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确实要回去一趟,但是刘彻不太好说话,得找机会。”
天已完全黑了,唯有积雪反射着一些微光。皇帝心头满不是滋味:清尧阿清尧,为ฦ什么时辰到了还不回来?你让朕怎么相信你?你真的不怕朕雷霆一怒灭了你张家全族吗?……也罢,看在你我情份上,再宽限你三天……
皇帝抬起头来,目中闪着希望的光芒,却听张清尧接着说:“张家族长是终生制,一旦被选中,除了死,便不可抛下所负责任,我离开两年了,可以想象族中乱ກ象丛生,如果再不回去处理一下,我怕张家内讧会影响大汉基业安稳。等处理完族中事务,我再回宫里来,可以吗?”
卫青闭口不言,可惜三个娃娃太小,说不清楚是谁刺伤了父亲,霍去病一咬牙:“我去问舅母!”
“人无完人。”
红衣女子在他身边风情万种地绕了两圈:“张先生,认识本翁主吗?”
“非也。”
“没力气了?朕允你先吃点东西再回答。”出人意料é地,皇帝并未因被冷落而龙颜大怒,竟然还起身亲手端了几案上一直温着的参汤,扶起年轻人让他靠坐在怀里,慢慢给他喂下。如此情景若让人看到,非大惊小怪不可。生疏的动作洒了不少参汤在被子上,年轻人也渗出了一层薄汗,皇帝干脆把湿被掀开,这下,年轻人赤、裸的身体便又呈现在眼前。皇帝一眼扫过,呼吸立即急促起来:“可以回答问题了吧?”温热的口气喷在年轻人颈侧,令他不由自主缩瑟一下。却仍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原创น的可以忽略此章,下章开始可以独立成篇。
“请大将军救张骞一命。”取出那道诛张骞三族的圣旨呈上,“在下想离宫回去处理一下家事,至少需要半年之期,陛下不准,用舍弟来牵制,但张骞如今远在西域,至少一年以后才能ม回长安,届时如果在下还没有回宫,陛下必将迁怒,万望大将军保他性命!”
卫青想了想:“这件事如能力所及,我定然是力保的,但是皇上不准你离开……莫非你是想偷偷出宫?”
“大将军明鉴。”
“宫禁森严å……”
“我自有办法。”张清尧低了头,“大将军,在下久不回家,家里遭了劫难,父母兄妹皆不知去向,族中ณ兄弟叔伯也有死伤,实在放心不下……”
“好吧,张骞的事,我应下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求得皇上通融再出宫。”
“多谢大将军,张清尧日后定当报答。”
“不必谢,张骞与我既ຂ是至交好友,也有同袍之谊,你不说我也会尽力。”
张清尧心头大石落下,正欲再说什么,就听有脚步声跌跌撞撞飞奔而来,伴随着一个孩子的哭喊:“舅舅……舅舅……”
卫青站起身来:“是霍光。”
殿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孩子满脸是泪地扑进卫青怀里:“舅舅……呜呜……哥哥薨了……”
“你说什么?”卫青惊得脑袋发懞,用力扣住霍光双肩,“不许胡说!”声音中已经打着颤。
“讣告刚刚送到……呜呜……哥……”
小霍光哭倒在地,卫青脸色惨白,踉跄跌倒:“去病……”
时年九月,未满24岁的汉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于前往朔方城戍边的路上溘然长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惊闻噩耗,卫青坐倒在地,霎时间泪如泉涌;霍光更是哭倒在地,嚎啕不止,几乎背过气去。
春陀慌乱地来扶卫青:“大将军,大将军节哀……”张清尧则ท弯腰去抱霍光,凑近的一瞬间,在卫青身上闻到过的那种异味又钻进了鼻子,且比卫青身上浓烈得多。
张清尧把霍光安置到เ自己卧榻之上,听春陀吩咐完小太监们守着大将军,一扯他衣袖:“陛下在哪儿?”
