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看鬼一样看着唐逸，“你怎么知道他有个ฐ女儿，连名字都知道？”
唐逸冲到栏杆边，看到高彦躺在一楼ä的地板上，身下黑色的血流淌了一片。但就是在那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高彦的血忽然汇聚成了几缕，像是被地板吸吮掉了一样，一刹那间忽然被吸干净了。紧接着，那身体四周出现了一些红色的、血管一样的网状的东西。它们迅速弥漫，高彦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分解。先是皮肤，然后是□□的肌肉，最后是骨骼、内脏。唐逸在一瞬间对自己的视力产生了怀疑，这样诡异的场面，不可能是真的吧？
“这人不会疯了吧。”唐逸跟诺兰说。
水银的声音幽幽传进唐逸耳朵里，轻忽飘渺，却带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神秘魔力，“你确实跟他长得一样，但你不是他，除了这张脸，你没有任何地方跟他相似。你是谁？是安全部ຖ派来控制我的？是他们把你整容成这样的？唐雅在哪？！快说！”
此时缠绕他的触|手力量越来越松，唐逸直觉那个模糊的影子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虽然他并不明白，不过在作战中ณ他的直觉曾经救过他和他的战友们许多次性命。他蜷起腿，探手够到เ了插在靴筒里的一根他一直不离身的匕首，然后猛然将手抽出来，双手一撑把身体挣脱出来，继而踏着那ว时虚时实的蜿蜒匕首几个迅捷而利落的跳跃，直接跳上了怪物巨เ大的脑袋。然后双腿蓄力猛地一蹬，大喝一声，子弹一般弹向那个隐约的影子。
“这到เ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十四队的一个队员已经开始慌乱。这种诡异的状况在从前的行动中ณ从没有遇到เ过。海ร妖们似乎也有些茫然，玫瑰一脸厌恶地看着墙壁上那些不断ษ蠕动的东西，张开口向着那些管道发出一声锐利非常的尖啸。沛然声波激荡出去，与那些柔软的管道撞击在一起。只听噗嗤一声，仿若肠道被撕裂了，一些浓稠的黄色的半透明液ຂ体混合着血丝一样的红色汩汩涌了出来，像黏菌一样在地上迅速蔓延开来。被声波撕裂开的地方แ没有露出粗粝的石头，也看不见撕裂的金属，而是一片蠕动的深红色肉块。不规则的肿瘤层层堆叠，仿若有脉ำ搏一般律动着。只听哇的一声，bob一张嘴吐了出来。其他所有人脸色也都惨白得跟海妖有的一拼。
水银整理了一下略略๓散乱ກ的头发，全身一片血迹都没有沾到，回头看了唐逸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逸觉得水银那ว张扑克脸上一瞬间有一点点得意？
每一个ฐ士兵在上战场之前都希望如果会死的话，最起码死得像一个英雄，与敌人同归于尽或是为了基地、为了人类牺牲。但现实往往残酷，你也有可能是被一只丑陋的下水道里的老鼠传染了利维坦病毒而死，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见。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辆中号迷你机忽然从一座楼后转出来，像是运送货物那ว种长椭圆形的飞行器，但是型号非常古老，机身上锈迹斑á斑。
唐逸瞥了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เ还会四川方言。”
“你就算想揍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唐逸一把把水银推开，很想大吼一声“上你娘个ฐ腿儿！”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喊，因为ฦ他是唐雅，不是唐逸。于是他只能严å肃道，“不行。你快点回去，会被发现。”
唐逸刚ธ想问为ฦ什么เ他会知道唐雅的密码，然后又想起来肯定是安全部告诉他的。安全部的情报系统那ว么强大，估计连他打过几次飞机都知道，小小密码不在话下。
而鹤田匠真就是接受过改造并且挺过了副作用的战士之一。
好在此时后面的瞿岚咳嗽了一声，水银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唐逸，沉静的目光垂落，逡巡在他面容的每一个ฐ角落，长着银蹼的修长手指宛如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抚弄着他的脸颊。
大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镇定，保持着军人一贯的立正姿ู势，只不过此刻๑身上穿着病人的衣服，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训练营宿舍离沙滩不远，此时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远处一座灯塔站在延伸入海的礁石上，流转着一缕熹微的光。他沿着那一排礁石往海边走着，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海潮冲刷岩石和沙滩的声音悠缓地律动着，另混沌的头脑一点点沉淀清晰，他脱了鞋袜赤脚๐淌入微凉的海ร水里，在一块挂着水草的礁石上坐下来，默默点燃一根烟，看着远处停泊的舰船凝固成抽向的几何黑影，看着波动在水面上的散碎月光。
“别一口一个年纪大，我也就二十七，说得我像个老头儿似的。”唐逸找不到เ打火机，只好踢踢罗唯的凳子，“喂，有打火机没？”
“你们两ä个ฐ身形相仿，付浩é，把你的装备借给他用一下。”
仿若是从大海的泡沫中ณ诞生，那身姿ู如游龙般轻灵修长，穿过碧蓝的沧海，黛紫色的长发如海藻一般舞动着，手臂上和后背上半透明的鳍如浅蓝色的翅膀展开，身后那条长长的鱼尾，覆盖着精致细腻的宝蓝色鳞片，幽柔光泽沿着长尾优雅的摆动湍然流过，消失在轻纱般飘逸的尾鳍尽头。
被唐逸淫威震慑的少年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唐逸把他丢回床上，转身打开自己的行李包，开始整理物品。
“啊……“
