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此人的办事手段与效率，红凝知道问了废话，于是定了定神，也过去坐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还有另一道符。冥思苦想这么多天，对于现状，她并不是全无办法——毕秦的内丹是修炼千年所得，自然带有天地灵气，如今自身先天灵气被封，正好借来用，当然作用不大，可使几张小符足够了。
陆瑶一笑：“你这么做必定有道理，只不过帝ຓ君已赐了瑶池金莲露，她该不至于还在记恨，我听说她如今降妖除鬼，倒像是在修行，或许将来真能得偿所愿，二人仙界重逢，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缜面无表情，嗤道：“还要回去看个ฐ仔细么？”
神帝道：“你的意思？”
“有人？”女子呓语般地，主动迎合，“要快些了。”
……
毕秦遁出门外。
锦绣沉默片刻，不再推辞：“多谢。”
“说的好，”杨缜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反倒笑了，抬手丢出一道符，“姑娘如此大恩，在下怎敢忘记。”
杨缜紧抿着唇，又是恼怒又是恶心，差点没将牙咬碎。
俊美的脸与白泠有六七分相似，红凝有点恍惚，待发现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并无半点关切之色，她很快就惊回神，移开视线，自嘲地笑：“杨公子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本是为ฦ着一点色心想去调戏打野食，谁知就在他张臂搂抱间，面前的美丽ษ姑娘竟忽然变作了一个面皮紫涨、两ä眼暴突、舌头长长的女鬼，赵兴差ๆ点没吓得丢了魂，谁知如今反被骂作眼花，他顿ู时也着急了，拍着胸ถ膛发誓：“方แ才亲眼见她变身的，我赵兴的眼力几时那ว么差了！她就是那作祟的女鬼！”
“我正是要提升法力，”青衣女丢开她，重新将剑移到เ她颈间，“害了这么多人，饶你一命已๐经便宜了，内丹还是命，你自己้选。”
“我不记得了，”红凝推开他，双手仍是在地面胡乱摸索ิ，终于痛哭出声，“白泠呢？前世，今世，我为什么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实力悬殊显而易见，红凝已经没有精神回答他，三味真火能令凡人灰飞烟灭，她当然明白其中厉害，只不过料定他不会下杀手，才敢冒险硬撑，拖延时间，但由á于平日不擅术法，如今全力以赴，很快就难以支撑，额上渗出汗水。
花朵艳红如火，热情且妩媚，枝叶挺翠，透出三分坚韧，真正是艳而不娇，比之ใ牡丹略欠点贵气，比之ใ梅花略少点傲气，却也别有一种山野的纯真风味。
白泠道：“好。”
师徒二人就这样笑话着拉家常，将往事一件件翻出来数，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年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霭似全都消散了。
贺兰雪并不道谢，也不看白泠，径直出门离去。
听到“尚方แ宝剑”四字，陶知县立时呆若木鸡。
红凝本欲称大哥，却又觉得不妥，人家可能是几百上千岁的前辈，于是去了称呼直接问：“你到เ这儿来做什么？”也是保护我？
锦绣含笑：“不敢。”
“城外寺里出事，我要去看看，不回来了。”白泠的声音。
刚坐下，一名丹唇蛾眉的盛装女子就从外面走进，双手捧着盏茶，口里笑道：“这是瑶池的上品青莲玉露，中ณ天王且尝尝，比你们的百花仙酿如何？”
文信起身：“时候不早，白泠须得收起法力，以免被那孽龙察觉。”
文信点头：“不知这洞还通往哪里，若用符镇住这边，恐怕它会去别处作恶，不如我先设个阵使它不能走远，你二人去报信，让附近百姓不要再靠近这里。”
红凝天生就喜欢这种热情的颜色，这让她感到愉快和温暖，于是心情大好，蹲下身去揽那ว花，谁知花在手中的触感竟实实在在，绝非普通幻术所能达到เ的效果，顿时惊讶万分，试探：“这是……上等幻术？还是搬移术？你也是修道之人吧。”
笑闹声中，他却注意到了，挥手，周围立即静下来。
她这么以为？锦绣站定，没有回答。
红凝只当自己猜对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凡人，不是什么เ小妖，所以你根本不必这样，因为ฦ我也已๐经忘记了前世所有的事，包括你，若不是你出现，我会像往常那ว样活得很好，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停了停，她补充：“既然忘了，哪来的恨？你要是内疚，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
一片死寂。
