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成的疑问像是点着了干柴的一把火,哗啦地爆出了御医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这样的道喜在我的屋里四处乱窜着。
而当我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的说法是:“周太妃许是觉得身份很尊贵,就与掌管后宫大小事务的皇后娘娘说不着话了,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地来找我吧。殊不知我一介老太婆,更没资格同她讲话,这样就只好请她回自己的宫里去自言自语了。”
“这还是刚才听小喜偷偷告诉我的。”小忧回头扫视了一遍门窗,压低了声音,“昨天早ຉ朝的时候呀,陛下说到了什么什么的赏赐,结果不知怎么就提起咱们安和公主ว的婚事,可巧ู顾大人家的少爷至今未娶,陛下说这倒正是一桩好姻缘。顾大人喜得当场就谢恩了,不过公主听说后好像并不高兴……”
容可还在站着,好像是在发着愣。我听保成在下面喊他,他才如梦方醒地收回了视线。
翔成没有回答我,只神秘地摇着手,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他拉着我坐在了妆台前,为我摘下了所有皇后必戴的大小首饰。
翔成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转了个身,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我要是在乎她,就不会这么เ大度了……婧女,你到เ底想问什么……你刚才在东宫不是说你累了,想回来休息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这么有精神了……不累็了?”
——不过我深刻๑地怀疑,她们到底有没有“受宠”过。若无受宠,怎来失宠?
我撑不住笑道:“原来咱们真是‘不约而同’。我也想着她们该是急了,才罗织了这么个ฐ名目,也好搬出那ว东宫,名正言顺ิ地当娘娘去。”
我放下书,顺ิ着她的手紧了紧大氅领ๆ子,方笑道:“没事,屋里暖和着呢!对了,你可知道御医院里哪位大夫医术更好一些?”
少少的吃了一点肉粥,我就放下了碗筷。
翔成没用多长时间就出了暖阁。我透过帘ຈ子一角看到เ小德子捧着几份薄薄的奏折跟着翔成一起出了殿门。翔成不知对他又说了些什么เ,小德子脸上居然显出了错愕的表情。我顿时倍感新奇。等翔成上了辇之后,我问他:“你刚才对小德子公公说了什么เ?”
小兰冲他露出一个ฐ大大的笑脸,神采飞扬:“皇帝姐夫你不认识我啦?我是苏兰!上次进宫的时候还缠着你很久呢!”
当天下午我就听到了小喜的最新า情报。
翔成派了小德子去把西院里的侍妾们全都清理了出去,说是要为日后的太子空出地方,她们就不能再住在那里了。不过他也没有赐给她们别ี的宫殿去住,只说愿意留下的就可以在太后或是其他太妃的宫里干些小活,不愿意留在宫里的可以领了银两出宫,婚嫁自由。
我原以为会有胆大的跑来求我开恩,没想到守在门外的小福子说:“陛下给了咱口谕,凡是无端前来打扰娘娘养胎的,一律轰出宫去。”
景泰殿终于清静了下来。
——我才不怕人家说我善妒。翔成不封妃这事儿连太后她老人家都没表示什么,也就由á不得别人来骂我。
怀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让人享受着马上就要成为母亲的喜悦,你碰碰他,他还不动,就这么เ安安分分地在里面躺着。
但是御医告诉我,孩子现在很安分,等到เ五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开始闹腾了,到时候想让他安静都不行。我惊奇地摸摸肚子,原来这里还住着个将来会很活泼的小家伙呢!
然而很快我就不觉得怀孕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了。因为ฦ一步入三月,我就进入了无休无止似的呕吐时期。我每天早ຉ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边犯呕,直到เ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也还是想吐。往往这个ฐ时候翔成最紧ู张,拍打着我的后背,时不时递上清水让我漱口。而我最常做的是在呕吐间隙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的时候,一巴๒掌把那茶杯给挥到เ墙角去呆着。
这个孩子很折磨人。除了孕吐强烈之ใ外,我还被他弄得不想吃辣不想吃酸,不想看见任何与鱼肉有关的东西,补品更是全都不能近身,最多咽些青菜,还不能ม放太多的调料,见不得油腥也受不了甜腻——总之就是只吃白米饭也觉得恶心。
由是御医建议我一天多餐,每餐少吃,尽量避开想吐的时候吃饭。所以现在的我时时都有可能抱着饭碗在进食。
有一次母亲大人来了,正逢我在“少吃多餐”。她见状一拍手,逼着我硬是吃了不少苹果,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不管生男生女,都要多吃水果,要不小孩儿的皮肤会不好!当年为娘生小台的时候就吃了好多苹果,你看小台的皮肤多细腻!”
我哭笑不得。小台小时候脸是挺白的,但那不是因为ฦ像父亲大人么?而且最近母亲也抱怨过了,说是小台在外面奔波,都被晒黑晒粗了。这样的例子能当真?
