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仿佛不再注意橱窗里的那些东西了。他振作起来，抬头一看，觉快到เ九点钟็了。娜娜马上就出来，他将要求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接着他又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以往晚上到เ这里来接娜娜的情景。这里的每个店铺他都熟悉，在充满煤ศ气味的空气中，他能辨别出每个店铺的气味，如俄罗斯皮革的浓重的气味，从巧ู克力店的地下室里飘上来的香草味，从化妆品店的敞开的大门里散出来的麝香味。柜台里脸色苍白的女店员似乎都认识他，时常静静地盯着他看，所以他不敢在她们面前停留。有一阵子，他似乎ๆ在研究商店上面的一排小圆窗户，好像在杂乱无章的招牌中，第一次看见那一排小圆窗户。随后，他又一次走到大街上，在那ว儿站了一会儿。雨已๐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他的手上，他感到เ凉冰冰的，这时他才镇静下来。现在，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她住在马孔附近的一座古堡里，她的女友德·谢泽勒夫人也住在古堡里，从秋天起，她病得很厉害；马路上的马车，像在泥泞般的河道中间行驶，这样的鬼天气，在乡下就糟糕了。这时，他突然不安起来，他再次回到闷热的胡同里，他在人群中ณ大步流星地走着，因为他忽然想到เ，如果娜娜戒备他，她可能会从蒙马特长廊那ว边溜走。
大家吃得很简单，只吃了带壳煮ุ的溏心蛋和排骨。于贡夫人是个家庭妇女，她抱怨肉店真不像话，送来的肉从来没有一块是合她意的，她只好一切都到เ奥尔良去买。另外，这次客人们吃得不满意，要怪他们自己，因为他们姗姗来迟，错过了时节。
普律利埃尔走到桌子对面的壁炉旁边，壁炉里燃着焦炭；壁炉两ä边各有一盏煤ศ气灯，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他抬头看看左ุ边的时钟和右边的晴雨计，上面都饰有镀金的狮身人面像，时钟和晴雨计都是拿破仑时代的款式。接着，他往一张很大的扶手椅里一躺，椅子上的绿绒套历经四代演员的使用，已๐经黄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模模糊糊，那ว副疲乏็而又顺ิ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ฐ老演员，正在等待上场。
她走了出去，乔治还跪在地上，他的衣服的底摆拖在地板上。他看见达盖内在注视着他，霎时脸变得通红。不过，他们却彼此生了友情。他们站在一面大穿衣镜前，把领带再结结好，互相刷掉对方从娜娜那ว里沾上的白粉。
“不，一点也不，”伯爵夫人笑着回答道，“我身上有点冷……这间客厅生火后，要好长时间才能热起来！”
“太太事先没有对我说，我没法子知道，”佐爱喃喃地说，“如果太太更改日期，最好事先告诉我一下，好让我知道……
“你给吕西买了边包厢票没有？”埃克托尔问道。
福什利的那篇文章的题目是《金色苍蝇》，写的是一个ฐ年轻姑娘，出生在一个四五代都是酒鬼的家庭，贫困和酗酒经过世代长期遗传，败坏了她的血液，在她身上演变成女性的神经失调。
“绝对不行！”娜娜愤怒地说，“这些商人真卑鄙龌龊！难道他们以为我得卖身来还他们的债吗！……你知道，我宁愿饿死，也不欺骗丰ถ唐。”
“我也是这样回答他们的，”勒拉太太说道，“我的侄女心肠太好了。”
然而，娜娜更恼火的是，她听说“藏娇楼ä”被出卖了，是拉博德特以低廉可笑的价格为卡罗利ำ娜·埃凯买下的。她对这帮人特别气愤，她们虽然装腔作势，其实，她们是真正的婊子。
嘿！一点不错，她比她们所有的人都好！
“她们可以吹牛，”她下结论道，“但金钱永远不会给她们带来真正的幸福……况且，姑妈，这帮人是否还活着，我都表示ิ怀疑。我现在生活得太幸福了。”