面前不是那张艳丽的小脸，可那坦然而疏ຕ离的神色却几无分别，就像当初她为ฦ了那人跪在面前求他，改口称“神尊大人”的那一刻，从不顾一切的喜欢变作最后的陌生，宁可灰飞烟灭也要选择离开，甚至比他当初更决绝。
锦绣看着她。
真的不恨，她只是忘了。
一个ฐ野性难驯不乏灵气却又傻乎ๆ乎的小妖，简单得透明，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神女仙女都要聪明，她知道怎样报复他，“我会忘记你”，对一个ฐ神仙来说，忘记，比恨严å重多了，这也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严å重的报复方แ式，并且成功地让他内疚了千年。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多情的名声在清静的花朝宫里逐渐变淡，说“恨”的那些人早已在记忆中模糊，惟独剩下这句“忘记”。
他们本已各行其路，毫无瓜葛，这次逆天改命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红凝不解，又懒得深究：“我都不恨你了，你可以回去，凡人的命运就让它顺其自然，不用神仙来插手，更不用劳动陆瑶。”
锦绣目光微动：“她找过你。”
红凝没想过隐瞒：“她要代你照顾我，我想你也太劳师动众了。”
锦绣沉默半晌，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红凝失笑：“当初是年少不懂事，如今我早ຉ就想通了，中天王何必跟我解释，你以为ฦ我还会吃醋不成？”
人生短短数十载，小丫ฑ头很快就已变得成熟，倘若真以后世之眼去看前世，曾经想不通的事情有没有可能ม想通？又或者……作出当年同样的选择？
心中一沉，他又微微笑了。
说是忘记，却还残留着前世的部ຖ分记忆，这只小妖还是下意识在记恨他？
烦躁的感觉升起，红凝讨厌这样的笑，仿佛能ม看穿她的心思，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ณ，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她快步从他身旁้走过：“我要歇息了，中天王请便。”
钟文才已经离开，狐女再来自然就找不到他了，红凝先前还有点担心，直到第二日早晨起床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至于那ว位胡夫人的事，她也没有告诉杨缜。
安静的巷子里响起敲门声。
一个老婆子边拍门边唤：“胡夫人，胡娘子在不在？”
须臾，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妇开了门：“蔡大娘何事着急？”
那婆子笑道：“有事劳烦娘子，我有两个远房侄子，常在关外经营，认得些参商，昨日托人捎带了两ä支上等的好参来，老婆子无儿无女，一辈子命苦，没那福气享用，倒不如现卖了换几两ä银子使，娘子学问高，烦你去帮忙看看，免得叫他们欺负老婆子没见识坑了去。”边说边比划ฐ：“这么粗的，想来是稀罕物。”
这么好的人参确实少见，胡氏闻言喜悦，忙道：“大娘果真有好的，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正好买了来与我家相公补补。”
婆子道：“既是娘子要，随便给几两罢了。”
胡氏道：“怎好叫大娘吃亏。”
婆子拉她：“街坊邻居的，娘子说哪里话，走吧。”
胡氏迟疑了一下，朝身后门内望了眼，估摸着丈夫安好，便带上院门与那婆子一道走了。
二人刚离开，一个青衣女子就从转角处走出来。
杨缜的府上什么药材没有，上等人参多得快烂掉，所以特地讨了两支来用，当然，红凝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为ฦ对方แ真这么เ疏ຕ忽大意，她谨慎地上前两步，仔细观察那门片刻๑，微微一笑，左ุ手取出那ว段金色桃枝，右手取出一张符贴到门上。
封印解除，她没有急着进去：“何方แ小鬼，还不速速现形。”
话音方落，面前果然滚出几个青面小鬼，俱长相丑陋，跪在地上求饶，原来都是被胡氏强拘了来看院子的，红凝自知找对，暗喜，放他们去了。
房间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名年轻男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条质料上好的舒适的薄被，隐约露出雪白的里衣。
在踏进门的那ว一刻๑，红凝以为这间房是没有人的，如今见此情景倒吃了一惊，这不是有个重病的活人么！
眉挺鼻直，面容英俊，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着，似乎ๆ并没察觉有人闯了进来。
然而红凝发现，那薄薄的唇边正噙着一丝笑意。
他是有知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