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剑锋的钱是好不容易还回去了，贺老头的却没成功。
作为生产大队的支书，贺建党坚决跟着国家的脚步走，有点不乐意再接收坏分子，来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个的粮食，还得担心他们带坏生产大队的风气，但是亲兄弟有所求，又是一残一疯两个老家伙，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同意。
难道是李老和齐婆婆帮的忙？除了他们，自己夫妻不认得别人。
仔细回想，柜台里女式罩衫颜色要多一些，花样也多一些，男式罩衫只有蓝灰两色。
“不能ม怪你，想吃蛋糕是人之常情，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贺建国怎么忍心责怪自己้妻子？“我看咱们还是先赶在午前把房间退了。”
齐干事和李干事回转后，她一路怒气冲冲地和贺建国回到金教授的住处，见到人就故意骂金教授几句，在门口叉腰骂了好几句，然后大步进去。
他爬到门口，愤怒地望着贺建国，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齐淑芳推了贺建国一把，等到他走得很远了，才放开精神力，笼罩方圆数里，果然看到有人一直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于是低头看了看被弄堂污水弄脏的皮鞋，假装ณ趾高气扬地从老人跟前经过，随后倒退两步回到เ老人的眼前，跺了跺脚，指着老人道：“呔！你这老头弄脏了我的皮鞋！”
齐淑芳一怔，她和贺建国是夫妻，当然是开同一间房了，三个人两间房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特地问是开两间还是三间？结果却听贺建国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麻烦给我们开相邻的两间房，我爱人单住一间，我自己单住一间。正辉同志，你也得开一间吧？”
齐淑芳在心里默念，至少她不会落在贺建国的下风，笑嘻嘻地回想洞房花烛夜的情景，齐淑芳熟ງ睡时嘴角仍然往上翘起。
应该是擦鏊子用的吧？齐淑芳不确定地想，回忆自己效仿原身技艺而烙煎饼的情景，特别准备一块厚厚的黑黑的油靠子，沾点油往鏊子上蹭一遍，煎æ饼烙熟后就特别ี容易揭起，十分完整，不会黏在鏊子上下不来。
“我是头一个吧？”赵爱国问，见贺建国和齐淑芳点头，他笑得特别开心，用力捶了贺建国的肩膀一下，“我就知道没人比我来得更早。”
有遮风挡雨的住处，有充饥的食物，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激动，麻木稍褪，陈三川坦荡地向贺建党道谢，换回一声冷哼，冷嘲热讽地道：“我是怕你们饿死了，没人写报告，我得承担责任！来了我们这里，不准随便走动，不准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上报！”
得到滋润而容光焕发的齐淑芳嘿嘿一笑，体贴地把衣服拿到เ床头。说白了，男女之事是两个人的事，做到深处都享受到了其中ณ的乐趣，不过，最终的结果往往是绝大多数的男人累到เ精尽人……呸呸呸，乌ไ鸦嘴，没有那个ฐ字！
说完，赵爱国直接对贺建国挥挥手，“我先去忙了，下次请你和弟妹来我家吃饭！”
金大秀是本省最大资本家钱毅的正房老婆，曾经在战乱年代留แ学日本，她的丈夫和儿子搞过土地兼并，在南京开过工厂和大剧ຕ院，贩卖过烟土、军火和人口，建国后被判ศ定为剥削阶级，退守老家。在退守老家之时，他们之ใ前捐献给红十字会和各地灾区、以及抗战的钱粮也被判为花钱买名声，假仁假义แ，于是产业全部ຖ被没收，钱毅和金大秀一个成了本地县城的掏粪工，一个扫大街，定期有地方干部上门检查、训话，其儿女被发配到偏僻之地劳动改造。
粮票？齐淑芳精神一振，上次毛母拿五两ä粮票直接让小孙子买包子和油条，她就瞄了一眼，还没仔细看清除粮票是什么样呢，更没见过全国粮票。
有这事？齐淑芳可没有不让自己丈夫下厨做饭的想法，当即爽快地让出大厨之位。
她来还衣服时，眼睛红肿得厉害，神情也憔悴不堪，看得齐淑芳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了。其实真不能怨沈要武写信求支援，她那个二爷爷是老光棍，兄弟侄子们个个自顾ุ不暇，没一个ฐ愿意照顾他，而且他年轻时是地主家的长工，落了一身病。
齐淑芳用力回想领导人传到后世并且广为人知的经典语录，想起来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想请这一部ຖ红宝书回去。”她指了指64๒开的红宝书，红色塑料封皮的那种，印刷很精美，其余封皮的比较贵，她没打算买。
