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嘉ล则是众人里面最紧张的,也是最盼望表妹恢复记忆的。他跟表妹青梅竹马,虽然表妹常常训他骂他,动不动就生气,得他费半天劲儿才能ม哄好,但表妹也喜欢他啊,她会打扮得漂漂亮亮问他她好看不好看,还会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她飞快地亲他一口,不像现在,表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还总回避他的注视。
含珠指着窗外道:“嘉ล表哥他们去洛阳给姐姐请名医了,再过十来天才回来。”
她与楚菡楚泓都是一年里生的,楚菡五月里生辰,楚泓八月,她是十月,是以得喊楚菡姐姐,只是楚菡性格孤僻,看谁都像要害她一样,楚蔷平时跟她走动不多,也就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吃团圆饭时见见面说说话,或是去花园里玩时遇上,因为性格不投,关系还不如其他外姓姐妹。但到底是血亲,听说楚菡得了怪病,楚蔷就去翻了翻医书。
周寅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道:“没事没事,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เ都不用想,只需记得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有什么不懂的想要的,别生分,尽管跟舅舅舅母说啊。”
硬生生请个假的充当真的,要操心的事情真不少。
方氏刚要接话,外面传来程钰冷冷的声音:“舅母,现在就改口吧。”
脚步声远,万籁俱寂。
总在旁人家住着不是回事,早点寻到新宅子搬走,也好早ຉ点跟张福成亲。被人惦记过,含珠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张福身份再低,都是个结实高大的男ç人,有了正正经经的丈夫,旁人就算起坏心思也会多些顾忌。
出了宫,程钰接过小太监牵过来的马,不急不缓地朝王府行去。
“妹妹长大了也香。”含珠心不在焉地陪妹妹说话,手拿巾子擦拭前面,碰到胸口,她脸上烫,又想到了那一路。他力气大的惊人,除了她自己要下来那一次,他都没有停过,稳稳地背着她在雨里行走,肩膀比记忆里小时候爹爹的还要结实宽阔,让人安心。
“醒醒?”程钰拍了拍她脸。
月光清冷无情,不因凡人的愁绪伤怀起任何波澜。
张福每日最欢喜的就是靠岸了,灵活地提着食盒跳上码头,给那位自称丁二的恶人买屉肉馅儿汤包,自家人跟姑娘们都吃素馅儿的。回到船头,见父亲站在船首接应,张福小声哀求:“爹你让我上去行不行?”
明天她就要搬走了,离开熟悉的家。
“爹爹……”
“我带你们姐妹一起走。”程钰厌烦地皱眉,趁她怔住忘了跪,他快速解释道:“我会想办法让知县放了张叔一家,届时你们假作北上寻亲,以后长住北方也好,避过风头再回老家也好,全凭你们做主。”
程钰冷静道:“先藏起来。”虽然他去去就回,但他依然不放心将定王自己留แ在这边,真有人闯入的话,定王藏起来,既能ม拖延一段时间,也方便定王暗中ณ出手。
出门时,听到เ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恍然大悟,敢情顾家冤枉江家姑娘偷东西是为了退亲啊?
董氏挨得近,瞧见小姑娘脸上的羞涩,满意地笑了,这样知书达理性情温柔的好姑娘,儿子能ม得这门亲事,真是亡夫在天保佑。
叶氏宛如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浅笑道:“听闻阿澜哥哥十五岁就中了案首,今年秋闱上榜也是十拿九稳,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才子。我家老爷多次跟我夸赞阿澜哥哥,还说就算这次阿澜哥哥失手,下次肯定也能中,就让我趁秋闱榜前先跟老太太探探口风,以示诚意。若老太太看得上阿月,咱们就结成秦晋之好,日后阿澜哥哥进京赶考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跟我们提。”
程钰将白日里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最后道:“那些刺客来势汹汹,对你我势在必得,我便派陈朔带人引开了他们,就算陈朔等人失手,刺客们追回来也需要几日时间,届时他们定不信咱们竟敢在江南逗留,必会向北追杀,所以这几日二哥安心养伤,伤好后咱们再商定回京线路。”
似是看穿她心思,程钰不耐烦地催道:“快点,再磨蹭我杀了你!”
用过饭,含珠戴上帷帽,牵着妹妹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门,凝珠还小,还用不上帷帽。
八岁的小姑娘笑着喊姐姐,明眸皓齿,长大了定也是个美人。
周文嘉咳了咳,挠挠脑袋道:“下大雪,先生放了几日假,等雪停了再上课。”
一看就在撒谎,含珠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周文嘉不大习惯这样干坐,捏捏阿洵小胖脸,“地瓜等会儿才熟ງ,我去堆雪人,阿洵去不去?”
阿洵眼睛一亮,仰头看姐姐。
他太小,含珠不放心让他去雪地里走,就道:“我抱阿洵在门口看嘉表哥堆雪人,等阿洵长大了再跟嘉表哥一起堆,好不好?”
阿洵嘟嘴,不想拒绝姐姐,也不想待在屋里。
含珠又道:“阿洵听姐姐的话,一会儿姐姐让阿洵多吃几口地瓜。”
阿洵登时笑了,瞅着炭炉道:“好!”