就在这时候，马卢瓦太太来了，她戴着一顶ะ奇形怪状的帽子，帽子的形状只有她自己้说得出来。她们再次见面，大家都很高兴。马卢瓦太太说，以前她对大场面感到有些不自在；从现在起，她可以不时来打打牌了。她们又一次参观房子；在厨房里，她们看见女仆在烤鸡上浇卤汁，娜娜当着女仆的面，说要节省开支，雇个女佣人花费太大，她想自己้操持家务。小路易出神地看着那台烤肉器。
这时听见一阵说话的声音。丰ถ唐领着博斯克和普律利埃尔进来了。大家可以入席了。汤已๐经端上桌子了。这时娜娜第三次带领ๆ客人们参观住宅。
“啊！孩子们，你们住在这里真舒适！”博斯ั克再三地说。他是在说客套话，奉承一下请客的主人，因为归根结蒂，他对自己所说的“窝”的问题毫无兴趣。
进了卧室，他的恭维话说得更动听了。平常，他把女人视为畜ไ生，他一想到เ一个男子汉受到这样一个肮脏的畜ไ生的约束，而这种事也可能在他自己身上生，他内心就很气愤。这是唯一能ม引起他愤怒的事，因为他总是像醉汉那ว样，用蔑视的态度来看待世界ศ上的一切。
“啊！这两ä个人，”他眨着眼睛说道，“他们瞒着大家筑了这个安乐่窝……说实话，你们做得对。**โ*！我们以后常来看你们，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当小路易骑着一把扫帚进来时，普律利ำ埃尔冷笑道：
“啊！这个孩子已经是你们两ä个人的了？”
这句话似乎ๆ很逗人。勒拉太太和马卢瓦太太笑弯了腰。娜娜不但一点没有生气，反而温情地笑了，她说小路易不是她与丰唐所生，非常遗憾ย，为了孩子和她自己้的幸福，她宁愿这是事实；但是他们将来也许会再生一个孩子。丰唐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一下抱起孩子，还模仿他牙牙学语，逗他玩。
“这没关系，他喜欢他的小爸爸……小坏蛋，叫我爸爸吧！”
“爸爸……爸爸……”孩子结结巴๒巴叫着。
大家都去抚摸小路易。博斯ั克感到เ不耐烦了，叫大家入席吃饭，在他看来，吃饭才是正经事。娜娜要求让小路易坐在她身边。吃饭时的气氛很愉快。然而，博斯克感到孩子坐在他旁边，心里有些不痛快，因为ฦ他要随时提防孩子把他的盘子打翻。勒拉太太也使他感到เ不自在。她感情缠绵，悄声悄气地告诉他一些秘密的事情，说有些有身份的先生还在追求自己；她噙着泪水，两次把身子靠紧ู他，他不得不推开她的膝盖。普律利埃尔对马卢瓦太太也不礼ึ貌，他一次也没有为ฦ她递过菜。他只注意着娜娜，看见她和丰唐在一起，心里怏怏不乐่。何况这对年轻的情侣又频频接吻，这着实令人讨厌。他们置一切请客的礼仪于不顾，两人竟然紧ู挨着坐在一起。
“真见鬼！你们还是吃饭吧，你们会有时间接吻的！”博斯克连连说道，嘴里塞满食物，“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接吻吧。”
但是娜娜控制不住自己。她陶醉在爱情之中，两颊绯红得像处女。她笑个ฐ不停，眸子里充满温情，目光凝视着丰唐，用一连串的亲昵称呼呼唤丰ถ唐：我的小狗，我的小狼，我的小猫儿。当他递水或递盐给她时，她就侧过身子，不顾ุ一切地吻他的嘴唇，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子和耳朵；如果有客人责备她，她就用巧妙的策略，装出猫挨打后的一副谦恭而又温顺ิ的样子，坐直身子，暗暗抓起他的手，紧ู紧捏住不放，还要亲一亲。她一定要触到他身上的某个ฐ部分。丰唐拱着背，得意地任凭她抚爱。由于享受到性爱的快乐่，他的大鼻子一张一合。他的山羊脸，又难看，又滑稽，像个丑八怪，由á于受到เ这位白白胖胖女子的诚挚的爱慕，神态显得洋洋自得。他不时回报她一个吻，就像一个男人享受着各种乐趣时，想表现一下自己可爱的样子。“总之ใ，你们两ä人真讨厌！”普律利ำ埃尔嚷道，“你从这里滚开吧！”
