀风景？”语讫寂然。公叹曰：“此狐不俗。”
佃户张九宝言：尝夏日锄禾毕，天已๐欲暝，与众同坐田塍上。见火光一道如赤练，自西南飞来。突堕于地，乃一狐，苍白色，被创流血，卧而喘息。急举锄击之。复努力跃起，化火光投东北去。后牵车贩鬻至枣强，闻人言某家妇为狐所媚，延道士劾治，已捕得封罂中。儿童辈私揭其符，欲视狐何状。竟破罂飞去。问其月日，正见狐堕之时也。此道士咒术可云有验，然无奈马矣稚之窃窥。古来竭力垂成，而败于无知者之手，类如斯也夫。
老仆刘ถ琪言：其妇弟某，尝独卧一室，榻在北牖。夜半觉有手扪，疑为ฦ盗。惊起谛视，其臂乃ี从南牖探入，长殆丈许。某故有胆，遽捉执之ใ。忽一臂又破棂而入，径批其颊，痛不可忍。方回手支拒，所捉臂已๐掣去矣。闻窗外大声曰：“尔今畏否？”方忆昨夕林下纳凉，与同辈自称不畏ั鬼也。鬼何必欲人畏？能ม使人畏，鬼亦复何荣？以一语之故，寻衅求胜，此鬼可谓多事矣。裘文达公尝曰：“使人畏ั我，不如使人敬我。敬乎人之本心，不可强求。”惜此鬼不闻此语也。
宗室瑶华道人言：蒙古某额驸尝射得一狐，其后两ä足著红鞋，弓弯与女子无异。又沈少宰云椒言：李太仆敬堂，少与一狐女往来。其太翁疑为ฦ邻女，布灰于所经之路。院中足印作兽迹，至书室门外，则ท足印作纤纤样矣。某额驸所射之ใ狐，了无他异。敬堂所眷之狐，居数岁别ี去。敬堂问：“何时当再晤？”曰：“君官至三品，当来迎。”此语人多知之。后来果验。
外叔祖张公雪堂言：十七八岁时，与数友月夜小集。时霜蟹初肥，新า亦熟，酣洽之ใ际，忽一人立席前，著草笠，衣石蓝ณ衫，蹑镶云履，拱手曰：“仆虽鄙陋，然颇爱把酒持螯。请附末坐可乎？”众错愕不测，姑揖之坐。问姓名，笑不答。但痛饮大嚼，都无一语。醉饱后，蹶然起曰：“今朝相遇，亦是前缘。后会茫茫，不知何日得酬高谊。”语讫，耸身一跃，屋瓦无声，已莫知所在。视椅上有物粲然，乃白金一饼，约略๓敌是日之所费。或曰：“仙也。”或曰：“术士也。”或曰：“剧ຕ盗也。”余谓剧盗之ใ说为ฦ近之ใ。小时见李金梁辈，其技可以至此。又闻窦二东之党二东，献县剧盗。其兄曰大东，皆逸其名，而以乳名传。他书记载，或作窦尔敦，音之ใ转耳，每能夜入人家，伺妇女就寝，胁以刃，禁勿语，并衾褥卷之，挟以越屋数十重。晓钟将动，仍卷之ใ送还。被盗者惘惘如梦。一夕，失妇家伏人于室，俟其送还，突出搏击。乃ี一手挥刀格斗，一手掷妇于床上，如风旋电掣，倏已๐无踪。殆唐代剑客之支流乎ๆ！
奇门遁甲之ใ书，所在多有，然皆非真传。真传不过口诀数语，不著诸纸墨也。德州宋清远先生言：曾访一友清远曾举ะ其姓名，岁久ื忘之。清远称雨后泥泞，借某人一驴骑往。则所居不远矣，友留แ之宿，曰：“良夜月明，观一戏剧可乎？”因取凳十馀，纵横布院中ณ，与清远明烛饮堂上。二鼓后，见一人逾垣入，环转阶前，每遇一凳，辄蹒跚，努力良久乃ี跨过。始而顺行，曲踊一二百度；转而逆行，又曲踊一二百度。