“在未央宫。”
张清尧立刻往未央宫方向跑去,春陀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张先生,你伤还没好,跑慢点啊……”
“没关系……”话音未落已๐经跑远。
远远地,就听到皇帝如雷的咆哮和打砸物品的声音:“朕不相信!不相信!朕的骠骑将军怎么会死!不可能!你们敢骗朕……”声音嘶哑,如受伤的孤狼一般凄厉。宫门外跪了一溜太监和侍卫,很多都面容哀戚。
张清尧轻轻推开殿门,阳光射入阴暗内殿,照得皇帝眯了眼,怒喝戛然而止,只见他束发冠冕已经歪斜,双目赤红,龙袍领口也扯开了,地上满是挥弃的竹简和各类砸碎的器物,两个风尘仆仆,浑身素缟的副将缩跪在一边伏地痛哭。
春陀跑进来,喘着气指挥着小太监们收拾,并让报丧ç的人都退下。皇帝则ท似耗尽了力气一般呆立不动,被张清尧扶着坐下,接过太监递来的热手巾为ฦ他拭脸,却是越擦越湿,皇帝强忍了那么久的泪终于崩涌而出,揪着张清尧的袖子不放:“去病……嗬嗬……朕的骠骑将军……他还不满24岁呀!还不满24岁……朕还要赋予他大任……天妒英才……”
张清尧把皇帝的脑袋按在胸前,一手抚着他后脑,一手轻拍他后背,任由泪水打湿衣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静下来。
“铛……铛……铛……”丧钟敲响,皇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张清尧把皇帝ຓ的衣冠理整齐,扶着已走不稳的人慢慢挪回寝殿坐下。皇帝呆呆愣愣,看着张清尧端到面前的茶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死死攥住他手腕:“去病走了……清尧,你别走……别离开朕……朕不能ม再失去你了……”手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像铁箍一般把张清尧扣住,“朕错了,朕为什么เ要把去病调去戍边?他应该留在长安的!”
皇帝目红鼻塞,语无论次地自责,张清尧任他抓着手腕,另一手轻抚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几天不曾修剪的胡渣子有点刺手,嘴里柔声劝道:“我不走,我陪着你,不走了……你冷静一点……”
皇帝另一只手也抓住他,通红的眼睛里闪过希冀:“你不走了?真的不走了?”
张清尧无奈地点头:“不走了……你先喝水。”
皇帝慢慢松开双手,接过水杯的双手颤抖着,杯中ณ水洒了一半。而衣袖掩盖下,张清尧白皙的手腕上已然多了五条鲜红的指印。
皇帝昏昏沉沉地,终于安静下来,伤病未愈的张清尧已经精疲力竭。一直躲在一边悄悄抹泪的老春陀这才过来轻声问道:“张先生您真的不走了?”
张清尧看一眼睡得极不安稳的皇帝,低压嗓子:“……要走也不是现在……大将军和霍光呢?”
春陀抽抽鼻子:“大将军已๐经回府了,他要主持丧仪。骠骑将军出征,皇上怕霍光一个孩子住在大宅子里害怕,就让他仍然住在皇后宫里,老奴已经派人送他过去了。唉,真可怜,才见到哥哥没多久ื,又成孤儿了……”
张清尧若有所思:“皇后宫……”
十天后,大司马骠骑将军的棺木被马车送回了长安。皇帝不顾皇后和大将军等人的劝阻,定要开棺见上最后一面。
张清尧第一次出现在朝臣们面前,紧伴皇帝身边,根本顾不上皇后和众大臣鄙夷的目光,只小心着不让皇帝再次失态。这十天来,皇帝变得沉默寡言,夜夜噩梦,经常独自在霍去病生前常去的地方徘徊,夜晚也总爱独处,连张清尧都很少见到他的面,朝政也基本都推给了丞相主理。张清尧知道他没见着霍去病尸首前还幸存着那么เ一丝丝的侥幸,只是如今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泯然了。
棺盖缓缓推开的那一刻,满是防腐药物的味道充塞所有人鼻腔,张清尧则又一次闻到了那种异常的气味,强烈到令人作呕,暗中ณ屏住了呼吸,而其他人似乎对此并无所觉。
黑底红字的霍字大旗覆盖着年轻将军的身躯,掀起大旗一角,霍去病毫无生气的面容扭屈着呈现出来,一只右手露了一半在外,五指箕张,指甲黑紫,仿佛临ภ死仍在忍受极端的痛苦。皇后惊得瘫倒在宫女身上,发出细细的啜泣声,连卫青都扭头不忍再看,皇帝ຓ则不顾一切伸手想要抚摸,太医们急忙发声:“陛下不可碰触,有毒。”
卫青和张清尧一边一个死死拉住皇帝的手,命人把骠骑将军的面部遮盖好,合上棺木。
皇帝被架离停灵处,召来太医和霍去病的近身副将询问死因。太医们回答:“骠骑将军是因为身染疫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回天乏็术的,此病极有可能是漠北之战中匈奴人将病死的牛羊等牲口埋在水源中祭祀诅咒汉军,因此水源区产生了瘟疫,骠骑将军误饮脏ู水导致身体受损,加之长期征战,疲累难以恢复,因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皇帝呆坐半晌才问道:“骠骑将军临ภ去……可有遗言?”