这时，他把丰唐打走了，换了一套餐具，坐到娜娜旁边的丰唐位置上。这一行动赢得了大伙的喝彩、鼓掌，他们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丰唐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露出火神哀哭爱神的神态。普律利埃尔马上对娜娜大献殷勤，用脚在桌子底下寻找娜娜的脚，娜娜对他猛踢一脚，叫他放老实一些。不，她肯定不会同他睡觉。上个ฐ月，因为他长相好，开始娜娜对他钟情过。而现在呢，娜娜恨他了，如果他装着捡餐巾去捏她的脚，她就把酒杯扔到他的脸上。
不过，那天晚上总算过得愉快。大家很自然地谈起了游艺剧ຕ院。博尔德纳夫这个恶棍难道还没有死吗？他的下流病又复了，使他痛苦不堪，他的脾气坏透了，别人都不敢碰他。昨天晚上，排演时，他不停地骂西蒙娜。这个ฐ人死了，全体演员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娜娜说如果他要她扮演一个角色，她会一口拒绝的；另外，她还说她不再演戏了，因为剧团生活总是比不上小家庭生活。丰唐在新上演的戏中ณ，没有扮演角色，他在正在排演的戏中ณ也没有担任任何角色，他还夸大其词地谈到他的幸福，他说自己完全自由了，晚上可以陪着他的小猫咪，坐在炉火前烤脚。在场的人都赞叹不已๐，说他们是幸运儿，装出一副羡慕他们的样子。
大家分吃了三王来朝节饼。勒拉太太分得了蚕豆，她把蚕豆放到เ博斯克的杯子里。这时候，大家齐声叫道：“国王喝酒！国王喝酒！”娜娜趁大家笑声不绝之际，又搂住丰唐的脖子，一边吻他，一边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但是普律利埃尔露出漂亮小伙子恼火时的笑容，大声说他俩这样做不符合游戏的规则ท。小路易躺在两张椅子上睡觉了。快到十一点钟็时，大伙终于分手了。大家走在楼ä梯上时，互相说声再见。
在三个星期里，这对恋人的生活过得着实甜蜜。娜娜仿佛感受到当初她第一次穿上丝绸裙子时的那种快乐，她深居简出，体味到เ清静而简朴的家庭生活。一天早ຉ上，她很早亲自下楼去拉罗什福科菜市场去买鱼，不料迎面撞见了她昔日的理师弗朗西斯，她吃了一惊。他像往常一样，全身穿得笔挺，上好料子的内衣，无可挑剔的礼服；娜娜身穿晨衣，头蓬ศ乱，趿着一双旧鞋。这副样子被他在街上撞见，娜娜很尴尬。但是理师很懂ฦ分寸，反而对她更加谦恭礼ึ貌。他对她什么也没有问，装作以为太太在外出旅行。啊！太太这次决定出来旅行，肯定使不少人伤心！这是大家的一大损失。不过，少妇出于一种好奇心，竟忘记了一见面时的尴尬相，终于对他问这问那ว了。因为在人群中他们很受挤，她便把他拉到เ一扇门下，她手里拎着小篮子，站在理师的对面。人们对她这次出走有什么议论呢？我的上帝！请他理的太太们，有的说这，有的说那；总而言之ใ，风声很大，影响不小。那ว么斯泰内呢？斯泰内先生的景况很不佳，如果他找不到เ一笔新า交易，其后果就糟了。而达盖内呢？哦！这个人生活得很好；达盖内先生善于安排生活。往事的回忆使娜娜兴奋起来，她张口还想问他问题，但她感到说出缪法的名字，难于启齿。于是，弗朗西斯微笑着先开口。说到伯爵先生，他真可怜，自从太太走后，他痛苦万状，像是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凡是太太可能ม到的地方，他都去过了。最后米尼翁先生遇见了他，把他带到เ家里去了。这则消息引得娜娜大笑，但她笑得很勉强。
“啊！他现在与罗丝在一起，”娜娜说道，“好吧，弗朗西斯，我不在乎！……你知道吧，他是个ฐ伪君子！他已๐经养成习惯了，连一个礼拜也熬不住了！而他还向我誓，说在我之后，他不去找任何女人了！”
其实，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是我吃剩下的东西，”她说道，“他是一个坏蛋，被罗丝捡去了！哦！我明白了，我从她身边抢走了斯ั泰内这头野兽，她要对我进行报复……把一个被我赶出门的男ç人勾引到家里，她是多么恶毒啊！”
