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微微一抖，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
陆肇星拉了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别把自己的弦总是绷得那ว么紧。都在外面奔波了一年多了，就当是休个短假，等战事又起来了，还不知道又要折腾多久。”
士兵们在看到陆肇星身上大片的血迹和领口上的上校领ๆ章之后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道。陈凯找来了几条薄毯垫着，两个ฐ人才小心翼翼地扶着陆肇星躺了下来。但顾北辰也并没闲着，他忙着把陆肇星左胸ถ上的绷带稍微松开了些，避免左臂的肌肉坏死，才又找陈凯要了新的绷带换上。陈凯看不出来他的身上有什么เ严重的伤，但的的确确也觉得他是累坏了，脸和嘴唇都白成了一个色调，虚汗止不住地往外冒。折腾了半天他终于能坐下来歇歇，陈凯这才看见他的一只脚居然光着，脚背和脚底上都是血。他没敢想顾北辰是怎么撑过来这一路的，只默默的从身侧取了个水壶过来，递给顾北辰：“喝两口水吧。”
担架抬走了重伤的士兵们，陆肇星站在壕沟一侧，紧蹙着眉头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躯干和四肢，他知道，在这种医疗条件下，他们活下来的希望几乎是零。敌方的轰炸还在继续，炮营剩ທ下的步炮和山炮根本阻挡不了坦克的攻击，整个ฐ阵地个个都是活靶子，处处被动挨打。从美国回来这么เ久，他头一次产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刹那间似乎ๆ也理解了方才参谋长的无奈。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早晨8点零5分，天还是灰蒙蒙的，可太阳已๐经出来了，他能感觉到。
焦头烂额之ใ后的冷静总能ม让人看清楚一些事情。
陆肇星难得收起了好脾气的面孔，微微板了脸也不再说话。顾北辰见状早ຉ就糊涂了，他压根儿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惹着了这位大团长，于是也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恰逢这时店小二来送菜单，及时地打破了僵局。眼看着小二举ะ着菜单在半空中胳膊都僵了，顾ุ北辰看了看陆肇星，还是接过来，翻了两页ษ又看过去，试探着发问：“嗯……你吃什么？”
顾北辰只能一个劲儿点头，看着店小二唰唰地往菜单上写字，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大。陆肇星端着茶杯，把嘴角的浅浅笑意都偷偷藏进了杯盏之ใ后。陆陆续续记了四五个菜，他终于开口制止铺张浪费：“可以了，就这些吧。”
突然的刹车让整个ฐ车体出于惯性重重地向前甩了一下，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停在了距顾北辰一臂远的地方。司机一边大喊着让他躲开一边狂按着喇叭，顾北辰听见了，但他还是动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受伤了，他只是觉得好疼，身上每一个地方แ都在疼，疼得他快要受不了，但他却想不到เ办法可以减轻这样的疼痛。他仍然直勾勾地望着轿车，它离他太近了，跪坐在地上的他看不进前挡风玻璃，只能努力地把身体微微前倾，就像他无力的动作和目光，能穿透厚厚的铁皮一样。
突然的刹车让整个车体出于惯性重重地向前甩了一下，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停在了距顾北辰一臂远的地方。司机一边大喊着让他躲开一边狂按着喇叭，顾北辰听见了，但他还是动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受伤了，他只是觉得好疼，身上每一个ฐ地方都在疼，疼得他快要受不了，但他却想不到เ办法可以减轻这样的疼痛。他仍然直勾勾地望着轿车，它离他太近了，跪坐在地上的他看不进前挡风玻璃，只能努力地把身体微微前倾，就像他无力的动作和目光，能ม穿透厚厚的铁皮一样。
“不弹一段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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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只是应声却不愿再解释，张逸终于也相信了先前陈凯的担忧。他无奈地沉默了，目光望向对面蜷坐在矮凳里的人，桌上的水早已凉了，可谁也没有去添的心思。
