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课间,接到安德烈的电å话,他问我是否愿意陪两个妹妹去“七公里”市场买点东西,因为我可以用中文讨价还价。
我拉过被子盖他身上,摸他的脸,冰凉,手也凉得象冰块。我有点害怕,忍不住摇晃他,“脱了衣服再睡,给你热碗粥?”
安德烈并不介意:“你今天怎么出来了?你男朋友呢?”
“啊?”我睁大眼睛,“那她为什么不在城里住,一个人待这么เ荒凉的地方?”
我还真没有说谎,安德烈曾讲过一个故事,成功地恶心了我一个星期,看见肉就躲得远远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闷闷地说。
这件事过后彭维维变了很多,衣着逐渐往暴露上走,原来那点艺术系学生的雅皮气息渐渐消เ失,夜不归宿变做家常便饭。
他送我回家,车穿过市区的街道,街边的煤气灯在车窗外掠过,一颗颗象流星划过。
安德烈紧闭双唇不肯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已经默认。
“你是谁?”他亦低声问我,手心轻轻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一阵颤栗涟漪一样扩散,我全身都软了下来。
“什么?”我跳起来叫,“彭维维,你居然卖友求荣你!”
“或者,你可以搬回公寓。”他果然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许多年过去了,
我拼命挣扎,用力推开他。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重重撞在床沿上。床边的盘子顿时滑下来,摔得粉碎。
孩子吓得搂着他脖ๆ子哇哇大哭。
那女人原想去扶他,只好又回过头哄孩子。护士进来大声斥ม责,场面一度混乱ກ不堪,我趁机脱身,一路飞跑着冲下楼梯。
我谁也不恨,只恨自己,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要自寻伤害,再来参观一次别人的天伦之ใ乐。其实不过是想找个理由á再见他一次。
汹涌的泪水流出来,胸ถ口象有把锋利ำ的小刀在切割,我觉得喘不过气。
第五章
不久ื前我曾恳求你欺骗我心中的爱情,以同情、以虚假的温存,给你奇妙的目光以灵感,好来作弄我驯服的灵魂,向它注入毒药和火焰。
----------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ๅ------普希金《我们的心多么固执》
天气逐渐有回暖的迹象,我不愿在室内呆着,常常在街边花园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正午的阳光很好,身边有孩子跑来跑去地玩耍,笑声银铃一样欢快,我掩着脸,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忽然有人在我身边说:“冬天总算要过去了,你还没有见过春天的奥德萨吧?”
我放下手,安德烈就站在一旁,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啜一口滚烫的咖啡,我的魂灵渐渐归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刚见到你美丽ษ的室友。”他眨眨眼说。
平时安德烈很少穿便衣,今天他却穿了一件黑色高领衫和牛仔裤,普普通通的衣服,翻开标签估计都是maທdeinchina,可穿在他身上十分熨帖舒服。。
阳光下他碧蓝ณ的瞳孔仿佛是透明的,一直可以看到眼睛深处。
他坐在我身边,我们俩都不说话,静静望着远处的人群。
广场上有人拉起手风琴,六七十年前的旧ງ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红莓花儿开,人人耳熟能详,一首接一首,周围人群慢慢聚拢,有人牵起手跳舞。
“安德烈,”最终还是我打破沉寂,“你忙完了?”
“是,可是收获并不大。”他看我一眼,“他暂时可以安全了。”
安德烈没有说名字,可是我明白他说的是谁。他专门告诉我这个消เ息,是为了让我安心,但他并不知道,我才被这个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咧咧嘴想笑一下,嘴角的肌肉却僵硬得象被冻住一样。
安德烈拉起我的手:“来,我们也跳一个ฐ。”
我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安德烈,我跟你说,对不起,我们只能做朋友。”
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如此耽误一个ฐ大好青年,是至为不道德的事。
“朋友就朋友。”他仍然拉过我的手,“只要你不避着我。”
“安德烈……”我异常不安,欠下别人的巨额情债,将来让我拿什么เ去还?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爱我,可是不能阻止我爱你。玫,我想告诉你,你非常美非常好,男人轻易就会爱上你,别轻易否定自己。”
我的眼眶一下红了:“安德烈,你真傻!”
他看着我微笑,温柔的笑容象冬日的阳光,温暖着我冰凉的心口。
这天起我沮丧的心情开始渐渐复原,但我实在没想到เ,那个女人居然在一个下午找上门来。
她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长得像她那ว样美的女人,实在不多见。
“我叫瓦列里娅。”她居然说一口相当流利的中文,“那天是个误会,我想和你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我不想让她进门。她比我高出半头,至少一米七五,动起手来我沾不上任何便宜。
可她不肯走,满脸哀求地看着我,大眼睛里水雾濛濛,大概是个ฐ男ç人都会被她感动。
我是女人,可以不吃这一套,硬着心肠准备关门,转眼看到เ她手里牵着的孩子,雪白的小脸蛋在寒风里冻得通红,我顿时心软。
平日最见不得老人孩子吃苦,终于放她们母子进来。又从厨房角落里翻出一瓶巧克力粉,冲调完兑上小半杯凉水,试了试温度才交在孩子手里。
“有话请说。”我离她远远地坐着,态度冷淡。
其实她并没有口出恶言,我也不想太过份,整件事里她应该也是受害者。
她搂着孩子的肩膀,踌躇很久,这样开始她的故事:“我十七岁生下伊万,他父亲失业,很长时间找不到工作,喝醉了就回家找我们母子出气。”
我一愣,立刻坐直身体。这么เ说,那孩子并不是孙嘉ล遇的骨肉?
那叫做伊万的孩子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热巧克力一口一口小心喝着。纤秀的五官继承了母亲大部分的美貌,皮肤白得几乎ๆ透明,却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眼珠。正是这深色的头发眼睛,让我误会他是混血儿。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伊万交给母亲,四年前跟着鸡头从家乡出来。”
我瞟她一眼。
她很敏感,笑笑说:“没错,就是‘鸡头’,你们中国人都这样称呼他。他把我介绍给孙,我跟了孙六个月。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很不快乐。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有些羞涩,停了停才继续,“你知道,有生理上的原因,也因为这个城市没有我的朋友,那时候孙的俄文也不好,我们每天说不了几句话,我很寂寞。”
我沉默一下,然后说:“我明白。”
“我和孙说,我不想再呆在奥德萨了,我想念我的伊万。他什么เ也没说,给我一笔钱让我走。我回了小城,伊万的父亲依旧找不到工ื作。钱花完了,他变本加厉地打我,几次我差点被他打死,只能回来找孙。”
我怔住,看上去她并不象吃过苦的人。
瓦列里娅低下头,眼圈有点泛红:“孙帮我在七公里市场开了个商店,带着我找他的朋友上货。靠这个商店,我才能养活伊万和我自己้。”
“伊万为ฦ什么เ叫他爸爸?”她凄恻的神情,让我无条件相信了她,但对那ว几声爸爸,依然耿耿于怀。
她苦笑,把伊万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我。
我叫他:“伊万?伊万?”
那孩子仿佛没有听见,视线转到เ一边,并不看我。
我狐疑地看向他的母亲。
瓦列ต里娅笑得凄苦:“自闭症。”
如醐醍灌顶,霎那间我明白了一切,自闭症,又是一个ฐ拒绝与世界交流的孩子。
“两岁的时候发现异常。”她摸着伊万的头发,美丽ษ的脸上有无限哀伤,“可是很奇怪,他只和孙亲近,追着他叫爸爸。”
“他父亲呢?”握着伊万的小手,我相当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