“米尼翁先生说事情不是这样，”理师说道，“据他所说，是伯爵先生赶走了你……是这样，而且驱赶的方式粗俗下流，一脚๐踢在你的屁股上。”
娜娜的脸顿时变得刷็白。
“嗯？什么เ？”她嚷道，“是他一脚๐踢在我的屁股上？……这个女人太过分了！但事实上，亲爱的，是我把他推到楼ä梯下的，这个王八！因为他是王八，你应当知道这件事；他的伯爵夫人同什么人都睡觉，让他戴了绿帽子，甚至还同福什利这个ฐ无赖睡觉……这个米尼翁在马路上荡来荡去，给他的奇丑无比的老婆拉客，他的老婆太瘦了，没有人要她！……这些人真肮脏！
这些人真肮脏！”
她气得哽住了。她喘了喘气，又说道：
“啊！他们这样说……好吧！亲爱的弗朗西斯，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你愿意马上同我一道去吗？……是的，我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胆量说在我的屁股上踢了几脚๐……踢了几脚๐！我从来没有容忍过这样的行为。永远不会有人敢打我，你明白吗？因为谁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他吞掉。”
然而，她还是平静下来了。总之ใ，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把他们看得跟她的鞋子上的泥土一样。与这些人斤ภ斤计较，简直玷污了自己，她问心无愧就行了。这时，弗朗西斯同她谈得随便了，看见她这样穿着家庭主妇的晨衣出来买菜，与她分手时，冒昧地对她提出一些忠告。她错了，为了一时的热恋而牺牲了一切，一时的热恋会毁掉自己的一生的。她低着头听他说下去。弗朗西斯ั说话时，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他像个ฐ过来人，看见这样漂亮的姑娘如此糟蹋了自己，心里很难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终于开了口，“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亲爱的。”
她与弗朗西斯握握手，虽然他衣冠楚楚，但手还是有点黏糊糊的；随后，她去买鱼了。整整一天里，她脑แ子里总是想到เ她被踢屁股的事。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丰唐，她又装ณ出一副泼妇的样子，说她决不允许别人手指弹她一下。丰唐摆出一副智力人的样子，说一切大人先生都是一些衣冠禽兽，人们应该鄙视他们。从那时起，娜娜心里对他们充满了蔑视。
就在这天晚上，他们去意大利剧ຕ院观看丰唐认识的一个小娘儿们初ม次登台演出，这个角色的台词仅有十行。他们步行到蒙马特高地时，已快到เ深夜一点钟了。他们在当丹ล河堤街买了一块咖啡奶油蛋糕，回到家里在床上吃，因为天气不暖和，在床上吃，这样可以免得生火。他们并肩坐着，被子盖在肚子上，枕头垫在背后，他们一边吃夜点心，一边议论那个ฐ小娘儿们。娜娜觉得她长相丑陋，没有风度。丰唐趴卧着，切成块的蛋糕放在床头柜边沿上的蜡烛和火柴之间，丰ถ唐把蛋糕递给娜娜。他们最后争吵起来。
“哦！如果要说的话！”娜娜大声说道，“她的眼睛就像钻子钻出来的两个洞，她的头的颜色就像亚麻的颜色。”
“住嘴！”丰ถ唐连声说道，“她的眼睛漂亮极了，目光炯炯有神……你们女人之间总是互相诽谤！”
他看上去很气愤。
“得啦，你说得不少啦！”他终于用粗暴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家来烦我……睡觉吧，再争论下去就没有好结果了。”
丰唐吹熄了蜡烛。娜娜怒气未消，她继续说话，说她不愿意别ี人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习惯于受人尊敬。因为丰唐不理睬她，她也只好住口了。但是她不能ม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你动来动去，还有没有完的时候？”他猛然跳起来，大声喊道。