而在缅甸，早ຉ已被炮火轮番๘轰炸得斑驳凌乱的鄂克春阵地上，季风正裹挟着毒气徐徐远去。竹内在几番๘进攻不得之下使用了芥子气，多亏前线的侦察兵发现了日军尸体上的防毒面具，再加上季风的作用，才让大部分士兵幸免于难。不过陆肇星却不是这大部分人的其中ณ一员，向来身先士卒的他在日军发射毒气弹时仍旧在阵地的最前方，即便有防毒面具的保护，□在外的手臂和脖颈上还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3月的缅甸è已经渐渐炎热起来，伤口溃烂化脓的速度也比平常要快得多。医疗队的医官比他更烦恼，他明知一些化学药剂可以减轻损伤，却没有原料配制，只能用最基本的肥皂、草木灰等清洗伤口，勉强支持着伤势不再继续加重。而陆肇星本人却也不甚在意，虽然已๐经发了两天低烧，但阵地上日益紧ู迫的局势却比他本人的身体状况更令他不安。部ຖ队的伤亡越来越大，日本人已经看出他们没有援兵，攻势一波一波加强，另外的两ä个师团也就要兵临城下。而更加严å峻的是，英国人已经撤出了西线的卑谬，只需要再过三五天，同古就要被日军的三个师团三面包围。
湿热的热带季风气候也正映照着他焦灼的心绪。手臂上和脖子上的绷带又湿透了，屋外的炮声却一刻๑也没停下过。铅笔的笔尖在地图上重重地折断，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屋顶的尘土落下来，将视野漆成枯黄的暗色。他有些茫然，他打了多年的仗，头一次不明白自己在打些什么。他盯着同古的位置，又盯着曼德勒的位置，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陈凯站在他一旁，手里拿着汗巾，想帮他擦汗又不敢靠近。半晌，他听见长官微弱的声音，他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下命令。
“给我接师部ຖ。”
但此时戴安澜并不在师部。
他的先遣营营长正和他对峙着，其余的士兵们看似正三三两两在工事的角落里抽烟打盹，可目光实际上早ຉ已经聚集到了这边来。先遣营是2๐00师起家的老本了，别ี说都是机械化的人才，连营长本人都是德国毕业。在皮尤河一战中ณ他指挥若定振奋军心，可如今，却在此时，在他的师长面前落了泪。他沉默不语地定定望着自己้的部ຖ下，深吸了一口气方แ才低吼道：“混蛋！你这是在动摇军心么เ？”
那位面容憔悴的营长闻言只是抹了一把脸，然后便慢慢地跪了下来。戴安澜登时便怔住了，只听对方แ道，“师座，属下只求您为ฦ全师的弟兄着想，为ฦ200่师着想！这是军座和您亲手培养出来的部ຖ队，几千的弟兄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何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根本没有防守必要的阵地上？”
戴安澜大怒，大步向前劈手就是一个耳光：“住口！”语罢便伸手拉他，“给我起来！”
年轻的营长却动也不动，只有泪水从脸上往下流，再度开口时声音已满含着难以言喻的悲怮：“师座，求您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戴安澜重重推开他，猛地一振臂，哆嗦的手指半天才扣开枪套的按扣，随即便拔出了手枪，指向营长的眉心：“你再这么胡言乱语的，我就要军法处置你了！”
先遣营营长却仍是不为所动，他闭了闭眼睛，半晌才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那双曾被抗战的热血染红的双眼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他呆呆地望着师长，默然地开口，“师座，属下最后求您三思。”语罢便一个ฐ箭步冲上前握住了戴安澜的手腕，叩响了扳机。
一声枪响，方แ才还电å火光石的气氛登时陷入麻木和死寂，士兵们将沉默的目光投了过来，唯有戴安澜仍木然地举着手臂，营长的血将他的手套溅上了一片暗淡的红。他的手臂像是僵住了，因为他连垂下它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艰难而缓慢。他不敢再看自己้的部下，只得背过身去，瞬间染上红色的双眼出卖了他。
待到他回到师部，陆肇星来的电话内容也传到เ了他的耳边。虽不曾有一句撤退提及，但他仍旧能ม看出，自己最信任也最勇武的部下，同样和自己一样生出了茫然无措的怯意。他头痛欲裂ฐ，却又无可奈何。他抽了一包烟，在师部里踱步了两ä个多钟头，末了终于哑声开了口：“给军座发电报吧。
而远在曼德勒的中ณ国远征军司令部里，杜聿明呼地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方桌，桌上的茶杯纸笔地图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此时已๐是3๑月29日的深夜，日军的第56师团已经从后路包围同古，竹内宽接到消息，立刻๑对同古城发起总攻。两ä个师团一前一后已๐然对同古城形成了夹围之势，而2๐0่0师却早已๐弹尽粮绝，自师长以下已๐经断了近三天的补给。电报一封一封地往军部发，最后突围的道路一点一点地被逼死，可重庆却如何也不下命令，这叫他如何是好？
