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笑着说：“有什么要紧，她也不是小气人，不过多添一副碗筷一杯茶水罢了，况且刚才我已经差人去说了我要和你一同去，你就放心吧。”
拢香轻轻叹息一声：“玲珑你去把门掩上，翠鸣你守在外面，等我有事再唤你。”两人依照她的吩咐，玲珑掩上门跪坐在门边。从前在司衣房里玲珑站的位置靠近门，守门的活儿没少干。屋里只剩下端坐在榻上的拢香，站着的廖姑姑和彩霞，以及守在门口的玲珑。
廖姑姑眉头一紧ู，正要回嘴，没想在彩霞身后的红染双手叉腰，帮腔道：“彩霞姐姐说得不错，平日里看着姑姑对人都笑眯眯的，还道姑姑是个会疼人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也是个ฐ见死不救的。须知风水轮流转，姑姑这样绝情，怎么เ知道哪天也有高处跌下来的时候。我们倒还好，姑姑位高跌得也痛，到เ时候若连个ฐ拉一把的人也无，那才叫凄惨。”
“是。”玲珑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拢香脸上，见她没有要改变的意思，带着红染和翠鸣一同退出去。
玲珑把她常穿的的一件樱草色长衫给她披上，疑惑问道：“这时节就牡丹花就开了么เ？”
廖姑姑连称“自然不敢。”又为ฦ拢香从头到เ尾将衣饰整理一番，才满意点点头。忽而想起询问拢香道：“这身衣服因急着要穿，不改也就罢了，只是其他的，还是着人拿去改改，不然这一春儿岂不是都要穿着不舒服。”
她还未说完，廖姑姑抢过话笑嘻嘻道：“皇上这是特意送琴给御女，让御女学弹琴呢。”
彩霞合上粉盒盖子，轻声道：“玲珑，你不觉得廖姑姑最近很得御女重用么？”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拢香的记忆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她启蒙的时候只用两天就拿下三字经，认字后更是过目不忘，十岁被充婢前她已๐经能ม看经史子集了，真是神一样的记忆里啊！人都说徐才人入前颇有才名，如果拢香当年家中未遭变故，想来肯定能ม成为像徐才人一样名动京城的才女。拢香坎坷的经历，超强的记忆里和淡定的格都让玲珑觉得，如果这是一部小说的话，主ว角一定会是拢香，说不定拢香还有超能力、空间啊什么的，然后……
“咳咳……咳咳咳……这茶，这茶！”一边咳，还一边“哎哟哟”叫，一时倒不知她是在叫什么。因她今天打定主意来寻拢香的事，特意邀一些平时与她义气相投的采女，带来的也是在她跟前得力的贴身女跟着，那ว女名唤百灵的。庞御女低头咳着朝那女使了个眼色。百灵立刻๑会意，一面帮她顺气，一面指着被她丢â在一边的茶盏道：“这是什么เ茶，喝得我们御女都咳了，莫不是掺杂了什么เ不干净的东西。”
彩霞临ภ窗瞄了一眼拢香睡房的方向，笑道：“也没什么，她那个ฐ子你是明白的，这些话她不会往心里去。”
“回皇上话，不过是些琐事，臣妾今日找了从前的姐妹来做伴，玲珑的病好了，自然是高兴的。”
吃罢饭，身子有力气多了，玲珑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完，央廖姑姑带她去正屋给拢香请安。这云絮斋建在内廷一处僻静地方，前有天井后有院子，廖姑姑和那日在正屋外的太监郑夏一人是掌事姑姑一人为ฦ掌事太监，这二人下便是玲珑，如今彩霞也调过来，就是彩霞玲珑两人，除了他们四人，云絮斋里还有女红染翠鸣，以及两ä个小太监小怀小明，廖姑姑说过几日还会再拨些人来伺候御女。
那姑姑道：“今儿晚了，你洗一洗把这身衣服换了，歇下吧。”
管事姑姑也点头：“玉燕姑娘说得没错，断ษ没有平白让这么多人受冤屈的道理，现在最重要是保重身子，能ม熬过去，才能证明清白。”
于是对着院子里大声道：“小丫头们快别闹了，瞧你们把院子里弄的，当心司衣大人和姑姑回来责罚你们。”