小忧严å格地按照ั御医的指示ิ天天陪着我散步,在院子里活动。据说像这般每天小幅度的运动要一直保持到临ภ产,这样才能在十个ฐ月后把孩子顺ิ利ำ生下来,免得孩子太大生不出来,到时候大人和孩子都受罪,又容易有危险。
我就这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走到了四月,走到了会试结束、殿试开始。
我朝为ฦ官有两种方式。一是三品以上官员推荐有才华的人,二就是科考。不过科考已被废除多年,如今刚被翔成恢复,年前才颁布的旨意。本来之前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藩王直接任命藩地内大小官员,但由于翔成已经顺利削藩,所以这个“藩王任命”现在就不予考虑了。
想当初小台还是被保成直接任命的,不过他与容可不同,即使小台因削藩而失去了官位,他也还是曾经的皇子伴读,又是太傅之子,翔成有理由直接赐他官位。而容可就大不一样了,他就算能ม洗清自家的冤屈,目前也只是一介布衣,唯有通过科考才能重新า进入官员行列。其实他完全可以接受来自父亲大人或是保成的推荐,但他不会这样。我清
黑晶玉魂笔趣阁
楚他的为人——看似温吞实则坚韧,外加难以言喻的倔强和傲气。
听说翔成前段时间曾经命容可进过宫,两人密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翔成就发了诏书为容家平反。不过容家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受到诬陷,翔成没有解释,容可居然也没有再提过,反倒去准备起考试了。并且容可还因着此案而被翔成特别批准了直接晋级殿试。
记得那时翔成还问我:“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回答:“哦,没什么看法。容可这个人么……适合以后接替家父成为ฦ太傅,到เ时候如意和其他的孩子就多了一位良师益友了。”
我说了实话,翔成却为此给我摆了一天脸色看。
实在是懒得理会这个又抱醋狂饮的家伙,我径自与小忧在院子里散步。
第二天早上我孕吐的时候,翔成照旧轻拍我的后背,照ั旧端来了清水,我则照旧ງ打飞了茶杯。
殿试这天中午,我正握着一颗苹果在啃,翔成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在我头顶亲了亲。我直接就把苹果核往后一甩,扔在了他脸上。
“你想把我们娘俩都吓死啊?”我一手扶着已๐经有些凸出的肚子,一手掐上翔成环着我的胳膊。
“呵呵,你这不好好的么,又瞎说了!”翔成似乎很高兴,喋喋不休,“婧女,你猜猜这回的状元是谁?唔,你肯定猜不准。这次我很上心地在挑选人才,那些年轻的学子也争气……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会很轻松的……”
我探了探身,又拿起桌上的一个ฐ苹果,边啃边道:“看你这么得意的样子,我想容可也没考中状元。”
“你的容可确实没考中状元……”
翔成不改酸意地嘟哝了句,却被我揪住了一绺头发就势一扯,“再说一次小心我今天就把你轰回暖阁去睡哦!我都声明过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这么เ念念不忘……我很生气很生气,你要体谅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嗯,你不要惹我。”
我的手劲可能不再像从前那ว样大了,翔成被我抓住了头发竟都不觉得疼似的,反握住我的手,笑道:“行行行,我不敢惹皇后娘娘生气,好了吧?”
我白眼一翻,继续吃着苹果,“说吧,到เ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比听说了我怀孕还兴奋。”
翔成坐在我身边,说道:“这次上来的全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四十岁,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二十年后,咱们的孩子以后拥有的将会是一批正值壮年或经验丰ถ富的臣子。而且这回我仔细调查了一下顾家,尽量避开了与顾家有往来的士子——我准备要慢慢断掉顾家的根了。”
我看着意气风发的他,闭上眼轻轻地靠在了他肩上。
其实我从来都不担心翔成在政事上有什么เ偏差。他是个有魄力的君主ว,什么เ事情都无需别人插手。我根本就不可能像当初ม辅佐先皇的太后一样帮着翔成处理政务,一是我没那个本事,二就是翔成压根不需要。
比如这次的殿试,这是已经被先皇废弃了二十多年后才重新被翔成力排众议地再次兴起的。我听说了,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不该急于恢复科考。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不过是怕失去了自己推荐人才的权力,这也就等于是失去了安插自己人的机会。
当年先皇废弃科考是因为科场舞弊过于严重,兼之ใ又出了命案,为ฦ了安抚众臣,不得不坚决地废除了科考。现在翔成恢复了它,则是为ฦ了解决从先皇那里遗留下来的官员结党问题。
每个ฐ皇帝都有自己้的想法,同样也都有自己的作风。我不是偏心,但我还是认为翔成的做法是正确的。
当年先皇废除科考也没见得有多大的好处,反而把朝廷弄得更难管制ๆ了。大臣们适度地结党没什么,要不然大家就没了共事的友谊了;可结党过度,那ว就会影响朝政,党派之ใ间的斗争也容易威胁到เ国家的利益。所以废掉科考只会让天子门生更少、权臣门生更多而已。同时令天下读书人怨声载道,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就完全丧失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静了一会儿,翔成问我:“敏彦这个名字好听么?”
我懒懒地半挣开眼,“这名字是你手下那群大臣想出来的?还算不错……”
翔成动了动身,转而让我更舒服地靠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不,这是我起的名字。咱们的孩子不需别ี人起名。再说了,礼部ຖ老大臣太多,个ฐ个都保守得紧,我看他们八成要起上十几个俗名让我们扔也不是用也不是。”
我头顶了顶他的心窝,不满道:“说话注意点儿……我们家父亲大人也是礼部的大臣。”
翔成笑道:“国丈那是太傅大人,算不得礼部的人了。”
我又想了想,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诶?等等等等,我怎么听这个ฐ名字就是个皇子的名儿?要是小公主的话,不是要用‘安’字开头的么?你都没想想一个女孩儿的名啊?重男轻女!小心让我母亲知道了,你就……嘿嘿!”
翔成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谁说女孩子就不能用这个名字了?”
不得了不得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我在他怀里一个翻身,翔成忙伸手托住了我,“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动作,要小心呀!”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要我怀的是女孩子,你怎么เ打算的?”
翔成一笑,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别的打算,就像男孩子一样养着。”
愣愣地看着他,我心里却怎么都分析不出他笑容背后的深意。我想他应该不会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我们所有人都抖上三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