疲极踣卧，天已๐向曙矣。友引至堂上，诘问何来。叩曰：“吾实偷儿，入宅以后，惟见层层皆短垣，愈越愈不能尽；窘而退出，又愈越愈不能ม尽，故困顿见擒。死生惟命。”友笑遣之。谓清远曰：“昨卜有此偷儿来，故戏以小术。”问：“此何术？”曰：“奇门法也。他人得之ใ恐召祸，君真端谨，如愿学，当授君。”清远谢不愿。友太息曰：“愿学者不可传，可传者不愿学，此术其终绝矣乎！”意若有失，帐帐送之返。
有故家子，日者推其命大贵，相者亦云大贵，然垂老官仅至六品。一日扶乩，问仕路崎岖之ใ故。仙判ศ曰：“日者不谬，相者亦不谬。以太夫人偏爱之故，削减官禄至此耳。”拜问：“偏爱诚不免，然何至削减官禄？”仙又判ศ曰：“礼云继母如母，则ท视前妻之子当如子；庶子为嫡母服三年，则视庶子亦当如子。而人情险恶，自设町畦๔，所生与非所生，厘然如水火不相入。私心一起，机械万端。小而饮食起居，大而货财田宅，无一不所生居于厚，非所生者居于薄，斯已干造物之忌矣。甚或离间谗构，密运阴谋，诟谇嚣陵，罔循礼法，使罹毒者吞声，旁观者切齿，犹哓哓称所生者之ใ受抑。鬼神怒视，祖考怨恫，不祸谴其子，何以见天道之公哉？且人之ใ受享，只有此数，此赢彼缩，理之自然。既于家庭之ใ内，强有所增；自于仕宦之ใ途，阴有所减。子获利于兄弟多矣，物不两ä大，亦何憾于坎坷乎ๆ？”其人悚然而退。后亲串中一妇闻之，曰：“悖哉此仙！前妻之子，恃其年长，无不吞噬其弟者；庶出之子，恃其母宠，无不凌轹其兄者。非有母为之撑拄，不尽为鱼肉乎？”姚安公曰：“是虽妒口，然不可谓无此事也。世情万变，治家者平心处之ใ可矣。”
族祖黄图公言：顺ิ治康熙间，天下初定，人心未一。某甲â阴为吴三桂谍，以某乙๗骁健有心计，引与同谋。既而枭獍伏诛，鲸鲵就筑，亦既洗心悔祸ຖ，无复逆萌。而来往秘札，多在乙处。书中故无乙名，乙胁以讦，罪且族灭。不得已以女归乙，赘于家。乙得志益骄，无复人理，迫淫其妇女殆遍，乃至女之ใ母不免；女之幼弟才十三四，亦不免。皆饮泣受污，惴惴然恐失其意。甲抑郁不自聊，恒避于外。一日，散步田间，遇老父对语，怪附近村落无此人。老父曰：“不相欺，我天狐也。君固有罪，然乙逼君亦太甚，吾窃不平。今盗君秘札奉还。彼无所挟，不驱自去矣。”因出十馀纸付甲â。甲验之良是，既毁裂ฐ吞之，归而以实告乙。乙防甲女窃取，密以铁ກ瓶瘗他处。潜往检视，果已无存。乃ี踉跄引女去。女日与诟谇，旋亦仳离。后其事渐露，两家皆不齿于乡党，各携家远遁。夫明季之乱极矣，圣朝荡涤烘炉，拯民水火。甲â食毛践土已๐三十馀年，当吴三桂拒命之时，彼已๐手戮桂王，断不得称楚之三户。则甲阴通三桂，亦不能ม称殷之顽民。即阖门骈戮，亦不为冤。乙๗从而污其闺帏，较诸荼毒善良，其罪似应末减。然乙初ม本同谋，罪原相埒；又操戈ຖ挟制，肆厥凶淫，罪实当加甲一等。虽后来食报，无可证明，天道昭昭，谅必无幸免之理也。
