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幽默也是出了名的。有一回,他从食堂打来一份炒藕片,自言自语道:“黑,食堂真黑,藕片有四两吧,光窟窿眼儿就够三两ä半,等会儿再好好找找,但愿那些小肉们确实藏到窟窿眼里去了。”这样的话,经常让同学们喷饭,给单调的学习生活增添不少笑料。
成名往往就在这么不经意间,顿时,整个系都在打听谁是方แ心宁。那时,方心宁心中的自我真是不能不有点儿小小的膨胀。
今天,方心宁的心情可不同于以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更不想理他了,“不去”这个ฐ词早已来到唇边。
一次,天又下了大雨,父亲正在上课,发现漏雨的房顶哗啦啦地落东西。父亲忙指挥大家赶紧往外跑。房顶忽地坍下一大片,一根房梁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背。门距他站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轻轻一迈即可出去,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ฦ屋子里还有学生,他得指挥他们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他向她们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方心宁今天特地换上女朋友季梅婷送的那件红色t恤与浅灰色西裤,仔细嗅一下,还能闻到她偎在怀里时的余香。他在幸福中沉浸ฤ了好一会。他爱惜这套行头,轻易舍不得取出来穿。就今天,走到半道上他就开始后悔,因为他感觉自己背上已经汗津津的。
每个人,时时刻刻๑都在受着外界影响。我本人一直还算努力,但常常有人会自觉不自觉地刺伤我愈来愈脆弱的心。就在我反复修改这些文字的时候,一位新上岗的同事还有意无意地对我说过:“丝男的奋斗,总是伴着血和泪,最终得到เ的,却往往只是泪和血。”才十几岁的儿子和他的妈妈有时也会联合起来笑我:你说话做事跟小孩子差不多,情商受你的学生影响,永远停留在十四五岁。自然,这都不过是些玩笑话,但认真想起来,竟也真的让敏感的我很伤神。我不能不承认,诸如此类也许只是别人不经意间说的闲话,对于我来说,真如一把看不见的刀,日益削蚀着我的梦想与信念。
方心宁原不是那种很主动的人,从不着意去为ฦ自己争取什么เ,这其中当然是有一种担心,担心失败,担心伤面子,特别ี是在人际交往方แ面,索ิ性用惰性为自己包裹上厚厚的防护层。而做老师越久,这种自我防护意识就越强。
可眼下,他必须ี改变自己。
三个ฐ孩子在这儿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才离开。方心宁忽然想到该回家一趟了,娘。这一段时间忙着应聘的事,心里也不太清静,他都没顾得上回家。
他急忙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一个ฐ人住在远山村的方母身体不是太硬朗,但却是个大忙人,不是在农田,就是在菜园,侍弄这侍弄那。
今天,方心宁先到田里转了一大圈,没见着人,就猜肯定是姐来了。
果然,他刚进大门,就听到娘和姐在家里说话。
姐越来越像娘了,那话音,那笑容,那ว步态。方心宁上初ม中那会儿,本应在黑山镇中上学,因为另一所学校离姐家很近,就被姐再三地劝着转到那里去了。上了三年学,方แ心宁在姐家吃住了三年,这使方心宁见了姐就跟见了娘一样感觉亲切慈爱。他至今还能背出他上初中时偷偷为ฦ姐写的一首诗。
姐姐,
你是一出古老的戏,
幕后锅碗瓢盆交响。
母亲的幸福安康,
弟弟的天天向上,
你声嘶力竭高唱!
姐姐,
你逃避多彩的世界,
只为把家担在肩上。
母亲苍老的欣慰,
弟弟稚嫩的梦想,
你深深勒入肩膀。
一张黝黑的脸,几道粗而深的皱纹,看上去,娘已经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了。自从父亲去逝,娘一个人操持家务,嫁走了姐姐,送自己้进了大学。一个ฐ人的生活,一点儿一点儿地在改变着她。有一次,读老舍《我的母亲》,主人公与母亲相似的经历,竟至于让他痛哭流涕。
“我的光棍儿子回来了。”方母笑呵呵地说。
姐看了娘一眼,嗔怪她这样说不好听。方心宁倒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合适,光棍就光棍呗。而方母这样说其实是要刺激儿子,希望他能ม在乎她这句话。
姐跟娘忙活着去包水饺。两人只要凑到เ一块儿,就会有嘀咕不完的话,但有一点,好几次姐要娘去她家住,娘就是不答应,总说:“哪儿也不去,我有儿子。”
唉,只是对于这个儿子,她又有何指望?
方心宁看着娘和姐姐忙活的身影,心里满是自责。
方心宁在家跟娘、姐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饺子。他并没有告诉她们要离开镇中的消เ息,因为他不愿意让习惯于过安宁生活的她们从此为自己多一份担心。
娘一个劲地让着方心宁吃,盛上一碗汤给他端过来,下命令似的说:“原汤化原食,一会儿喝了它。”
方心灵说:“娘,你这偏心的毛病是治不好了,回回只给他盛。”方母笑着说:“他小嘛,你让着他些。”方心灵说:“二十年前说他小,现在都往三十跑的人了,还说他小,那到了八十我走不动了,我是不是还得让着他?”方แ母不高兴了:“还没说上媳妇,你说能多大?等你八十?娘早ຉ就没了,也听不到你这些风凉话了。”
吃过饭,娘和姐自然就谈论起方แ心宁的婚事。
在远山村一带,一般辍了学的十六七岁往上的男孩子,大都已经订了亲,按当地的规矩,过年过节还要叫了未过门的媳妇来家里过几天“团圆”日子。像方心宁这样的年纪,已经“超龄”十多年,在整个村里非常罕见,是货真价实的老光棍儿。平日里,见不到方心宁还好些,可一到这年呀节呀的,方母可受不了了,就如自己的孩子犯了杀人放火的滔天罪行一样无脸见人,大门也不敢出。
一会儿,方แ心灵突然跟娘争论起来。
方母说:“王家小妮子不错。”方แ心灵说:“我也没说她不好,可是上学少了点。我们村好姑娘多的是,你别操心了,等会儿还是我先跟他提。”方แ母也不让女儿:“还是这个好,一个村里住着,知根知底。”
方แ心宁从来没有告诉她们自己和季梅婷的事。他坐在一边,不搭话,忽地站起身,借口回校有事,逃之夭夭。
姐在身后喊:“宁宁,你回来,姐还有话没说哩。”
方心宁心想,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那些好姑娘你还是张罗给别人吧。自己还不至于惨到你们说的那种地步吧?
嘁!
“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