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柳过生日的时候董卉又送了一套春秋装，董柳穿在身上很合身，说：“我的身材还没怎么เ变。”我说：“董卉你还没毕业你老送东西干什么เ！”董卉撒娇似地说：“把我姐打扮得风光一点也是让你饱一饱眼福，你不想我姐她光光鲜鲜？”我说：“你哪来这么เ多钱？”她说：“反正不是偷的，送给我偷我都不敢偷。我还想送你一套西装，又怕你不要。”我说：“那我真的不会要。”她说：“你们坐办公室的人，其实装束是很重要的，这样太随便了不好，人家看你的份量第一眼就看着装的档次，现在是什么社ุ会？”董卉走了，我看了那套衣服的标签，竟要两百多块。我说：“我还以为三十多块呢，任志强那小子真的发邪财了，总有一天要给逮进去的，你要董卉多个心眼。”董柳说：“你替别人操心干什么？”我说：“你最好把这衣服退回去。”董柳说：“买都买了，退回去？”我说：“你就退到เ那家商店去，把钱要回来退了。包不定任志强的钱是贪污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到有一天追到我们家里来了，那有什么光彩？”董柳说：“那ว也别以为ฦ别人也是赚不到เ钱的人，总有人赚得到钱。”我说：“看那ว一撮黄毛，他能赚到เ钱？”她说：“那也别小看别ี人，如今倒是合法的。”我说：“董柳你变了，变得爱钱了。”她马上说：“我就是爱钱，我一波动一动都要用钱，我爱我一波我就非爱钱不可，有了钱我一波少受点委屈，他受一点委屈我这心里就有钢丝扯着痛。”又说：“有些人看着别人比自己能干，心里也钢๐丝扯着痛。”我一拍桌子说：“屁话！”一波躺在床上吓得“哇”地哭起来，岳母赶紧抱起来拍着说：“大为ฦ你对一波凶什么，你是想凶我呢?”董柳低着头捂着脸，鼻子一抽一抽的。这样我和董柳好几天没说话。那套衣服她收起来，再没有穿过。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钱是个这么有用这么重要又这么好的东西。以前我想着钱除了满足那几个ฐ敏感部位的呼唤，还有什么用？一个人把钱看得太重，他的境界ศ就高不到เ哪里去。可现在我失去了说这种话的资格。钱能干什么เ？什么เ都能干，至少可以买能恩和力多精吧。我像睡醒了似的改变了对钱的感觉，反而觉得过去那样看不起钱，那是太矫情了。家里几乎每天都等要钱急用，眼皮下面的这点事实在是火烧眉光，我哪里还敢说看星星月亮，想远处的事情?我对生活的感觉改变了，只有现实的，才是真实的。玩虚的不解决问题，能解决问题才是真的，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钱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主题，不服气不行啊！这么一来我倒有些怀念在办公室工ื作的那段时间，每次陪领导出去开会，会务上总找个名目发些钱，当时拿着还很别ี扭，现在如果有那真解决问题啊。世界上没有比钱更浅薄的东西了，可也没有比钱更深刻的东西了。人活着要解决那一大堆问题，解决问题就要钱这是怎么เ也绕不过去的硬道理，比合金钢还硬，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晏老师的话给了我一种刺激，一种提醒。我能不能总是这样下去？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董柳也没有异议。可是我心中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深心燃起了一种欲求。正在我打算把这个问题作更深入的思考时，我偶然翻到了一位我喜欢的散文家的文章，他指出现代人的欲望都被扭曲了，这是商业文化的误导，也是商人们为了赚钱设置的一个陷井，引诱人们去追求那ว些多余的东西。殷纣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他也只有一只普通的胃，秦始皇筑阿房宫为室，他也只有五尺之躯，而理想的人生，应该是审美的人生。读到เ这些话我心有所动，再去读古人的书，真惭愧自己根基太浅定力太差ๆ，几句话就把欲望煽๓了起来，与先贤们真不能比啊。我又平静了下来，有一种双脚踩在结结实实的地面的沉稳感。
我们在鹿鸣桥呆了二天，也只发现了四处卖假药的，有两处是假驴胶ด。这么大一个市场，只有这么点的假药，我感到意外。丁小槐似乎很着急，一定要再仔细搜索，再呆了一天，又发现两ä处卖假药的。我说：“看起来这里的市场管理还算好。”他说：“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六个ฐ摊位有假药，这还少吗？”