副将伏地泣道:“骠骑将军发病到薨逝,仅有短短三天,临终前已是神智不清,只是不断呼喊皇上和霍光……”
皇帝痛苦地闭目,半天才开口:“传旨,霍去病谥封景桓侯。陪葬茂陵,陵墓修成祁连山形状,筑墓所用大石皆由祁连山运来;调十万铁甲军沿途送葬,另加封霍光为光禄大夫……”
是夜,看着皇帝睡着,张清尧极轻地掀被而起,取了御用腰牌,推开后窗如游鱼般无声无息窜出廓外。他身影前脚消失,后脚,皇帝的眼睛便睁开了,闪着冷光,哪里还有一丝曾经睡着的迷蒙。
张清尧一掌劈昏一个ฐ侍卫,拖到角落剥下他的衣甲和长剑换上。跃上宫墙小心避开巡逻侍卫,直奔霍去病停灵的殿堂。
阴风阵阵,灵幡飘飘,守灵的太监们都尽量离棺木远远地,不时打着磕睡。张清尧尽量不发出声音推开一点棺盖,用暗藏的银筷拨开尸体的口唇,割开手指,将麒麟血滴入,借着烛光仔细观察,果然不出所料,随着皮肤抖动,几条细细的葫芦形盅虫已破皮而出,附着在筷子上猛烈挣扎,若非麒麟血刺激,谁也看不出来死者皮肤下还有这许多恶心活物。
张清尧收起银筷又将棺盖推拢,向椒房殿行去。
椒房殿最偏西边的暗屋,在张清尧看来,妖气冲天。屋子正中,有个黑袍女巫正坐镇中央,四周围着一圈瓶罐,各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悉索声响,似乎有千百条虫子正在爬行。皇后的贴身宫女正在训话:“你做得太过了,娘娘只是想让他失去皇上信任和宠爱,你却让他惨死……”
女巫咯咯一笑:“他不死,卫大将军迟早屈居他之下,别忘了霍氏也出美人,他还有个美貌的妹妹未曾入宫,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娘娘却青春不再,届时这皇后的位子,太子的位子,可就不好说了,难道娘娘想不到这些?”
宫女呆了一呆:“算你有理!不过以后再做法需要征求娘娘同意。另外,霍光人小鬼大,也留แ不得。”
“小巫ใ知道了。姑娘你回去吧,不要扰我作法。”
宫女转身正待离去,忽然就看到一道寒光袭来,感觉脖颈一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而那ว女巫ใ也同样连呼叫都未曾发出便一命呜呼。张清尧再次割开手臂,在每个虫罐中滴入一小滴鲜血,然后将它们聚在一起倒入灯油,再拿起蜡烛……
小霍光还抱着白天皇帝ຓ赏赐的官服盒子默默流泪,见忽然闯进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剑上还滴着血,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要干……什么……你是张……”
“别出声,是皇上让我来的。”张清尧取了案上茶杯倒了半杯清茶,将手上伤口挤出鲜血滴入搅匀递给霍光,“不想和你哥一样就喝下去。然后拿上出宫腰牌,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霍光震惊过后,一口饮尽,很快腹中绞痛,吐了一堆秽物出来,隐约可见有极细微的黑点附着在其中。此刻西殿火已烧旺,霍光跟着张清尧,乘着人们救火的混乱往宫门跑去。
卫青被半夜敲门的两人惊得张大了嘴,张清尧匆匆说了一句:“皇上说霍光年纪虽小但已๐位列三公,再住在后宫实为ฦ不妥,请大将军照顾ุ一阵,清尧告辞。”转身向皇宫飞奔而去。
这番话骤听合理,细思却处处不对劲,把卫青和霍光都闹得莫名其妙;而此刻的长信宫,皇上已经接报:“皇后宫中走水,烧毁一间偏殿,烧死两名宫女;张清尧手持御赐金牌,和霍光一起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