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时间是十二月三号下午三点。
马二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数五声，再不滚的话，别怪我手下无情！”
可是，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吗？
不是没有反抗，只是，那些反抗者的最终去处，不是在闹市口的刑场，就是郊区的乱葬岗，或者是随着滚滚东流的黄浦æ江流往大海。
“先生，您找谁？”
“兄弟，退到巷子里！”
可以这样说，那件事情是他现今仍存活在世的理由，在他的杀手生涯中，也曾经遇见过几次危险，与死神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然而，他仍然活了下来，冥冥中ณ，始终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他，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给我一包烟！”
“擦背？王师傅呢？”
唐河在旁边插嘴问道。
“王师傅生病，回老家了，老板让我来伺候肥爷！”
唐河走上前来，搜了搜那个擦背师傅的身，没现有什么不妥。
“进去吧！”
他胡乱ກ摆了摆手，让出路，那人弯了弯腰，笑着向两人点点头，掀开布帘。
“小心点伺候，别ี他妈惹肥爷生气！”
艾老四加了一句，出声提醒。那人忙点头称是，然后，放下布帘，吧嗒吧嗒，脚步声渐渐远去，往池子那边而去。
袁保面朝下躺在池子边的石板上，两百多斤的身躯像一座肉山堆在那ว里，背上搭着一块毛巾，脑袋下垫着一张叠好的毛巾，他闭着眼，似睡非睡。
他知道有人进来，也知道那人就在自己身旁，不过，仍然不想起身，连睁开眼看一下的欲望也没有。
像他那样肥胖的人，不仅身体懒得动，就连脑袋也懒โ得多转，不过，这个时候，能ม进来的，除了擦背师傅，也不可能是其他的人。
想当初，他才到上海ร，一个打五个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是今天这般模样，人啊！从前没享过福，现在一旦享起福来，也就这样了！
一双手放在他肩上，用力地捏了一下，他舒服得叫出声来，有力，够劲，这手上的力道比以前可大多了，他喜欢。
“老王，你什么เ时候练得一副好手力了？”
那人没有回答，手往上移，扶住他的脑袋，轻轻往毛巾上挪，待脑袋在毛巾上放正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脖ๆ子上，那里痒痒的，极不舒服。
他抬起手来，想在那里挠挠。
突然间，一股大力压在脊梁上，如同一座山，紧紧ู压着他，令他无法呼吸，随即，喉间一紧ู，他的头在外力的作用下，猛地上昂，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เ了自己้的脖颈出咯咯的声音，立时，胸闷无比，不管怎样用力，仍然一点空气也呼吸不到，他不由大张着嘴，吐出舌头。
他的脑袋高高仰起，再也无法动弹。这时，他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头往上仰，身体却紧贴着地面，两只手往身后抓拨着，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到。就像一只肥笨的鸭子在游水一样。
胸间的空气是越来越少了，他将嘴巴张得不能ม再张大的程度，舌头伸得犹如酷暑下的野狗，即便如此，仍然没有一点空气进入他的体内。
即使用不上力，他依旧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挣扎，虽然在身后那股力量的面前，这挣扎是那ว么的无力，终究是徒劳。
眼睛依然大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了，除了越来越深的黑暗，以及偶尔闪过的一星半点亮光。终于，亮光消เ失不见，他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胸间紧闭的那一口气，如同气球一般爆炸了，那感觉舒服极了！所有郁积在自己้灵魂上的那些额外的东西像被惊扰的蚂蚁四散逃离，剩下的只是纯净的自己，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自己้，他在黑暗中ณ冉冉升起，或缓缓落下，不管是什么，目的地都是那永恒的黑暗世界ศ。
这时，艾老四和唐河正在为ฦ小桃红和小桂花的胸部哪一个更大这样的问题，面红耳赤地互相交流，闹得不可开交。
“老四，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唐河侧着耳朵，似乎ๆ听见了什么เ，他的心中有些不安。
“声音？什么声音？没有声音啊！”
“是吗？”
唐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袁保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脑袋也耷拉下来。伪装成擦背师傅的马二看见了这一幕，仍然没有松开紧握着细钢丝的手，钢丝的绳圈仍然紧ู勒在他的颈间，他的膝盖依旧抵在那堆肥肉的脊梁上，丝毫不曾降低力道。苏辰对他说过，做这些事情，小心些，谨慎点，总不会有大错。
再过一分钟后，他才松开了手。
