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道：“僵尸！”他知道这个小捕快有点食古不化，自己将那人的手臂斩断ษ了，若说那是个活人，只怕言绍圻又会翻出书来说自己犯了哪一条王法，索性便说是僵尸。其实这人神智虽失，却因为用了九柳龟息术，并不曾死。
言绍圻见无心将剑收了起来，才显得宽了宽心，听得无心说什么“江洋大盗”，像是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看了看。这纸上画ฑ着个人像，长着两ä撇小胡子，和无心一点也不像。言绍圻打量了一下无心，又叫道：“把手指放到唇上。”
高金狗连连点头，道：“菖蒲有，菖蒲有。”菖蒲是端午时插在门上的，山上遍野都是，并不用花钱。他见自己้这儿子吐出黑水后，双眼已经睁开，人也精神得多了，不由大喜过望，一把搂在怀里，哭道：“小保，快给道长磕头。”心中却不住寻思道：“看不出这小道士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不知他会要多少钱。”
七月十五。
“无方แ，人心亦是天理。”
此时那道光柱已๐没有方才那么เ高，但粗了许多。无方แ看了看也有些不安，但只是道：“师父说的，总不会有错吧……”
月光已然大亮，此时那人身上没了金光，才觉那人实在是像土石做的一般，肤色上也没半点血色，那些肌理筋络都暴露在外，整个ฐ人更像一具干尸，只是一双眼却绿莹莹地夺人魂魄。那人盯了一会，突然道：“原来是宗真师弟。”
无心道：“不知是什么เ妖怪地方。来，我背你上去。”
宗真面不改色，只是将手伸向无方。无方答应一声，解下一个包裹来，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来，递给宗真。这东西活像小孩玩的拨浪ฐ鼓，不过是两个圆形木块叠在一起。那两个ฐ木块上用朱砂写着许多梵字，宗真拿在手里轻轻一晃，那ว个木块登时相向转动，上面的梵字连成了一片。
他紧ู了紧腰带，怀里突然掉出个苹果来。这是他刚进五显灵官庙时从供桌上取来的供品，原先他拿了三四个ฐ，经过一番打斗，现在怀里只剩ທ这一个了。他把苹果拿在手里抛了抛，很轻地道：“小和尚，明天不知我们还能不能吃到苹果了。”
小青又是一笑，一下蒙住了他的眼道：“你胡说什么呀，我不依。”
无心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他伸手将符捏在掌心，五指一屈一伸，掌心腾起一道笔直的火焰，喝道：“那ว我看看你是什么เ人！”这三昧真火不燃凡物，只专破妖鬼。他的三昧真火燃起，阿红的眼缩成了细细两点，不等无心的手伸过来，她尖叫道：“不要！不要！”
少年僧人的声音仍是平静详和，无方แ却觉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凛然道：“弟子明白。”
他一站起身，忽然门外月光大盛，比平常亮了数倍，堂中ณ纤毫毕见。无心右手一抖，长剑发出一声长吟，也不见他作势，人已๐站到เ轿前。
那ว个家丁叫出声来，边上那些人本就已๐惴惴不安，听得叫声，马上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胡管官还待喝止，但所有人都在向山下跑，他哪里还喝止得住，看看天色，也马上就要黑了，那ว些亮点却在地面忽高忽低，正向这儿涌ไ来，他又打个寒战，终于也夹在一帮家丁中向山下逃去。
莫星垣道：“这个自然。来人，拿三百两纹银过来。”
金翻译指了指那ว一角飞檐。那个ฐ看棋的老头子抬起头来，道：“那儿啊，是大队仓库。”
他有些冷淡，无心也不以为忤，走到门口，突然道：“死了三个人，都是男ç子。”
言伯符冷笑道：“是两个ฐ。”他见无心一开口便说错了，更觉得这小道士定是个ฐ装神弄鬼的骗子。无心摇了摇头道：“是三个ฐ，两个在此，还有一个……”他掐着手指像算着什么เ，突然向上一指道：“在上面。”
这屋子造得很高大，上面是些粗大的横梁。屋里只有一个烛台，只能照亮周围一片，上面全是黑糊糊一片，根本看不清。言伯符哼了一声，道：“上面还有一个ฐ？绍圻，你上去看看。”
言绍圻答应一声，走到เ一根柱前，手足并用爬了上去。他的轻身功夫很不错，身形轻轻巧巧，像是只狸猫。一上去，只听言绍圻“啊”了一声，道：“果然有个人！”
这人横躺在梁上，正是先前要挖人眼珠的五宝。此人如此凶狠，但这时却张大了嘴，脸也变得一片死白，像是看到เ什么可怖之极的事。言绍圻也不多管，一扳五宝肩头，尸身被他推了下来，“咚”一声砸在地板上。
这具尸身一落下来，言伯符面色登时大变，他慌忙恭恭敬敬地道：“道长，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官场多年，这等见风使舵的本事是熟ງ极而流了。
无心走到五宝的尸身前，用手试了试，忽然道：“尸磷火术！”
言绍圻正抱着柱子滑下来，凑到跟前道：“这是什么？”
无心抓起五宝的手看了看，道：“黑线已达心脏，下手之人好毒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เ，道：“是谁第一个开这门的？”
言绍圻惴惴不安地过来道：“是我。我听得有人惨叫，便过来看看，等了好一阵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才推开门的。”
无心道：“是你啊？怪不得。”施过尸磷火术后，屋中ณ毒气弥漫，若是冒然推门进去，推门之人必定中毒，幸好言绍圻身上带着祛邪ิ符，才免遭池鱼之ใ灾。他蹲在地上打量着尸身，又看看周围，道：“这屋里没旁人来过吧？”
言伯符打了个寒战，道：“当然没有。”先前五宝挖了一个下人的眼珠，旁人哪里还敢惹这些瘟神，便是言伯符自己้，也是能ม躲多远就躲多远，所以出事后还是言绍圻头一个现。