史迪威看他发怒却也无动于衷，只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睛道，坚持杜聿明不应放弃同古会战，并催促廖耀湘尽快赶到同古。可廖耀湘却被一股日军堵在来同古的路上，已激战了半天也没能ม脱身。杜聿明掀翻了桌子，可满腔的焦急与愤怒依然无法得到分毫的缓解，只得两ä手撑在墙上望向缅甸è地图，牙齿都格格地咬出了声音。
参谋长见状上前一步，“军座……”
“哐”的一声，只见杜聿明一手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参谋长见状只得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可还没等他囫囵着咽下去，那ว边就传来了军座的暴吼：“就是违抗军令，老子也豁出去了！立刻命令戴安澜往回撤，廖耀湘不惜一切代价接应！2๐00师要是出了半分差错，老子要他的脑袋！”
炮弹没了，子弹也没了，连包扎伤口的敷料é和绷带都用尽了。全团上下只剩下几颗手雷，都交到了默默蹲伏在战壕最前方的几个士兵手里。陆肇星扶着陈凯的手臂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已经连续发了几天烧，没有药物治疗不说，连食物都断了好些天，现在早ຉ已经虚弱不堪，连站立都已๐经颇费气力。但他却从未后撤过或者提及过撤退，断粮的这三天更是几乎ๆ连指挥部ຖ都不回。此刻๑他只想再多看看自己้的兄弟们，尽可能地多记住几张脸，等到เ了下面，没准还能做个伴什么的，也免得孤单一人，到时忘了回家的路。此刻他对撤退的命令已经不抱希望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只有满心的淡然和平静。这一生一世，虽不曾建功立业，却也问心无愧，能ม死在这抗敌卫国的战场上，便也不留遗憾ย。只是苦了他深深倾慕的那ว人，是否还在遥远的故国，日夜祈盼着他的消息？不想一日醒来，得到的却是噩耗连连……
日军的炮声渐渐近了，士兵的脚๐步声，坦克履带碾压地面的轰鸣声，步枪射击的呼啸声，阵地上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像一支苍凉的歌，又像一首渺远的曲。他听见悠长的笛声，像是故乡的江面上摆渡的艄公常吹的小调；他又嗅到淡淡的芦花香，像是小时候在浅浅的芦花荡里游水时的味道；他又听见清亮的琴声，像是他日夜思念着的爱人在耳边的温润软语。他觉得自己้快要睡去了，睡在这陌生的土地上，睡在这滚滚的硝烟里。
不想，一声撕心裂ฐ肺的呼喊却将他从这步步逼近的睡意中唤醒了。他睁开眼，挣脱了陈凯向前走了几步，看向绕过战壕跑来的副团长，对方的眼里满含热泪，一把便抓住了他的双臂：“师部发来电å报啦，要咱们撤退！2๐00่师有救啦！”
陆肇星像是失聪了，他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似听不懂了中文一般，只看着副团长的嘴一开一合，眼泪却不知怎么的从脸上就落了下来。副团长见他没反应又摇晃了他几下，他这才如梦初ม醒般回转了身子下达命令，却早已是语带哽咽：“接师部ຖ命令，全体撤退！掩护伤员先行！”
虽然背后的炮火仍不肯罢休，但撤退还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无奈，伤员太多，除去已๐经送到เ城内的一部分，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转移，这都需要时间。陆肇星安排了两ä个连断后，可毕竟没有弹药，人再多，也只有凭着血肉之躯搏斗ç的份。部ຖ队撤退的速度有些慢，一小股冲在最前方的日军已经冲了上来，负责掩护任务的士兵只得进行白刃战为ฦ其余人马争取时间。陆肇星也不肯先行，他顾不得自己现在连走路都已经是摇摇晃晃，也要确保士兵们都一一撤出了战场。陈凯和其余几个警卫连的士兵跟着他只觉得忧心忡忡，待到เ那一小股日军被消灭，长官开始安排这两ä个连的士兵也立即撤退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团长！”他小声喊着，本能地低了一下头躲避轰到เ他们跟前的炮火，“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陆肇星此刻๑正在检查医疗站，他生怕有重伤的士兵被遗忘在这里，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事情。闻言他只是看了陈凯一眼却并没有往外走的意思，医疗站遭受连日的轰炸，电å路早已๐断了，此刻又是深夜，屋内更是漆黑一片。他借着月光躬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棚屋的每个ฐ角落，果真在屋子的一角看见了一名士兵，腰腹和头部ຖ都缠着绷带，面色已有些灰白，但还尚有气息，看来多半是被医疗队的人忙碌之中ณ误认为已死去，便就留แ在了这里。