这家伙，实在是太重了，挣扎的时候，险些把他从身上掀了下来。他几乎用上吃奶的力气，才制服了他，马二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感觉疲惫极了。
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袁保死前失禁了，屎尿横流，马二闻到那ว味道，再看了眼那堆丑陋的肉山，厌恶之极，差点吐了出来。
“是有点不对，我进去瞧瞧！”
唐河依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决定进去瞧瞧。
“你这小子，老大泡池子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去烦他，你想找骂吗？”
唐河摇了摇头，掀开布帘ຈ子，走了进去。
艾老四深吸一口烟，吐了个烟圈，懒โ洋洋地转过身，手搭在布帘上，准备揭开布帘一角，偷偷瞧那家伙挨老大训的窘态。
当手刚刚搭在布帘上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随即，重物倒地的声音跟着响起。
不对！
心中ณ念头一转，手已经按在勃壳枪上，并且拔了出来，另一只手掀开布帘ຈ，脑袋突然伸出去，然后闪电般收回来，就在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屋里的大概ฐ情况。
在他视线中ณ，唐河面朝下躺在地上，他的老大赤身裸体如同睡着了一般趴在池子边的石板上，除此之外，他没有看见别的人影。
进？还是退？
他把枪缓缓举起，手臂弯曲，枪口朝前，另一只手猛地掀开布帘，一个闪身冲了进去，那ว一刻๑，汗水已然布满了全身。
他举ะ着枪，飞快地转了个ฐ圈，视野中，没瞧见动的东西；侧耳一听，除了水滴有节奏的滴答声，就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难道见鬼不成？
他的目光不停游移，随后投在冒着白色蒸汽的池子上，莫非？
他慢慢挪动步子，小心不出声音，枪口始终对着那里，渐渐靠了过去。
这间澡堂不算太大，池子就占了二分之ใ一有余，其余都是空地，没有什么障碍物，视线一览无遗。
没有后门，只有他进来时的那个通道，那人除非会飞，或者隐形，这时只能是藏在池子里，没有第二个可能。
“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别再躲，再躲我就开枪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单薄而脆ะ弱，隐隐带着颤音。说实话，这时的他难免有点后悔，肥老大对他们这些手下也不是很好，出来混，只是为了吃饱饭，看这样子，肥老大多半凶多吉少了，自己何必如此拼命呢？
他真的想就这样转身往外跑去，不再受这该死的折磨，然而，他的脚步仍鬼使神差地朝池子边靠近。
唐河这小子，虽然经常和他没大没小的，喜欢和他打嘴仗，赌点小钱什么的，不过，总的说来，两ä人关系也算亲密，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做不到เ啊！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唯一留下来的理由á。
已经快迈到เ池子边了，肥老大庞大的身躯就摆放在他脚下，看他那ว不自然的姿势，就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他的视线从那里一触即收，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然而，这一刻๑，那具尸体却让他觉得害怕，或者，自己้马上也会这样吧？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头浮现，就再也无法消เ散！
心跳紧张，呼吸急促，脚๐步漂浮ด，他持枪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透过朦胧的水蒸气，他的目光落在池子上，与此同时，双腿微蹲，双手持枪，枪口对准水面，然而，池子清澈见底，同样没有人影。
没在下面，难不成在天上？
这个ฐ念头转动之时，一股风声从头顶传来，他刚刚来得及抬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由á小变大，大得无边，遮盖了他的整个ฐ视线。
接着，一股人力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扑到，然后，脑แ袋挨了一下重击，他晕了过去。
马二喘着粗气从艾老四身上爬起来，刚才，他一直伏在天花板上，完全靠双手和双腿的力量支撑，幸好他的武术底子不错，这两ä年也不曾荒废，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到这一刻。
他拣起地上的白毛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汗水，然后，向门口走去，掀开布帘ຈ，走了出去。
这地方，一个下午都不会有客来的，大家都知道斧头帮的大当家在内享受，没有人有胆子与他共处一个澡池。
马二走后，澡池子变得极其安静，惟有不知什么地方แ的水滴声，在滴答，滴答地有节奏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