姚安公读书舅氏陈公德音家。一日早起，闻人语喧阗，曰客作张珉，昨夜村外守瓜田，今早已๐失魂不语矣。灌救百端，至夕乃ี苏。曰：“二更以后，遥见林外有火光，渐移渐近。比至瓜田，乃一巨人，高十馀丈，手执烛笼，大如一间屋，立团焦前，俯视良久ื。吾骇极晕绝，不知其何时去也。”或曰：“罔两。”或曰：“当是主夜神。”案《博物志》载主ว夜神咒曰：“婆珊婆演底”，诵之可以辟恶梦，止恐怖。不应反现异状，使人恐怖。疑罔两为ฦ近之。
姚â安公又言：一夕，与亲友数人，同宿舅氏斋中ณ。已灭烛就寝矣，忽大声如巨炮，于床前，屋瓦皆震。满堂战栗，噤不能语，有耳聋数日者。时冬十月，不应有雷霆；又无焰光冲击，亦不似雷霆。公同年高丈尔昭曰：“此为ฦ鼓妖，非吉征也。主人宜修德以禳之。”德音公亦终日栗栗，无一事不谨慎。是岁家有缢死者，别ี无他故。殆戒惧之力欤！
姚安公闻先曾祖润生公言：景城有姜三莽者，勇而戆。一日，闻人说宋定伯卖鬼得钱事，大喜曰：“吾今乃知鬼可缚。如每夜缚一鬼，唾使变羊，晓而牵卖于屠市，足供一日酒肉资矣。”于是夜夜荷梃执绳，潜行墟墓间，如猎者之伺狐兔，竟不能遇。即素า称有鬼之处，佯醉寝以诱致之，亦寂然无睹。一夕，隔林见数磷火，踊跃奔赴；未至间，已星散去。懊恨而返。如是月馀，无所得，乃ี止。盖鬼之侮人，恒乘人之ใ畏。三莽确信鬼可缚，意中已视鬼蔑如矣，其气焰足以慑鬼，故鬼反避之也。
益都朱天门言：有书生僦住京师云居寺，见小童年十四五，时来往寺中ณ。书生故荡子，诱与狎，因留แ共宿。天晓，有客排闼入。书生窘愧，而客若无睹。俄僧送茶入，亦若无睹。书生疑有异，客去，拥而固问之。童曰：公勿怖，我实杏花之精也。”书生骇曰：“子其魅我乎？”童曰：“精与魅不同：山魈厉鬼，依草附木而为祟，是之谓魅。老树千年，英华内聚，积久ื而成形，如道家之结圣胎，是之谓精。魅为人害，精则ท不为ฦ人害也。”问：“花妖多女子，子何独男？”曰：“杏有雌雄，吾故雄杏也。”又问：“何为ฦ而雌伏？”曰：“前缘也。”又问：“人与草木安有缘？”惭沮良久，曰：“非借人精气，不能ม炼形故也。”书生曰：“然则子仍魅我耳。”推枕遽起。童亦艴然去。此书生悬崖勒马，可谓大智慧矣。其人盖天门弟子，天门不肯举ะ其名云。
申铁ກ蟾，名兆定，阳曲人。以庚辰举人官知县，主余家最久。庚戌秋，在陕西试用，忽寄一札与余诀。其词恍惚迷离，抑郁๗幽咽，都不省为何语。而铁ກ蟾固非不得志者，疑ທ不能明也。未几，讣音果至。既ຂ而见邵ๅ二云赞善，始知铁蟾在西安，病数月。病愈后，入山射猎，归而目前见二圆物如球，旋转如风轮，虽瞑目亦见之。如是数日，忽爆然裂，二小婢从中ณ出，称仙女奉邀。魂不觉随之往。至则ท琼楼贝阙，一女子色绝代，通词自媒。铁ກ蟾固谢，托以不惯居此宅。女子薄怒，挥之出，霍然而醒。越月馀，目中见二圆物如前，爆出二小婢亦如前，仍邀之往。已๐别构一宅，幽折窈窕颇可爱。问：“此何地？”曰：“佛桑。”请题堂额。