“快来人！”他急喊，那几个ฐ警卫连的士兵立刻冲了进来，他见状赶忙交待，“你们几个ฐ，把他送出去，找到医疗队，他还活着！”警卫连的士兵们听到เ这个命令却有些怔忪，他们明明是负责保卫团长的安危的，怎么เ还要丢下团长不管不成？可陆肇星却不容他们置疑，见几个ฐ人没反应，又加大了嗓门喊了一声“快点”，几人这才纷纷上前，把伤员抬了出去。
陆肇星出了医疗站，刚才的几句话已然耗干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气力。脚๐下一个不稳，他忙扶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战壕才没有跌倒，身体却不由自主ว地瘫软了下来，喘了半天粗气却再也无法站起。他的身体像冰火两重天似的一阵冷一阵热，牙齿打着寒战，眼前的影像也都成了双影。他抱着双臂，微微闭了眼睛，把头抬起了一点望向陈凯：“你也走，赶快。”
只有在最信任的副官面前，他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这次的伤病同样让他无法掩饰。陈凯听他说话，竟是已经虚弱得连声音都快要发不出，不由得鼻子一酸，上前蹲下来，紧ู紧握住长官的双臂，“团座，你不走我也不走。”
“糊涂ิ！”陆肇星怒骂道，又一发炮弹落在他们的身前，坦克的轰鸣声已然是近在耳边。他咳嗽了几声，吐掉嘴里的尘土，才又接着道，“我走不动了……你快走，免得拖累你。别ี忘了张逸还在重庆等着，还有北辰……”提到เ顾ุ北辰的名字他语调一转，想是心中悲怮，一声哽咽好半晌才被他勉力压抑下去。陈凯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团座，儿女情长事小，家国存亡事大，这是你教我的。今日你要与家国共存亡了，怎能ม陷我于不仁不义？”
陆肇星浑身一震，灼灼星目已๐是满含热泪。他松开紧紧环在一起的双臂，握住了陈凯的手，他知道自己在发抖，但他并不畏惧，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的不畏惧。他扶着背后的战壕，缓缓侧过了身子望向东方แ，黑夜正在退去，清澈的黎明像是母亲的呼唤，就快要降临ภ在这片土地。两ä人背靠着战壕并肩坐着，忽略了身后的爆炸和枪声，只剩ທ下满心的平静。
“你还记得，出征的时候，师长起的那ว支歌么เ？”陆肇星问。
陈凯道，“记得，团座。”
“咱们一块唱吧。”他闭上眼，“唱着唱着，没准就找到了弟兄们，到时候在路上，也多些人陪着。”
“好。”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ç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如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
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嘹亮的战歌如同天边的启明之星，在重炮轰向鄂克春高地的刹那，照ั亮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漫漫长夜。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重庆，顾北辰从死灰色的梦魇中惊醒，一抬手却发现，腕上的手绳不知怎的已经散落开来，穿在其上的玉石经他这么เ一番动作恰好落了下去，碎成流星样的一片一片。
距离陆肇星离开重庆已经过了三个多月，顾北辰却忙碌得压根顾ุ不上胡思乱想。战事愈发胶着，西南那边更是早已炮火连天，连带着重庆的物资也紧张起来，物价涨得飞快。前些日子他攒下来的一些钱都快成了废纸，仅靠着这一份零工赚的钱也不够付每月的房租了。无奈他只好在几家报社做些临时翻译的活计，虽然每天都要折腾到深夜，但好歹紧紧巴巴๒地也能度日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弹琴，明明谁都知道这是最赚钱的方แ式，可他就是不愿意，哪怕老陈开口劝他也不行。沾了血的双手已经不能够再触碰纯净的琴键了，就像他偶尔做噩梦的时候，会看见自己้掌心里的血一滴一滴滴到钢๐琴上，顺着琴键的缝隙渗下去一样。那使他觉得恶心。于是他就这么เ过着，每天也就是两ä餐饭，中午一小碟素า菜和一碗白饭，晚上一碗白粥，有时没什么胃口索性就不吃。可他也没觉着苦，就是心里头有时候总空落落的，可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想跟什么人说话的时候，却还是需要好几秒才能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早ຉ就只有自己一个ฐ人了。