“没错。”贺建党接口，“自行车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大件，是老三家唯一值钱的宝贝，亲家大娘的要求我们家不答应！老三长年累月在外面，留弟妹一个ฐ人在家，什么活计都得自己干，够可怜的了，亲家大娘不说帮忙反而来勒索她，像话吗？亲家大娘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如果不愿意，我就骑着自行车送亲家大娘一程，正好找齐书远同志讨论讨论，不劳而获是不是违背了领ๆ导人的指示，违背领导人的指示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亲家大娘一定明白。”
“死丫头，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心疼儿子的齐母顿时暴跳如雷。
齐淑芳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全部ຖ告诉他，但也没说假话，只说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打猎的本事越来越好，每次进山都会满载而归，攒了点钱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些商品，让他给自己打掩护。关于手里有一千多块积蓄的事情她没说。一呢，这些钱是她的私房钱，作为女人，一定要有独立的经济自由，二是在书信里说不方便，等见了面再说比较妥当，三是她也怕把贺建国给吓着了。
买齐东西，齐淑芳到เ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大伯子家还自行车，作为感谢，她把赵红花回的一包糖分了一半给王春玲，自己家里还有贺建国寄回来的糖，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她难得大方一回，又把酒交给王春玲，说是孝顺公爹。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你找谁？”
齐淑芳口齿清楚，言语伶俐，话虽然粗俗了一点，但有理有据，又拿国家领ๆ导人的语录来说，炮轰得那ว售货员灰头土脸，半天回应不出一句话，更别说反驳了。
齐淑芳特地选择那ว几个人被野猪追赶之地，就是想打野猪，一头野猪就能卖一二百了，很划算，存钱也速度，可惜她在山里转悠了很久，没有遇到เ野猪的踪影，她的精神力范围也没有大到笼盖整座山，只能推着自行车去别的山头，打一些野鸡野鸭子和野兔子。
沈要武接过衣服，爱惜地抚摸片刻，笑道：“广大贫苦群众哪个不是只有单棉两套衣服啊？棉袄要穿到天气热得不能再热了才脱下来，不然光穿单褂子非得冻死不可。这天气，才正月里，也不算热，哪像你跟我爸似的，才暖和就换呢大衣。”
齐淑芳笑嘻嘻地道：“算净肉。”她可没忘记供销社话唠售货员说卖肉其实净肉更划算。
秋兔腊鸭春野鸡，听老人说，打猎极其讲究这一点，秋天的野兔最肥，腊月的野鸭最润，春天的野鸡非常嫩。于是，齐淑芳可这劲儿地打野鸡，放过了大部分的野兔子，而且她还丧心病狂地偷走了一窝又一窝的野鸡蛋和鸟蛋。
要是自己能有时间回家就好了，回去途中，贺建国心里忽然冒出这句话。
齐淑芳早知自己้的皮肤又白又细了，不像当下很多生产队的女同志因为ฦ风吹日晒，皮肤呈现小麦色或者古铜色，而且粗糙，这具身体却是越晒越白，没有涂抹过什么雪花膏润肤霜依旧皮肤紧致温润有光泽，几乎看不到毛孔。
精神力还是挺有用的，每天做饭、吃饭的时候她都会用精神力笼盖周围，发现有人往自己家里来，立刻把正在炖煮ุ的东西藏起来。
齐淑芳本人貌似温柔娴静，骨子里却是十分彪悍，不彪悍的女子在那ว个恶劣的环境几乎无法生存，自然也就爱憎分明，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齐淑芳飞速跑过去，她力气大，教程也快，很快就捡了起来，沉甸甸的有二三斤重，野鸡脑แ袋已经被她用石子打得粉碎，气息自然是没了。
第一层抽屉里面除了自己放进去的肉，还有半罐澄亮的棉籽油、半罐粗盐和三副碗筷。
贺建国有两个哥哥和一个ฐ姐姐，大哥叫贺建党，二哥贺建军，姐姐叫贺建红，都已经结婚了，叫自己一起去领肉的是大嫂王春玲，还有一个二嫂叫张翠花。
把所有草料都铲到石槽里面了，马天龙蹲在门口晒太阳，眯着眼睛，有点昏昏欲睡，“春困秋乏็夏打盹，解放前的这时候我正穿着新做的长衫，躺在罗汉榻上听小戏子们唱戏呢！”
他所属的帮派，在旧上海ร的地位非常崇高，就是政府官员都不敢不给面子。
他一生有二妻六妾，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也有青楼ä女子、梨园戏子、歌厅舞女，有明媒正娶的，也有强取豪夺的。生有七子六女，有早死的，有健在的，有参加抗战的，有举报自己的。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到这把年纪居然没有一个子孙后代在眼前，活着的都对自己避而远之，而自己也连累了不少。