无心又看了一眼另两个死者。一个ฐ躺在地上，和五宝打扮一样，多半也是个随从，另一个ฐ是个白衣的年轻人。他抓了抓头皮道：“这是田à平章么？”
言伯符一怔，道：“不是啊，田平章怎会到这里来。”他也不知无心怎么เ会认为死者会是田à平章，见无心舒了口气，又小声道：“他是湖广行中书省郎中田à必正，是田平章的侄子，还好是汉人，不然，达鲁花赤大人跟前就不好交待。”
郎中为从五品，比一个县尹的官职高多了，但毕竟是汉人，就算是一县之长的达鲁花赤，也不把郎中放在眼里。言伯符自己虽也是汉人，但死个ฐ汉人，总比死个蒙古人或色目人好办。无心心头却有点恼怒，低低道：“汉人又怎么了。”
言绍圻怕他和言伯符说僵了，忙道：“道长，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碰着鬼了么？”
无心道：“不是鬼，他们是中了尸火磷术死的。房梁上那人想必已有防备，想要逃生，但凶手本事很高，他还是死在了上面。”
他突然像觉察到什么，伸手解开那ว五宝的上衣扣子，露出肩头来。在肩头上，赫然刺着一枝柳枝，这柳枝却是五片叶的。言绍圻“啊”了一声，脱口道：“这是……”
他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嘶，有人在大声叫道：“言伯符，言伯符快出来！”正值夜半，这一嗓子极是突兀，言伯符心头火起，寻思道：“这是个什么人，这等大剌剌的没一点礼数。”他这县尹虽然只是个微秩小官，但在辰溪县也是个仅次于达鲁花赤的“大官”了，这人直呼其名，自是让他不快。他还没答应，有三骑马直冲进来。
这三人一身劲装，竟是军中ณ打扮。言伯符吓了一跳，上前道：“下官言伯符，不知三位大人是……”
当先那人摸出一块腰牌道：“辰州路总管府判官高天赐，奉田平章之ใ命便宜行事。人还在么？”
言伯符诺诺连声道：“在，在，下官已๐将那人移到เ内室了。”
高天赐也不多说，跳下马来大踏步向里走去。这高天赐想必是军人，穿着高统皮靴，踏步有声。他一进来，马上喝道：“所有人让开。”
死人的屋前围了不少衙役，闻声纷纷让开，无心和言绍圻也夹在人群中ณ退开。高天赐带着两人走过来，眼角看到道装ณ的无心，却是一怔，喝道：“你是何人？”
无心还没说，言绍圻上前道：“大人，这位道长是来驱邪的……”
“什么驱邪，快与我闪开，若有人再逗留此处，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两人按住腰刀作势，看样子若有人还在围观，当真要拔刀杀人了。无心和言绍圻连忙夹在衙役中退了出去，等他们一走，高天赐和另两ä人马上取出封条，竟是将门窗都封了起来。
言绍圻一到外面，只见言伯符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他走到近前，轻声道：“二伯父。”
言伯符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喃喃道：“怎的会来得这么快？”
言绍圻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言伯符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实在也是莫名其妙，先前接田à平章密令，说有人要来，责令他迎接，哪知来了没多久居然死了那许多人，而这个高天赐消เ息也得到得太快了点，他连官场上的搪塞功夫还没使出来便到了，不然还可以报个“突染疾疫，暴病身亡”，这回看来他这个微末前程只怕真个要保不住。
言绍圻见他惊惶失措，不敢多说，看了看站在边上也是一头雾水的无心，悄声道：“二伯父，无心道长他……”
言伯符挥了挥手道：“你给他一封银子，让他走人吧。”出了这么เ大的事，他也实在“无心”了。
无心在后门口接过银子来，只觉银子轻飘飘的，有些不快地道：“这儿才两钱银子吧？”
言绍圻委屈地道：“三钱还不止呢，我都怕二伯父会骂我浪费。唉，要是我升了官，给你三两银子都行。”
“你这么想升官？”
“自然。”言绍圻脱口而出，但马上想起言伯符的脸色。连言伯符自己้的官职只怕也要保不住，他这么เ个小捕快还谈什么เ升迁，登时一脸沮丧。
无心把银子放进怀里，仰面看着天空道：“这事真有点奇怪。小捕快，你要是能办好这案子，说不定还真能升官。”
“真的么？”言绍圻已是跃跃欲试，马上又泄气道：“总管府的人接上了手，哪还轮得到我办案。”
无心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刚出门，耳中听得言绍圻还在喃喃地道：“是为了那个女子么เ？”他转过头道：“什么女子？好看么？”
言绍圻道：“是那个田郎中带来的一个女子，蒙着脸，对了，指甲â还涂成蓝色，可现在好像不见了。”
无心浑身一震，道：“你为ฦ什么不早说？”他摇了摇头，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言绍圻道：“怎么เ了？”
无心却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呆呆地道：“难道他们打的这个ฐ主意？”言绍圻拍了拍他的肩，道：“喂，小道士……”无心的身体又是一震，道：“小捕快，你当我没说过，不要打靠这事升官的主意了，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
言绍圻急道：“到底有什么古怪？”
无心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小捕快，你我也算有缘，我便宜点卖你道符吧，一钱银子，以后你就生死各安天命。”
“什么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无心喃喃道：“竹山教的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