“床上有蛋糕屑，这可不是我搞的。”她冷冰冰地说道。
床上确实有蛋糕屑，她连大腿底下都感觉得到，她浑身痒。就连一粒蛋糕屑也使她感到身上痒，她搔痒，把皮都搔破了。在床上吃糕点，吃完以后，难道不该把被子抖一抖吗？丰ถ唐憋了一肚子气，点燃了一枝烛蜡。两人都起来，穿着睡衣，光着脚，把被子掀开，用手把床单上的蛋糕屑掸掉。丰ถ唐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连忙又睡到床上，娜娜叫他擦擦脚，他叫她见鬼去吧。最后，她睡回原处，但是刚刚躺下，她又乱ກ动起来，床上还有蛋糕屑。
“当然啦！肯定还有，”她反复说道，“你的脚底把碎屑又带到床上了……这我可受不了！我对你说，这我可受不了！”
说完，她想从丰唐的身体上面跨过去，跳到地上。而丰唐很想睡觉，被她闹得忍无可忍，狠狠地掴了她一记耳光。耳光打得那样重，娜娜一下子把头枕到枕头上，乖乖๔地睡觉了。她被打得晕头转向。
“哎哟！”她只喊了一声，像孩子一样长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他问她还敢不敢再动弹，若再动弹一下，就再掴她一记耳光。接着，他吹熄了蜡烛，仰面躺下，马上打起鼾来。娜娜呢，她把脸贴在枕头上，低声呜咽起来。滥用武力的人是孬种。但是，她心里确实害怕起来，刚ธ才丰唐的那副滑稽面孔一下子变得多么可怕。她的火气慢慢消เ了，似乎是那记耳光让她平静下来。现在她对他反而尊敬起来，她把身子贴在紧靠巷子边的墙壁上，尽量多让一些地方给他。她脸上火辣辣的，眼泪汪汪，虽然疲惫不堪，却感到有味道。她被制服了，疲倦得连蛋糕屑也感觉不到เ了，终于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她用赤裸的双臂搂住丰唐，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再也不会打她了，是吗？再不打她了。她太爱他了，挨他的耳光，也觉得有意思。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一句话不投机，丰ถ唐就掴她几记耳光。她也习惯了，挨打就忍受着，有时，她也大声叫喊，威胁他；但是，当他把她硬逼到墙边，说要掐死她时，她就软下来。通常，她挨打后，倒在椅子上，呜咽五分钟。事后便把一切都忘了，又快乐่起来，唱呀，笑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满屋里都听到她的裙ำ子飘拂的声音。现在最糟糕的却是整天不见丰唐的踪影，他晚上要到เ深更半夜才回来；他经常逛咖啡馆，会见他的哥儿们。娜娜平时战战兢兢，对他温柔体贴，唯一担心的事是，她责备他几句，他就出去不回来。有些日子，马卢瓦太太没有来，姑妈和小路易也没有来，她一个人寂寞得要命。因此，一个星期天，她去拉罗什福科菜场买鸽子，正在讨价还价时，遇见了萨丹ล，她高兴极了。萨丹买了一把萝卜。自从那天晚上，丰唐请王子喝香槟酒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怎么？原来是你，你也住在这个区吗？”萨丹说道，在这种时刻๑，她见娜娜穿着拖鞋走在马路上，一下子愣住了，“啊！我可怜的姑娘，看来你也混得不好！”
娜娜皱皱眉头，示意她住口，因为那ว儿还有别的妇女，她们都穿着室内便袍，内衣也不穿，披头散，头上沾满了白绒毛。每天早晨，这个地区的烟花女，刚把过夜的嫖客送走之后，就来这里买菜。她们睡眼惺忪，拖着旧鞋走路，一夜的烦恼把她们弄得疲惫不堪，个个心情沉重，她们从十字路口的各条街走向菜市场，有的还很年轻，脸色十分苍白，神态从容迷人；有的又老又丑，腹部ຖ鼓起，皮肤松弛，在接客以外的时间内，这副样子被人看见，也觉得无所谓。在人行道上，行人都回过头来看看她们，但她们当中ณ谁也不露出一丝笑容，每个ฐ人都行色匆匆，神态像高傲的家庭主妇，在她们眼里，男人似乎不存在似的。就在萨丹付钱买一把萝卜时，有一个年轻男子，样子颇像一个上班迟到的职员，走过她的身边，对她说道：“晚安，亲爱的。”她猛然直起身子，像王后的尊严受到เ了冒犯，说道：