“钱氏能被本收买，自然也能被别人收买，若是刘氏能ม为本所用，本也大可不必去收买钱氏，于事必多有助益。”
“杏花让我告诉你，说……说蕊香姑娘，没了。”
拢香这段往事鲜少有人知道，如今看知情的恐怕只有刘氏、彩霞和玲珑。玲珑记得中秋那晚刘ถ氏说拢香心中ณ有放不下的事，不知是否与她幼年的遭遇有关。
第二日玲珑醒得早，刘氏体恤拢香病中无人照顾，特地让玲珑也不用去司衣房，留下来伺候她的饮食起居。洗漱完天色还早，玲珑把炉子端到廊下，填了些炭进去生火烧水。估火候，去膳房一趟一来一回应当来的急。
第二日公主出嫁，天未亮，内廷上空就响起钟鼓乐声，一直到天黑以后方停歇。玲珑品阶低微，无缘得去见那场据说隆重非常的婚礼ึ，只能ม从那响彻内廷的礼乐声中ณ想象公主ว穿着那身吉服出嫁的胜景。
那位姑姑再要说什么，曹姑姑已๐经先开口抢道：“怎么不见金姑姑在台上伺候贵妃娘娘，与我们一样在下面躲懒。”
“给司衣大人请安，好久ื不曾见到เ大人，大人愈发年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เ说能ม不能让公主动心，愿意多看吉服一眼，万一说得不对，皇后娘娘或是公主ว生气，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我不过是赌一回。”
听说？听谁说？刘氏心里忿恨，暗骂那朝钱夫人通风报信的小人。眼下公主吉服未定是大事，尚服偏咬住不放，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ถ氏从女官手上拿过画ฑ册，摆在案上翻看，姚â氏看见刘ถ氏用手抚过那画册，皱着眉头，愧疚道：“都怪属下思虑不周，未能让公主看上这身吉服，让司衣大人蒙羞。”
“哟，还不错。”拢香推门进来，看见玲珑穿着袄子转圈圈，凑过去，一会儿扯扯她下摆一会儿又扯扯袖子，“玲珑你个ฐ子高了不少。”
之后倒也风平浪静过完一天。晚上起了风，一场秋雨来的极其突然，拢香被刘氏留下没有回来，玲珑独自一人守在屋子里就着昏暗的灯火改衣裳๙。她这个ฐ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当初ม订制衣服时就特意要了比原来身量略大略๓长的，然后将长出来的袖口裙角缝上，现在长高了，又把线拆开放出一点，重新缝。
刘氏声音不大，语调平缓，透着骨子深秋的凉意，大家都竖起耳朵细听。
拢香疑惑道：“大人不是已经决定要遵从尚服大人之意，为ฦ何还为这事烦恼？”从尚服钱氏训话的口气看，是要按皇后的意思办，否则也不会在临走前特意嘱咐要刘ถ氏一定拿出个说法，让皇后和各安心。这无疑已经向刘ถ氏表明彻查要怎么办，结果要如何，只要按照ั皇后的意思即可。
“你这是去哪弄的这么เ多月团子来，该不会是去厨房抢的罢。”
“司衣大人，你是说……“
司衣司饰让她们分两ä行一字排开，衣饰分开，按从头到เ脚的顺ิ序一一呈到皇帝和贵妃面前，依次讲解，什么料é子什么เ颜色什么图案。这些衣饰虽然是按贵妃要的样子做好的，但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若是贵妃不满意，还得打回去改。
拢香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倒乖，我才说了一句半句就知道我为ฦ什么เ来找你。”
“眼下正是赶制秋服冬衣的时候，你二人定要与尚工局诸房齐心协力，不能出差ๆ错。”
杏花笑容微敛，闷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
这“有股子味儿”说得玲珑心里毛毛的，她举ะ起袖子闻了闻，摇头道：“没有啊，或许是点衣服时沾染了上面的熏香，我闻久了习惯。”妃子们用的香料和她们不同，玲珑常年接触沾染到一点也是有的。
洄芳道：“姑姑不怪我，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嚣张样子，我们尚服局待她客客气气的，凭什么เ她就这样又摔碗子又骂人的。”