我在楼梯上来回几趟，想着孙副厅长办公室应该没人了，走到เ门边，把双手反到屁股背后面做了一个捏着气筒打气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似乎也真的添了一点勇气，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就敲了门，一拧手柄，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人，是个ฐ女的，背对着我。我感到意外，正不知怎么才好，孙副厅长说：“小池，有事？”我站在那ว里，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原来准备的话忘了一大半，“董一针”这三个字也没说出来。孙副厅长说：“现在每个单位编制都紧，省人民医院就更紧了，原则上本市是不照ั顾的，很多家属在外地的都没解决呢，是吧？”我一听没戏了，说：“是倒也是，只是董柳她挺着肚子每天挤车上下，太危险了。”他说：“我等会就打个ฐ电话给耿院长，他说行，就行。”我连忙道谢，这时那ว个女的转过脸来朝我笑一笑，我吃一惊，竟是屈文琴。我慌乱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逃了出来，短短几分钟็，我衬衣都汗湿了。下午我对尹玉娥说去图书室，就骑车去了省人民医院。路上我想着只要有一点希望，明天就带董柳过来看看，没希望呢，就不对她说了。哪怕在妻子面前吧，我也丢不起这个脸，让她对我还保留一种想象，别ี把我看透了。万一有希望，也给董柳一个意外的惊喜。去了问到เ耿院长在开会，我就在外面等着。等烦了又到处走走，看到注射室已经有四五个ฐ人，心里就凉了一截，几乎没了信心，但想着问题还是没解决，心里挣扎着坚持下来。又看见丁小槐ຈ的妻子在挂号室，见了我叫一声：“池，池──”犹豫着终于叫出，“池干部ຖ，来检查工作？”我觉得这个称呼可笑，没人这么เ叫过。要真是个干部吧，哪怕是科长，问题就解决了。我说：“好久不见你先生了，他还好吧？”她说：“他好什么，一天到晚给别人打杂。”我说：“快了，快了。”她说：“快了快了，我都不知听多久了。他那个ฐ快其实就是慢。”有人来挂号，我就走了。
等了两个ฐ小时，会散了，耿院长出来，有人跟着他说什么，我就在后面跟着。到办公室门口，那人去了，我赶紧抢过去，先提到เ孙副厅长，又介绍了自己，再把事情说了，耿院长说：“孙厅长给我打了电话，仔细说起来，你的问题也是个ฐ问题。”我连连点头说：“是个问题，真是个ฐ问题。”他说：“要我把你的问题解决了，我还是有困难的。”我一听口气不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董柳介绍了一番๘，“董一针”三个字总算说出去了。他听了也没有特别的兴趣，说：“你知道我们这个医院位置好，级别ี又摆在这里，多少人想钻进来，我手头上压下来的名单都有十好几个，我的压力很重啊。别小看一个ฐ护士，要插到一个ฐ什么เ地方，不容易。”我说：“董柳她挺着肚子去挤车实在太危险了，前几天下车还被别人挤下来，摔了一跤。”耿院长看了我说：“真的那ว么危险？”我说：“这件事董柳的同事都知道呢。”他笑了说：“如今什么都是假的，药都有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我心中猛地一颤，脸上仍陪笑说：“耿院长不相信我？”他说：“信，谁说不信？我真的愿意相信。”又说：“再考虑考虑等等机会好吗？”我道着谢，就出来了。下雨了，我在雨中骑着车，一点感觉都没有。
回到厅里已经下班了。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恨不得把头往墙上撞过去。我就是这样没有用，解决不了问题。对他说董柳挤车危险有什么用？又不是他的老婆。只有骗子是真的，这话你得听着，惨啊。丁小槐他能ม办到เ的事，我就是办不到，惨啊，惨。经历了这两个回合我也明白了，调动一个人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那是一项ำ系统工程，这个工程的基础，就是自己的地位。没有地位，有谁会理我？我突然一闭眼晴，双手用力抓紧ู自己้的头发，使劲地往上拔着，要把自己้拔离地面似的，手用一下力，双脚就跳离地面一次，口中一边嚷着：“你，你，你!”那ว么跳着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青蛙，手更用力一些，也跳得更高一些，“呱，呱，呱!”回到เ家里董柳正在炒菜，她见我浑身淋湿了，丢了勺子就把我拉到床边，用枕巾给我擦头，又去找衣服，抱怨我怎么不带把伞。我低着头任她摆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抓起枕巾装着擦头用力一抹。晚上晏老师在楼ä下喊我去下棋，我没有去，我得陪一陪董柳。睡下后我对董柳说：“以后我用单车把你送到三路车始发站，你就不用挤车，也有位子了。”我原想着她可能会不肯，怕麻烦我，谁知她马上就答应了说：“那样你不太辛苦了吗？每天要跟我一样早起。前几天差点摔一跤我也怕了，把儿子摔掉了怎么เ办？他真是一个人了，会动了，他也有活着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