老陈前些天还冲他抱怨，说你这副模样可不太行，整天这么忙得晕头转向的，要是身体垮了可怎么办，重庆一大半工ื作都靠你撑着呢。他闻言边笑边捶了捶自己的胸ถ膛道，忙归忙把，可瞧瞧，这副身板儿不还是照样结实。老陈见状只得摇摇头，放弃再与他辩论。
除了工作需要，他并没有与太多政府要员和部队将领打过交道，除了借助环境优势把一些即时的信息反馈给延安和一些策划ฐ辅助工ื作以外，也没有再参与大的行动。按照老陈的话说，他这才算是勉强熬出了头，不用总是冒着枪林弹雨冲在第一线了。顾北辰就笑，他说，这可没个定论，没准儿哪天事态紧急了，他又得披挂上阵去。
这天去报社拿稿子的时候，他不经意瞥见最新出版的一份报纸上的专版，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三个ฐ多月没有陆肇星的消息了，想不到……却在报纸上看见他。前段时间远征军刚刚ธ入缅，对外还要瞒着日本人，因而全重庆愣是没一篇报道发出来。而这份报纸上，专版的正上方แ赫然是陆肇星在战后照料伤员的照ั片，钢盔仍旧ງ是歪着，脸上被炮火染得脏ู兮兮的，可那ว双眼睛却格外的炯炯有神，全然不似已在炮火里摸爬滚打了数日的模样。他又翻了翻底下的文字报道，果然秉承着一贯的保密风格，除了交待中央军某部正奉命驻守同古与日军连日展开激战并夸赞了几句之ใ外，也就没别ี的什么实质性内容了。他想了想，然后和编辑打了声招呼，便卷起了这份报纸，带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终于得到了陆肇星平安的消息，他心里多少也放松了些，一路上的脚步也是轻快得很。临ภ到เ门前，他却意外地看见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斜斜ฒ倚在门边，忙又走近两步细看，对方แ却更快地发现了他：“顾先生，好久不见。”
来人竟是张逸，他这么เ一身衬衫领带的正式打扮看得顾北辰还真是不习惯。趁着顾北辰掏钥๓匙开门的工夫，他笑眯眯地扬了扬手中的字条，“看来陈凯总算办对一件事，没忘了临走前给我留แ下你的地址。”
顾北辰听见陈凯的名字也并不吃惊，开了门便微笑着迎张逸进了屋来，“他们那ว群人总是神通广大的。”语罢他随手把报纸放在桌上，转手去取茶壶斟水。而自从上次战地相识，张逸对他跟陆肇星的事已๐经了解了七八成，再加上后来送药等一系列琐事，跟顾ุ北辰也早就熟ງ络了起来，便也就不再客气拘礼。大概ฐ是陈凯也察觉到不对劲，临行之前给他留下了顾北辰住处的地址并托他照看，虽然他并不认为顾北辰需要他特别关照，但挚友的嘱托他总归还是要践行的。正巧ู，今天他才刚ธ刚获得了一些缅甸那边的消เ息，他相信顾ุ北辰正无比需要这些。
给两人面前的茶杯里都添上了水，顾北辰抱着手臂半抿着嘴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大夫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เ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逸一听这话就乐了，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有，我保证是你非常感兴趣的目的。”
顾北辰端着茶杯的手闻言蓦地停在了空中，悬了一会又放了下来，这次开口已经不复刚ธ才戏谑的语气。“关于他的？”他问。
张逸点点头，“前些天给一位将军做了手术，今天他偶然提起，我就多嘴问了两ä句。”他拿起桌上的报纸，不屑一顾地揉成团便扔进了门边的簸箕里，“别ี看报纸上写的那些，那都是废话。实际的情况是，缅甸è的状况很不好，局势很危急，驻守在同古的20่0师快要被架空了。”
顾北辰一惊，“架空？怎么เ会？其他的部ຖ队呢？”
张逸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更多具体的情况了，“我只知道现在只有2๐00่师独自驻守在同古，后方一兵一卒的援兵都没有。据说前几天日军连坦克野战炮燃烧弹都通通用上了，但还好，戴师长的兵都是一副硬骨头，愣是没让他们把城墙给啃下来。不过要是一直这么孤军作战，能撑多久ื也不好说。”
得，顾北辰郁闷地想着，自己看来还是没修炼到家，张逸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完全摧毁了他用三个月才构筑起来的处变不惊的心态。叹了口气，他拿起那份报纸，把照片那部分的皱褶展平，又放了下来。而后他慢慢开口，“往后要是还有他的消เ息，你就不用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