凝珠是小姑娘,更不能碰那等冷冰冰的东西,含珠照样不许,于是周文嘉只好自己去院子里忙活,不过有她披着青色狐毛斗ç篷站在门口看他,雪白狐毛映衬下俏脸如白里透粉的桃花,周文嘉浑身就充满了劲儿。母亲说得对,表妹能ม醒过来,他该知足才是。
他的雪人渐渐有了样子,堂屋里也飘满了烤地瓜的香气,最寻常的吃食,大户人家都不屑摆上饭桌的,这会儿却香得让人犯馋,连黑黑壮壮都围着炭炉转了起来,小爪子试探着要去碰炭炉,被如意笑着赶走。
“姐姐,我饿了!”阿洵馋得真流口水了。
含珠就让他喊周文嘉过来。
周文嘉已经滚好了雪人脑袋,这会儿正在拍雪人身子,听到阿洵嚷嚷要吃地瓜了,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朗声道:“好,咱们先吃东西,吃完了再继续堆!”言罢三两ä步跑到房檐下,跺跺脚๐,进屋前在门口的毡毯上来回擦擦靴子底下,这才进来帮她们挖地瓜。
两个ฐ地瓜外面焦黑一片,周文嘉放在干净的粗布上滚了又滚,不是那么烫手了,才吸着气捡起一个地瓜掰成两半,金黄色的地瓜肉一露出来,别说阿洵凝珠两个小馋鬼,含珠都悄悄咽了咽口水。
如意端着碟子伺候在旁边,周文嘉ล剥得差不多了,用力一捏最后那ว点皮,地瓜就整个掉在了碟子里。含珠凝珠一人分了半个,剩下那个ฐ,周文嘉也分成两ä半,先把一半剥好,递给含珠:“表妹跟阿洵一起吃,多分你点。”
眼里有着期待和不安,怕她不要。
阿洵想吃,高兴地把姐姐托着的碟子往那ว边推,要接。
含珠拿他没办法,接了。
周文嘉ล眼里多了光彩,憨笑两声,也开始吃。他没姑娘们那么秀气,直接抓着地瓜啃,嘴角碰到เ残留的地瓜皮,黑了一块儿。
阿洵咯咯笑,冷不丁被周文嘉ล在脸上按了个ฐ儿手印,周文嘉还故意逗他:“阿洵真黑,真丑!四喜快拿镜子来给阿洵照照!”
阿洵最怕丑了,急得问姐姐:“丑吗?”
含珠忍笑摇头:“一点都不丑。”继续用银勺舀地瓜喂他,暂且没有帮阿洵擦脸,这样玩玩闹闹的也挺有趣的。
阿洵张嘴接甜甜的地瓜,大眼睛狐疑ທ地盯着周文嘉。
凝珠偷偷地笑,周文嘉ล瞅瞅她,忽的又在妹妹脸上抹了一下。
“啊!”凝珠惊叫一声,她没阿洵那ว么เ好糊弄,知道这样有多滑稽,赶紧拿出帕子使劲儿擦脸,擦了几下问姐姐,“还有吗?”
“有!”阿洵坏笑着答,只知道别人丑,忘了自己้还没擦脸呢。
凝珠看向周文嘉,杏眼圆瞪,“二哥欺负人!”
周文嘉一脸理直气壮:“谁家哥哥不欺负妹妹?欺负说明二哥喜欢你,不喜欢的才懒着搭理……”说完意识到这话容易让没被他欺负的表妹误会,急忙看向含珠,却见她瞧着妹妹笑呢。周文嘉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不做二不休,飞速出手,食指在含珠细细白白的脸蛋上抹了一下。
含珠吃了一惊,回神时就见凝珠已๐经追着周文嘉跑起来了,周文嘉以为凝珠怕雪,在屋里躲了会儿就跑到了院子里,却不知凝珠早就想去雪地里走走了,此时趁机忽视姐姐的劝说,抓着地瓜皮追了出去。
阿洵好热闹,从姐姐怀里跳下去,走到门口目不转睛地看哥哥姐姐闹。
含珠摇摇头,放下碟子,示意如意看着阿洵别叫他出去,她去了内室。屋里备着一壶热水,含珠往巾子上倒了点,怕自己也擦不干净,坐到เ梳妆镜前仔细擦拭,连带嘴唇也擦了。补了点香膏,含珠拿着巾子去了外头,刚跨进堂屋,阿洵突然白着脸从门口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大腿,“侯爷来了!”
却是楚菡曾经教过他,私底下不许他喊楚倾爹爹。
含珠脸也白了,僵在那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她怕楚倾,怕这个方แ氏口中宠妾灭妻的男ç人,怕楚倾一眼认出她不是他女儿,怕可能会有的后果。
门外是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嘎ะ吱脚步声,含珠听到方氏不满的斥ม责,下一刻,门前陡然一暗,紧接着迈进来一个身穿战甲的男ç人。
含珠视线凝在了那ว双沾了雪的靴子上,身体僵硬,不敢往上看。阿洵更是躲到了姐姐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裙ำ子,眼睛盯着姐姐裙ำ子上淡紫色的兰叶,一动不动,仿佛他不动,又坏又凶的爹爹就不会看到他。
楚倾则停在了门口,寒眸紧ู紧盯着几步之ใ外的长女。
将近一年不见,女儿长高了,更好看了,人还是那么เ瘦,风一吹就倒似的。再看她白着脸僵立的模样,楚倾微微眯了眯眼睛。
以前女儿看到他,面冷如霜,眼里含恨,好像他不是她爹,而是她的杀父仇人。若是父女俩无意撞到เ,女儿远远就会换条道走,若他有事去找她,女儿必会冷笑,问他过来做什么。
这会儿女儿哪像那ว只浑身布满刺的刺猬?分明是被吓呆的兔子,不敢看他。
真不记得了吗?
楚倾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