因为八分书“佛桑香界”字。女子再申前请。意不自持，遂定情。自是恒梦游。久而女子亦昼至，禁铁ກ蟾勿与所亲通。遂渐病。病剧时，方士李某以赤丸饵之，呕逆而卒。其事甚怪。始知前札乃ี得心疾时作也。铁ກ蟾聪明绝特，善诗歌，又工ื八分，驰骋名场，袺然以风流自命。与人交，意气如云，邮筒走天下。中午忽慕神仙，遂生是魔障，迷罔以终。妖以人兴，象由á心造。才高意广，翻以好异陨生，其可惜也夫。
崔庄旧宅厅事西有南北屋各三楹，花竹翳如，颇为幽僻。先祖在时，奴子张云会夜往取茶具，见垂鬟女子，潜匿树下，背立向墙隅。意为宅中小婢于此幽期，遽捉其臂，欲有所挟。女子突转其面，白如傅粉，而无耳目口鼻。绝叫仆地。众持烛至，则ท无睹矣。或曰：“旧有此怪。”或曰：“张云会一时目眩。”或曰：“实一黠婢，猝为人阻，弗能遁，以素巾幕面，伪为ฦ鬼状以自脱也。”均未知其审。然自此群疑不释，宿是院者恒凛凛，夜中亦往往有声。盖人避弗居，斯狐鬼入之耳。又宅东一楼，明隆庆初所建。右侧一小屋，亦云有魅。虽不为害，然婢媪或见之。姚安公一日检视废书，于簏下捉得二貛。佥曰：“是魅矣。”姚安公曰：“□弭为童子缚，必不能为ฦ魅。然室无人迹，至使野兽为巢穴，则有魅也亦宜。斯皆空穴来风之ใ义也。”后西厅析属从兄坦居，今归从侄汝侗。楼析属先兄晴湖，今归侄汝份。子姓日繁，家无隙地，魅皆不驱自去矣。
甲â与乙相善，甲延乙理家政。及官抚军，并使佐官政，惟其言是从。久ื而资财皆为ฦ所乾没，始悟其奸，稍稍谯责之。乙挟甲阴事，遽反噬。甲不胜愤，乃投牒诉城隍。夜梦城隍语之曰：“乙๗险恶如是，公何以信任不疑ທ？”甲曰：“为其事事如我意也。”神喟然曰：“人能ม事事如我意，可畏甚矣。公不畏之而反喜之ใ，不公之绐而绐谁耶？渠恶贯将盈，终必食报。若公则自贻伊戚，可无庸诉也。”此甲亲告姚安公者。事在雍正末年。甲â滇人，乙๗越人也。
《杜阳杂编》记李辅国香玉辟邪ิ事，殊怪异，多疑为小说荒唐。然世间实有香玉。先外祖母有一苍玉扇坠，云是曹化淳故物，自明内府窃出。制作朴略，随其形为双螭纠结状。有血斑á数点，色如熔蜡。以手摩热，嗅之作沉香气；如不摩热，则不香。疑ທ李辅国玉，亦不过如是，记事者点缀其词耳。先太夫人尝密乞之，外祖母曰：“我死则传汝。”后外祖母殁，舅氏疑在太夫人处。太夫人又疑在舅氏处。卫氏姨ถ母曰：“母在时佩此不去身。殆携归黄壤矣。”侍疾诸婢皆言殓时未见。因此又疑在卫氏姨ถ母处。今姨ถ母久亡，卫氏式微已甚，家藏玩好，典卖绝尽，终未见此物出鬻。竟不知其何往也。
有客携柴窑片磁，索数百金，云嵌于胄，临阵可以辟火器。然无由á知确否。余曰：“何不绳悬此物，以铳铅丸击之ใ。如果辟火，必不碎，价数百金不为ฦ多；如碎，则辟火之说不确，理不能索价数百金也。”鬻者不肯，曰：“公于赏鉴非当行，殊杀风景。”急怀之去。后闻鬻于贵家，竟得百金。夫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炮火横冲，如雷霆下击，岂区区片瓦所能御？且雨过天青，不过'色精妙耳，究由人造，非出神功，何断裂之馀，尚有灵如是耶？余作旧瓦砚歌有云：“铜雀台址颓无遗，何乃ี剩瓦多如斯？文士例有好奇癖，心知其妄姑自欺。”柴片亦此类而已矣。