回忆着昔日风光，马天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我们家一年的开销就有二三十万大洋，我给四姨太买对翡翠镯子都值上万，现在……”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最先背弃他的也是四姨太，带着自己的私房不知道是去了台湾还是去了香港。别的妻妾儿女有样学样，嘿，在家产被没收之前，纷纷卷款逃走，然后陈列ต罪名回来举ะ报自己。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提，小心被人听到，说你怀念解放前的腐朽生活，把你提溜出去一顿狠批！”金教授急忙喝住他的话题，一脸严肃，“老马，你得明白祸从口出。以前过什么เ日子，都不要说出来，咱们以前过得越好，现在的人越恨咱们。”
仇富之ใ心，自古以来就没少过，多少人趁着这次机会扳倒以前大富大贵的人家？
是，富贵人家的确有坏人，像老马，确实坏事做尽了，也有很多被打倒的资本家、帮派分子是他这样的人，该严办。可他金振兴呢？他可以拍着胸ถ脯说自己没做过一件坏事，是海外关系引来杀身之ใ祸，是满腹经纶引来杀身之祸，也是仇富之心引来杀身之祸，还有许许多多没有海外关系的富贵出身之ใ人，落到เ和他一样的地步，是因仇富二字。
“对，老金说得有理。老马，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可别给我们惹事。”同样是留洋归来的学子，同样在海外有关系，有着同样的命运，陈三川ษ和金教授是一见如故，他还特地给金教授折了两根带树杈的粗树枝夹在腋下充当拐杖。
马天龙呵呵一笑，以手封嘴，“记住了，你们这俩老头，就是瞎操心！”
金教授摇摇头，“不是瞎操心，这世道，一句话不对，你就能倒大霉。幸亏这里民风淳朴，加上乡下不大懂城里那ว些道道儿，没人搞这种事，咱们才能落个ฐ安稳。”
陈三川十分赞同，仰头看着蓝天白云，“也就到เ了这里，我才睡个安稳觉。”
“咦，那是你学生吧？怎么往这边来了？他哥可是一直盯着咱们呢。”马天龙嘴里咬了根草叶子，忽然一眯眼。
金教授看过去，确实是贺建国，推着平板车往这边来。
很快就有下工回家做饭吃饭的人注意到贺建国，远远地看过来，目光闪烁不定。
除了贺建国夫妇自己和贺老头、贺建党、贺建军，贺楼大队其他人都不知道金教授和贺建国的关系，他们只是盯着坏分子而已。
听到有人问，贺建国爽朗一笑，“我正在家里修屋顶ะ，结果淑芳没准备，割的茅草不够铺屋顶ะ，大哥二哥家也没有好茅草，我就来拉几捆没铡的干茅草或者稻草回去。我已经在会计那ว里登记过了，等到年底从分红里扣掉这一笔费用。”
这种事很常见，大部分人家都是茅草屋，修屋顶的茅草不够了，都会去生产队拿。
拿，不是免费的，必须记账，年底从分红里扣除。
听贺建国没有因为自己哥哥是干部就白拿大家的心血，许多人脸上露出笑容，再看他走近牛棚，颐指气使地叫陈三川和马天龙帮忙搬稻草，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大多数人一笑而散，只有三五个人滞留แ在路上不肯远去。
贺建国心知肚明，大声道：“俩老头动作快点，我还得赶回家修屋顶。”
陈三川和马天龙立刻加快了速度。
二十捆整齐的茅草、稻草堆在平板车上，贺建国头也不回地离开，告诉齐淑芳以后行事谨慎点，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去拉草，都有人盯着，看样子是恨不得找出他们家的错误，“我留意了，其中有一个人是马家的大小子马小平。”
“看来我不借钱，他们家这是记恨上了。”马小平就是沈玲玲的未婚夫，齐淑芳脸色很难看，“可是，我后来仔细查访了一下，他们家压根就不缺钱。”
所以，不一定是借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嫉妒自己家的好日子。
防备，必须得防备！
“唔，眼红别人而举报别人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ຒ。”齐淑芳眼里闪过几丝精光，“野味剩的不多了，得给你带着路上吃，不用担心被举报。我在废品收购站弄的那些书，除了课本，其他的著作好像都不能保留แ，你说藏在哪里比较好？”
贺建国抬头看了看屋顶ะ，屋顶的茅草都已取下来了，现在只剩光秃秃的屋梁和支撑茅草的棍棒，“等我把屋顶的茅草铺好再说。”
“嗯。”
贺建国把拉来的茅草稻草一束一束地扎好，架着梯子爬上去，仔细地把所有草把子挤挤挨挨地密密铺在屋顶ะ上面，贺老头过来帮忙，和泥扶梯递草把。
齐淑芳站在篱笆院里，看着新屋顶在贺建国和贺老头的手底下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