唐逸先是反射性地回了句“是，长官”，然后猛然回过味来对方在说什么。
好像真的发生过……在孤儿院，院长给他们放电影……这个ฐ片段他记得，唐雅把他拉起来，骂他白痴，还拍他的屁股。
他是在做梦？
唐雅似乎ๆ没有感觉到唐逸戳了他，还是用那副少年老成的严肃表情看着他，“快走吧，今天放的是你最喜欢的那ว种古代电影，好像是叫什么报仇人联盟。”
“是复仇者联盟……”唐逸说完才惊觉，自己竟然说了跟回忆里一模一样的话。
唐雅一副“随你便”的表情，然后径自往前走，“总之快点去吧。”
“你不去吗？”
唐雅说，“我要去琴房。”
“你最近天天往琴房跑，到เ底在搞什么啊？”
唐雅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不像唐逸，笑得很少，但笑起来也像唐逸一样，眼睛会弯弯的，“你会知道的。”
这段记忆是唐雅被海妖战队选走前两天发生的一个ฐ现在看来毫无意义的场景。若说是什么让唐逸记住了，那是哥哥临ภ走前最后一次对他笑。
在唐雅被选走后一周，唐逸第一次自己一个ฐ人过生日。以往寿星总是有两个人。大家怕他难过，帮他办了一个很隆重的十岁生日paທrty，老师们亲自烤了个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芝士蛋糕。唐逸还记得自己吃着吃着就想哭，只能使劲低着头眨巴๒眼睛。也是在那ว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函跟他说，原本唐雅打算在这天送给他一首他自己写的曲子当生日礼物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战队选走了。
唐逸确实记得自己้听唐雅练琴的时候说过，“你不是想当作曲家吗，干嘛不弹弹自己的曲子。”
唐逸问这个问题是带着点挑衅问的。唐雅的回答也带着点挑衅，“我正在写。”
“切……写了一年了也没见你写出来……”
唐雅啪地站起来，琴凳被他的动作带得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唐雅瞪着他，“如果我写出来了怎么办？”
唐逸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你写出来我就认你当头儿！”
“我本来就是你哥哥。”
“那只是挂在我们身上的纸条写的（注，唐雅和唐逸幼年被捡到的时候身上分别挂有标签，写着各自的名字和出生时间），谁知道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们是平等的！”
“哼。”唐雅倨傲地微微一扬嘴角，“那好吧。”
所以，唐雅真的打算在生日这天给他弹自己写的曲子然后逼着他认输当小弟？还真是恶劣啊。
但不知为何，唐逸偷偷捂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他说不清是因为ฦ哥哥被选走了自己却没能进入梦寐以求的海妖战队而嫉妒失望，还是因为双生子被硬生生分开的那种空洞的心疼。
“哥哥……”一滴眼泪流出眼角，唐逸感觉胸口滞闷。他猛地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眼前是卷起愤怒浪ฐ涛的黑色大海。天空低沉压抑，远处隐隐有雷声作响。
他手中捧着那ว钢๐制的骨灰罐，冰凉的感觉从掌心透入骨髓。
唐逸大叫着惊醒，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正坐在狭窄的睡眠胶ด囊中。突如其来的狭窄坏境令他恍然以为ฦ自己要窒息了，他扯下身上的甲â衣，才总算喘过口气。
他猛地想起自己在哪里。一转头，便发现水银坐在对面的床铺上，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神色空洞。
“是你……你竟然制造音波幻觉……”唐逸忽然住了口，因为水银的神色不对劲。
“你是……唐雅的弟弟。”水银用耳语一般的声音叹息道，然后忽然笑了。笑声破碎空茫，跌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吧嗒一声，唐逸看到一颗银色的珍珠滚落到เ地面上。那ว里面盘桓着一层幽柔氤氲的流光，诉说着深沉的哀伤。唐逸愣了，他看到眼泪从水银笑着的眼角滑落，在下颚凝结成一颗颗珍珠掉落。
滴泪成珠……怪不得古代的书里都说，海妖的哭泣可以另最铁ກ石心肠的人动容。此时的银发海妖仍然极美，只不过美得有些不真实了……
唐逸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深深的绝望。
这一瞬，他知道自己说什么เ也没用了。谎言一旦被揭穿，再盖上什么เ都是徒劳。
“水银……”唐逸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看到เ水银这样，他心里也一揪一揪的……
他心中觉得有些害怕。竟然这么เ快就穿帮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水银会发生什么？
失去了主人的海妖……是不是只有一个结局？
他不想水银走向那样一个ฐ结局。
水银忽然伸手，擦干了泪痕，深深吐了口气。他的眼睛仍然看着虚空中的某个ฐ点，用出乎意料é的平静语气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们完成这个ฐ任务。”
唐逸听出话语里有一丝不祥。他马上跪坐起来，“你……你打算干嘛？”
水银没有回答，转过身去躺下来。叹息一般的声音传出，“请你……尽量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唐逸一愣，心口抽搐了一下。
两个ฐ人的床铺离得那么近，空间明明这样狭窄，唐逸却一瞬间觉得水银是那ว样遥不可及。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小他就梦想进入海妖战队，和海妖一起作战生活，可是选拔小组的人偏偏挑走了他的哥哥。即便是现在，他用这种有些难堪卑鄙的方法挤入了海ร妖战队，却终究与那个ฐ海妖隔着一个真相的距离。
梦想大概ฐ就是这种东西，会让你一直求而不得，还要微笑着继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