“这个猪猡着了魔了吧？”
后来她想起来似乎认识此人。三天前，将近午夜时分，她独自一人从大街上往回走时，在拉布吕耶尔街的拐角处同他交谈了近半个ฐ钟头，她想拉他到家里过夜。想到เ这件事，她心里更加气愤。
“这些人真没有教养，大白天对你说些不伦不类的话，”她又说道，“人家在干正经事时，就该尊敬人家，难道不是吗？”
娜娜虽然怀疑鸽子不新า鲜ຒ，最后还是买下来了。这时，萨丹ล想带她到เ家里看看，她住在拉罗什福科街，就在附近。等到只有她们两人时，娜娜告诉她自己对丰唐怎样钟情。到了自家门口时，矮个子萨丹停下脚步，伫立着，手臂下夹着那把萝卜，饶有兴趣地听娜娜详细讲最后一件事。她也撒谎了，赌咒说是她把缪法赶出门的，还朝他的屁股上狠狠连踢几脚。
“哦！踢得好！”萨丹连声说道，“踢得好！他什么也没敢说，对吗？他真是个胆小鬼！我当时在场看见他那副嘴脸就好了……亲爱的，你做得对。得了，金钱算什么！我呀，如果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我宁愿为他而死……嗯？你要常来看看我，你答应我吧，左边那个门，敲三下我就知道了，因为ฦ经常有许多讨厌鬼来捣乱。”
打那时起，每当娜娜感到太烦闷时，便来看萨丹ล。娜娜总有把握见到เ她，萨丹在十点钟前是从来不出门的。她住两ä个房间，一个药剂师怕警察来找她的麻烦，为她添置了家具；但是，刚ธ过了一年，她就把家具捣坏了，椅子上弄出了洞眼，窗帘也搞脏了，屋子里垃圾很多，杂乱无章，就像被一群疯猫住过似的。有几天早上，她自己้也觉得屋子里脏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打扫一下，可是清除污垢时用力过大，不是拉下椅子的横档，就是撕坏一块窗帘。在那几天里，房间里比平常更脏，别人简直无法进去了，因为ฦ有一些东西堵在门口。所以，她最后干脆不收拾了。再说，在灯光下，带穿衣镜的衣柜、挂钟和残剩下来的窗帘，还能留给嫖客们一些幻想。况且六个月以来，房东一直威แ胁要把她赶走。那么เ，她为ฦ谁维护好这些家具呢？莫非是为了那个药剂师？她决不干！她早ຉ上起来脾气好时，就大声喊：“吁！驾！”一边把脚伸得长长的，朝衣柜和五斗ç柜的侧面猛踢几脚，把它们踢得简直要裂ฐ开了。
娜娜每次来后，几乎都现她躺在床上。即使下楼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她也感到เ疲乏极了，往床边上一躺就睡着了。白天，她走起路来总是无精打采，经常躺在椅子上打盹，直到黄昏时分，她才摆脱这种委靡不振的状态。娜娜觉得在她家里挺自在的，坐在乱ກ糟糟的床上什么事也不干，眼看着脸盆随便摆在地上，前一天溅上泥浆的裙子把沙上沾了泥斑。她们推心置腹，聊个ฐ没完没了，萨丹身着睡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脚翘得比头还高，一边抽烟，一边听娜娜讲。下午，她们觉得烦闷时，就喝苦艾酒，用她们的话来说，这样可以忘掉一切烦恼；萨丹ล不下楼，甚至连裙ำ子也不穿，就走过去把身子俯在栏杆上，吩咐女门房去买酒。女门房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她一边端来一杯苦艾酒，一边瞟着太太赤裸的大腿。她们的谈话最后总是转到男人身上，说男人怎样肮脏。娜娜谈起丰唐，令人厌烦；她说不到เ十句话，就要噜苏一次，说丰唐是怎样说的，丰唐是怎样做的。萨丹ล是个好姑娘，她不厌其烦地听娜娜讲述这些没完没了的琐事：她在窗口怎样等他呀，一碗肉烧焦了怎样生口角呀，一连几个ฐ钟头赌气不说话呀，上床后又怎样和好了呀。