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人家还要睡嘛……
恹恹……
少不得又把还魂故事讲述一遍,本还有些担心被识破,但见他只是含笑听着,末了又问些在李家的饮食起居,病体恢复状况之类,并无怀疑诘问,这才放下心来。
直接把他踢下去?或是先打了再踢下去!
翌日,支开小澜,尽量做了不引人注目的打扮,戴了帏帽,溜到街上。
心里一突,他,要说什么เ?
一件月白文尚葛袍勾勒出他挺拔隽朗的身材,腰间系了银红刻๑丝绲带,垂了羊脂比目双鱼佩,镂空麒麟银香球,外披一件石青大氅。即便不张扬,仍是能吸引人的目光。
我问李归鸿道:“是这几匹?听说汗血宝马流的汗是红色的?”
宝相寺为皇室敕建,虽无我想象中的规模宏大,但寺内重楼复殿,曲径回廊,毕竟齐全精致。之前我也曾夜探过,只是那时梅花未开,青灯古佛乏็味无趣,就没再来。
他仰脸望着我,那一泓清泉竟流出绵绵的哀伤,隐隐还杂了一丝令人心疼的乞求,我静默地看着,只觉有水雾渐渐迷蒙了视线。
他眼里似有流光倏忽闪过,微笑道:“好啊。”
他拉我在一张壶门托泥长方桌边坐了,就有丫ฑ鬟婆子安箸捧饭进羹。雕花金橘,香药木瓜,莲花鸭签,鲫鱼脍,生豆腐百宜羹,三鲜笋、鸡腊之类,卖相还不错,也不是太油腻重口,只是我一向吃的不多,每样浅尝辄止。正要感慨两人何必要吃这许多,浪费可耻且不环保,忽想到似乎大户人家吃不了的饭菜都是撤下去赏给有脸面的下人的,万恶的旧社会啊……
“啊?!”我惊呼,这个,万万没想到!
书案上陈了全套文房用具,齐全精制。一时技痒,便铺了张宣纸,以何为题呢?忽想起卧室香几上那几枝菊,便让小澜捧来置于案上,我静静的看着,观其形,闻其香,融其神。小澜卷了袖子取支松烟磨在鹭鸶荷花纹端砚上磨了,我提一只玉管紫毫,暗想了清赵之谦的笔法意境,画了一幅写意水墨菊花。
终是我先别过头去,落日最后的一幅裙裾斜斜地曳在地上,正在一点一点地抽离、黯淡。
“婢子去去就来~”她抿嘴一笑,“表小姐稍候片刻。”
他面上似更红了些,嘴角漾一个笑,上身慢慢俯过来。我的手成兰花之势……用力掐上他的脸颊。
窸窸窣窣,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间抽走,一下,又一下……是……簪子!我留的是长,知道那种感觉,不过,今天我盘头了吗??
他目中ณ光华流动,微笑不语。
直觉,这人没恶意。
我撅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好象忽然间内力全失了!”
“你之ใ前是否闻到过某些特殊的气味,比如很甜的香气?”
“有啊有啊!”
他剑眉微挑,“那ว是中了迷香,你的内力恐怕还要再过几个时辰才可恢复。”
“难怪!我昨夜在家睡的好好的,刚才醒来就现换了地方,一个男人在我身上……”
他凤目一睁,微微变色。
我失笑,把刚才的事讲述一遍。
“……然后,我就遇到你这位大恩人啦~”我笑笑地总结。
他若有若无的笑着:“你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我知他是指盗梅那次,诶,不对,那次到底是他棋高半招嘛,他这话到底是不是在夸我啊。
“你练过功夫,对于这些下三烂的迷药比普通闺秀抗的住些,歹人只当你是普通女子下轻了分量,再者这些东西对意志强的人效力也会减弱。”
“然而那些歹人未免不智,等闲女子怎能从二楼跃下来而平安无事,若非等闲女子,他们那种货色又如何追的上。”
我点头,这次确实侥幸。
“便是刚才你落下的那ว个位置,西那座小楼?”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他微点了头,不再言语。
我忽想起一事,惊道:“你这是去哪?”我这又晕又聊天的,竟不知这顺风车搭到何处!
“我有急事进京,你刚才晕过去,又恐有人对你不利,我只说带你走一程,等你苏醒问明了情况再差人送你回去。”
“现在还在澶州地界么?”
“已出来几十里了。”
我暗自思量,“他”那里,是不能回去的,舅舅家呢,寄人篱下的金丝雀么,也没意思……忽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寻常的歹人,居然敢进到เ官宦之家盗取官家小姐?莫非……
如浸寒冰。
我咬了下唇,黯然道:“我无处可去。”
车帘有节奏的荡着,阳光忽明忽昧地投在他身上,他凝视着我,凤目中ณ隐约有波光纭纭。
车辚辚,马萧萧。
漫长的行进,枯燥乏味,我不能随意行动,只依在小窗边,看暖暖村舍青青农田,绵延逝去。
逝者如斯夫,怅然出神。
他似乎也不是话多之ใ人,尤其我摆了生人勿扰的表情时,他就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静默无语。
直到走出许久,我才想起,居然还没请教他的姓名!忙汗颜相询,他看着我,淡淡道:“你可以叫我蓉哥。”
啊?!险些笑出声,蓉哥?红楼里扒灰的蓉哥??
他见我这等表情,敛了眉,沉声道:“可有不妥?”
我忙忍笑,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太不靠谱,勾了嘴角,道:“我尽量叫你容哥哥好了。”
想是“尽量”二字出的奇怪,他剑眉一轩,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还不知姑娘尊姓?”
“水,水沉烟。”其实我在前世的名字是陈嫣,不过水沉烟这名字很古典我很喜欢,再者隐隐觉得似乎用这个名字才更能融入这个世界……
他容色温和,轻轻点头道:“名如其人。”
天色渐渐暗下去,也不见他们在客栈投宿,行到一处野外,几辆车围起来,燃了篝火,安排了人轮流巡逻就算是临时扎了营。
他们不怕遇到打劫的山贼流寇吗?除非……他们自己就是干这行的?
笑,不可能,看他的风度气质,即便是贼寇也是林冲落草,是个ฐ儒贼罢。
他看见我的表情,询问着看我。
我敛了笑,“没事……啊对了,我睡在何处?”
他眼中波平如镜,“你想睡在何处?”
我语结,若是要求单独为我腾出一车未免太大小姐做派,何况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弃猫被人家好心收留呢,怎好意思提要求。
“这两日辛苦些,一切从简吧。”他言罢闭目打坐,不再看我。
昨夜是那种状况,柳湖、书生、迷香、色狼,热闹的不亦乐乎,所以尽管是在车上,我还是乎想象的迅睡去了,做了无数奔跑的梦,都是伴随着脚๐上的痛。
但身体的痛永远比不了心里的痛。
痛不过还可以醒来,梦是这样,心情呢?
脸上一片湿漉。
寂静的春夜,乡野里间或有虫鸣响起,空气里有种濡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似曾相识……
“他”把我从棺材里救出的那个夜晚,虽是初秋,却和这暮春的深夜有着如出一辙的湿凉。
目光散在车顶一角,那些时光又上心头……
泪水,潸然而下。
忽感觉似被目光笼罩,侧头,借了隔帘透过的淡弱月色,果见两ä泓幽潭般的目光,正深深的,静静的凝视着我……
我转回脸,闭目不语。
我的落魄,我的失意,居然都被他看去了……
但我并不打算满足别人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