嘉峪关外有阔石图岭，为哈密巴尔库尔界。阔石图，译言碑也。有唐太宗时侯君集平高昌碑，在山脊。守将砌以砖石，不使人读，云读之ใ则风雪立至，屡试皆不爽。盖山有神，木石有精，示怪异以要血食，理固有之ใ。巴尔库尔又有汉顺帝时裴岑破呼衍王碑，在城西十里海子上，则随人拓摹，了无他异。惟云海子为ฦ冷龙所居，城中不得鸣夜炮，鸣夜炮则ท冷龙震动，天必奇寒。是则不可以理推矣。
李老人，不知何许人，自称年已๐数百岁，无可考也。其言支离荒杳，殆前明醒神之流。曩客先师钱文敏公家，余曾见之。符药治病，亦时有小验。文敏次子寓京师水月庵，夜饮醉归，见数十厉鬼遮路，因狂自騆其腹。余偕陈裕ษ斋、倪馀疆ຆ往视，血肉淋漓，仅存一息，似万万无生理。李忽自来舁去，疗半月而创น合。人颇็以为异。然文敏公误信祝由，割指上疣赘，创病卒，李疗之竟无验。盖符□烧炼之术，有时而效，有时而不效也。先师刘文正公曰：“神仙必有，然必非今之卖药道士；佛菩萨必有，然必非今之说法禅僧。”斯真千古持平之论矣。
杨主事頀，余甲辰典试所取士也。相法及推算八字五星，皆有验。官刑部时，与阮吾山共事。忽语人曰：“以我，吾山半月内当为刑部侍郎。然今刑é部侍郎不缺员，是何故耶？”次日堂参后，私语同官曰：“杜公缺也。”既而杜凝台果有伊犁之ใ役。一日，仓皇乞假归，来辞余。问：“何匆遽乃尔？”曰：“家惟一子侍老父，今推子某月当死，恐老父过哀，故急归耳。”是时尚未至死期。后询其乡人，果如所说，尤可异也。余尝问以子平家谓命有定，堪舆家谓命可移，究谁为是。对曰：“能得吉地即是命，误葬凶地亦是命，其理一也。”斯ั言可谓得其通矣。
昌吉遣犯彭杞，一女年十七，与其妻皆病瘵。妻先殁，女亦垂尽。彭有官田耕作，不能ม顾女，乃弃置林中，听其生死。凄楚，见者心恻。同遣者杨□语彭曰：“君大残忍，世宁有是事！我愿舁归疗治，死则我葬，生则为我妻。”彭曰：“大善。”即书券付之。越半载，竟不起。临殁，语杨曰：“蒙君高义แ，感沁心脾。缘伉俪之盟，老亲慨诺，故饮食寝处，不畏嫌疑；搔抑抚摩，都无避忌。然病骸憔悴，迄未能一荐枕衾，实多愧负。若殁而无鬼，夫复何言；若魂魄有知，当必有以奉报。”呜咽而终。杨涕泣葬之。葬后，夜夜梦女来，狎昵欢好，一若生人；醒则ท无所睹。夜中ณ呼之，终不出；才一交睫，即弛服横陈矣。往来既久，梦中亦知是梦，诘以不肯现形之ใ由。曰：“吾闻诸鬼云：人阳而鬼阴，以阴侵阳，必为人害。惟睡则ท敛阳而入阴，可以与鬼相见，神虽遇而形不接，乃ี无害也。”此丁亥春事，至辛卯春四年矣。余归之ใ后，不知其究竟如何。夫卢充金碗，于古尝闻；宋玉瑶姬，偶然一见。至于日日相觌，皆在梦中，则ท载籍之所希睹也。