娜娜感到เ需要谈这类事情，竟然向她讲到她怎样被他打耳光的事：上个ฐ星期，他把她的眼睛都打肿了；昨天晚上，他找不到拖鞋，一巴掌打在她的头上，她一下子栽在床头柜上。萨丹一点不感到惊讶，依然抽她的烟，只是在插话时，才停止抽烟，说要是她的话，总是把头一低，让那ว位先生和他的巴๒掌落个空。两个人都沉湎于这些挨打的故事中ณ，她们很快乐，甚至这些重复过一百遍的蠢事都使她们飘飘然，她们还说被辱挨打后，浑身感到软绵绵、热乎ๆ乎、疲倦得很。娜娜回味丰ถ唐怎样打他，直到他怎样脱靴子，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因此，她每天来找萨丹ล，何况，萨丹最后与她也有同感。萨丹还举ะ出自己被打得更厉害的例子：一个糕点师傅把她打得晕倒在地上，可是她仍然爱他。从那以后，娜娜来了就哭，说这样生活不能ม继续下去了。萨丹每次都要送她回到家门口，在街上待一个钟头，观察丰唐会不会来杀害她。第二天，娜娜和丰ถ唐又言归于好了，两个女人高兴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她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喜欢挨揍的日子，因为ฦ她们对这种日子更感兴趣。
她俩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然而，萨丹ล从来未去过娜娜家里，丰唐说过，他不愿意看到เ婊子在他家里。她俩总是一道出去，一天，萨丹ล带她到เ一个女人家里，她就是罗贝尔太太。自从那次她谢绝来娜娜家里吃夜宵，娜娜一直挂虑着她，并对她产生了某种敬佩之情。罗贝尔夫人住在莫斯尼街，这是一条新街，非常幽静，属于欧罗巴区，街上没有一家店铺，房屋都很漂亮，里面的套间既小又窄，这里住的全是女人。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们沿着不见行人的人行道走着，道路旁全是高大的白色房屋，非常宁静，充满贵族气派。街上停放着一辆辆交易所投机家和商贾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一些男人来去匆匆，一边举目向窗户里张望，身着晨衣的女人伫立在窗口，仿佛在等待什么เ人。娜娜起初不肯上楼，她神态矜持，说她不认识这位太太。但是萨丹坚持要她上楼。带一个朋友在身边总是可以的，何况萨丹只想作一次礼节性拜访。罗贝尔夫人是萨丹ล昨天晚上在一家餐馆才认识的，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她还叫她保证一定来看她。娜娜终于同意上楼了。到了楼ä上，一个睡眼惺忪的矮个子女仆告诉她们，太太还没有回来。不过，她仍然把她们带到客厅里，让她们在那儿等待罗贝尔太太回来。
“哎哟！这房子真漂亮！”萨丹喃喃说道。
这是一个ฐ朴实无华的套间，墙上挂着深色布幔，颇具一个迹后退休的巴黎店主住房的风貌。娜娜感触颇็深，想开个玩笑。萨丹却生气了，她保证罗贝尔太太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挽着她膀子同她在一起的男ç人全是上了年纪、作风正派的人。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个退休的巧克力商人，他很严肃。他每次来时，总是羡慕房子的陈设大方，叫仆人通报姓名，叫她为“我的孩子”。
“瞧，这就是她！”萨丹指着一张放在挂钟前的照ั片说道。
娜娜端详了一阵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ฐ棕色头的妇女，长长的脸，双唇紧闭，暗暗笑着。看过照片完全可以说她是上流社ุ会的妇女，不过，表情显得有些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