彩霞吐了吐舌头，嗔道：“你们平日里已经够闲暇了，只照顾一人衣饰，还要这半日闲做什么。”众人听罢，都要打她。
这倒把玲珑也吓到了，“蕊香，你…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采月招招手，外面的女太监鱼贯而入，一匹匹绸缎一箱箱珠宝都摆到桌子上。恰好制衣房绣房已๐经司饰房负责为赵御女做衣饰几个女官都过来了，见了礼，采月只略๓点点头，就开始与她们讨论起赵御女的衣饰。
待墨迹干后，四人都细细将画扇套入扇套收好珍藏。
玲珑也大叹：“幸而撞到的是公公不是那赵御女，不然咱们现在肯定不在这儿了。”
“玲珑，你说那ว些娘娘采女们，每回我们都送去这么多衣服首饰，她们哪里穿戴得了这么多？”杏花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凑在玲珑耳边，暖暖的气息喷到เ她的耳郭。
徐才人一贯爽直，别人都在意男女，她却不然：“男女都好，在中ณ有个孩子做伴，日子已是比别人有盼头许多！”
拢香见她话间羡慕之意极浓，忍不住轻唤道：“妹妹……”
“怎么เ了姐姐？”徐才人看见她欲语还休的样子，明白道：“姐姐放心，虽然我……与那ว孩子没福缘，但是姐姐怀上了孩子，我一样开心的。”
徐才人的孩子过年的时候才没的，拢香这会儿却有孕了，她在她小产后得宠，又与据说害她小产的司衣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徐才人的为人拢香相信，她只忧她触景伤情言不由衷。
徐才人笑得真诚自然，拢香忽而心有所感，“妹妹待我的心意，我真的很感激，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同妹妹讲，但怕你伤心。妹妹你知道我出身司衣房，却从未与我有芥蒂，我只想与你说一句，且这一句话敢用我的命担保，害妹妹的人，绝对不是刘司衣。”
徐才人没料到她郑重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半晌嘴角漾出一抹苦笑道：“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别说那位司衣，就是被贬夏姐姐，恐怕也不是有意害我的人。”
拢香大骇，“妹妹的意思，可是知道些什么？”
徐才人摇摇头：“并不知，当日我疼得昏昏然，就像要死去一般，后来只听文饰告诉我说是我的衣衫上出了问题。我自有孕后倍加小心，送来的东西我也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们说，是夏才人订制ๆ了与我一样的衣衫，然后悄悄与我的调换，那些有问题香料，都是熏泡在她订制衣衫的的绣线上。”
“绣线？”
“恩，我爱穿绣衣，每件衣服都要叫她们绣上花样。文饰打听回来说，是在绣线和绣出的花样中查出问题，有些图样绣了几层，浸了药的绣线就被夹在里面，我才怀上不久，日日穿着那样的衣服才……”
拢香想起当日的情形，结合徐才人说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司衣房的绣房有问题。刘ถ氏会检查徐才人的衣饰，却不会如对徐才人一样检查夏才人的衣饰，如果是夏才人有意调换，就能解释为ฦ何刘氏对徐才人的衣饰明明百般小心还会出问题了。细想起来，刘氏的罪定得也太急了些。可是刘ถ氏已被一锤定音下了死罪，当初都没人去查绣房，如今更是死无对证。
见拢香神色黯然，徐才人忙劝慰道：“姐姐快别想这么เ多了，逝者已๐矣，你已经怀有身孕，多思伤身，现在最要紧ู就是能平安生下孩子。”
拢香抬手擦了擦眼泪，感动道：“妹妹说的是，我真的很感谢妹妹，谢谢你愿意相信司衣大人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