有孟氏媪清明上冢归，渴就人家求饮。见女子立树下，态殊婉娈，取水饮媪华，仍邀共坐，意甚款洽。媪问其父母兄弟，对答具有条理。因戏问：“已๐许嫁未？我为ฦ汝媒。”女面避入，呼之不出。时已日暮，乃ี不别而行。越半载，有为媪子议婚者，询知即前女，大喜过望，急促成之。于归后，媪抚其肩曰：“数月不见，汝更长成矣。”女错愕不知所对。细询始末，乃知女十岁失母，鞠于外氏五六年，纳币后始迎归。媪上冢时，原未尝至家也。女家故小姓，又颇็窘乏็，非媪亲见其明慧，姻未必成。不知是何鬼魅，托形以联其好；又不知鬼魅何所取义，必托形以联其好。事有不可理推者，此类是矣。
交河苏斗南，雍正癸丑会试归。至白沟河，与一友遇于酒肆中。友方แ罢官，饮酣后，牢骚抑郁，恨善恶之无报。适一人褶裤急装，系马于树，亦就对坐。侧听良久ื，揖其友而言曰：“君疑因果有爽耶？夫好色者必病，嗜博者必贫，势也；劫财者必诛，杀人者必抵，理也。同好色而禀有强弱，同嗜博而技有工ื拙，则势不能齐；同劫财而有有从，同杀人而有误有故，则ท理宜别论。此中ณ之消息微矣。其间功过互偿，或以无报为报；罪福未尽，或有报而不即报。毫厘比较，益微乎ๆ微矣。君执目前所见，而疑ທ天道之难明，不亦颠乎ๆ？且君亦何可怨天道，君命本当以流外出身，官至七品。以君机械多端，伺察多术，工ื于趋避，而深于挤排，遂削减为八品。君迁八品之ใ时，自谓以心计巧ู密，由九品而升。不知正以心计巧密，由á七品而降也。”因附耳密语，语讫，大声曰：“君忘之ใ乎？”友骇汗浃背，问何以能知。微笑曰：“岂独我知，三界孰不知？”掉头上马。惟见黄尘滚滚然，斯ั须灭迹。
乾隆壬戌、癸亥间，村落男ç妇往往得奇疾。男ç子则ท尻骨生尾，如鹿角，如珊瑚枝。女子则患阴挺，如葡萄，如芝菌。有能医之者，一割立愈。不医则死。喧言有妖人投药于井，使人饮水成此病，因以取利。内阁学士永公，时为河间守。或请捕医者治之。公曰：“是事诚可疑，然无实据。一村不过三两ä井，严å守视之，自无所施其术。倘一逮问，则ท无人复敢医此证，恐死者多矣。凡事宜熟ງ虑其后，勿过急也。”固不许。患亦寻息。郡人或以为镇定，或以为ฦ纵奸。后余在乌ไ鲁木齐，因牛少价昂，农者颇病。遂严å禁屠者，价果减。然贩牛者闻牛贱，皆不肯来。次岁牛价乃倍贵。弛其禁，始渐平。又深山中盗采金者，殆数百人。捕之恐激变，听之又恐养痈。因设策断其粮道，果饥而散出。然散出之后，皆穷而为ฦ盗。巡防察缉，竟日纷纭。经理半载，始得靖。乃知天下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多有收目前之效而胎后日之忧者。始服永公“熟虑其后”一言，真“瞻言百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