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盖勋盖先生领兵前来与各位首领争锋，不知胜负如何，盖先生又在何处？在下恳请与盖先生一见。”滇吾此来，其实只为了盖勋一人，他沿路遇到不少官军溃兵，只是却打听不到เ盖勋消息，眼下见了北宫伯玉，正好开口动问，心中只盼盖勋能在乱ກ军中留下一条性命来。
战机稍纵即逝，就战场上临机决断而言，盖勋确实比不上北宫伯玉。
北宫伯玉的大军是此战的前锋，此刻๑人马都在休整，但是他自己却闲不下来，他一直琢磨着今天的战事，始终想不明白，于是拉着小老虎问道：“虎娃，你说盖勋能上当么เ？”
盖勋见宋枭三番两次只想阻挠出兵，不由á十分失望，又深怕宋枭再说下去，动摇了军心士气，便不再答话，只是一拱手，说了一句：“属下出兵去矣，使君万万小心保守冀城，以待属下凯旋而归。”
如果说两个羌胡汉子不过是让宋枭心生寒意，那ว眼前的疤脸少年就让宋枭恐惧万分。就是这个少年，在冀城城下截住了他的车队，将他的随从亲信，还有护卫兵马上百人屠杀得干干净净。宋枭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少年浑身浴血，杀人杀得双目通红的景象——若非自己้情急喊出官职身份，也必定要成刀下亡魂了。那满地残肢碎肉、血流成河的血腥一幕，是宋枭大半生都未曾见过的，在他心里留下难以忘怀的恐怖印象。
老边也不去管别人，只是拿着一卷不知哪里来的文书，翻来覆去地看，时不时陷入沉思。
小老虎没有停手，径向着北宫伯玉被围之地杀去；边伍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聚起数百人紧紧ู跟上，顺着小老虎打开的通道滚滚向前。就好像一股洪流，冲毁一切阻挡在面前的东西。
老边神色一动，顺着小老虎的爪子一瞧，登时惊诧莫名。小老虎指的，正是官军左右两阵的交汇点，距离北宫伯玉被困之地有二百步之ใ遥；这里也正是老边观察许久之ใ后选定的突破点——我还没有说呢——这虎崽子怎么知道的？
前路不通，侧翼同样异变陡生。从山腰处起，原本赶来支援的那一支官军突然停下脚๐步，几乎转眼之间，数百面大楯被竖立起来——那ว些大楯也不知什么เ时候就被藏在那一片草地里。北宫伯玉向左ุ右两面突进的道路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大楯之间，伸出一杆杆尖锐的长矛，锋锐的矛尖映射着正午的阳光，折射出狰狞的光芒。
老边站在己้方阵地的最前沿，远远眺望着战场厮杀的中心。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
韩遂亦微笑道：“只是不知，能来几个？”
“我知道。[
虎娃ใ其实还不大能明白这些；老边换了一个说法教他：“就好像你在山里的时候，见过老虎，也见过狐狸，应该是老虎比狐狸强，对吧？可是，老虎和狐狸遇到一只大刺猬的时候，又是谁强呢？”
夏育笑道：“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父亲。[ຑ
听盖勋提起，夏育又被勾起怒火，愤然道：“我甫入汉阳时，便听说左昌盗卖军资，中饱私囊，原以为传言过甚，不足全信；却不料他如此肆无忌惮，当真将凉州ะ府库盗取一空，眼下竟然连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贻误国家者，正此辈也！”
“那汉阳这边怎么办？”北宫伯玉有些焦虑，“将人马调回金城，咱们手上就只剩下两万人，冀城就更不好打了。”
“盖元固乃是凉州士人之ใ冠冕，有此声名，其实不出意料。”虽然已经变成了敌人，老边却不吝于称赞盖勋的品行；“只不过，我们当初就是因为盖勋被贬，不在冀城，又有你在城中为ฦ内应，才会定下直取腹心，强攻冀城的策略；如今盖勋回来，此策已๐成泡影。看来，必须做些改变才好。”
虽然品流混杂，但是老边来者不拒，他先是用边家庄的精锐护卫家丁为ฦ班底，搭起了一支军队的架子，又把边伍派去统管练兵之事。边伍是积年的边军老卒，熟知行伍中事，又是边家庄庄丁的统领，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统管练兵之事。
老边冷笑着走进正堂，随手拨开一些杂物，就在原先主位的地方躺了下去，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伸直了双腿侧卧着。
原来，老边下令入山避难，虽然严令促行，但是府中女眷毕竟不少，边夫人也上了年纪，和一帮女眷、侍女走得慢；将将赶到เ后山，走到山腰时，官兵已然追到เ，循着上山的脚印，一路追杀上来。老边不得以，只得带着庄丁返身拦截。边夫人和女眷被众人护着，一步一跌地向山上爬，形容狼狈已๐极。
韩遂双目一凝，透出一道精光，似乎已经想到事情的关键。老边更是击掌断喝道：“北宫伯玉真的反了！”
正说话间，有人通报：“韩文约先生来访。”老边大奇，急忙起身相迎，边靖与虎娃也随在身后。
老边有些恼怒，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怀疑自己้的信义，还是一个晚辈。
“记得，他们是烧当羌的一个分支，当年被段太尉击败，部ຖ族几乎被杀尽绝。剩下一些老弱投降之后，被安置在陇西与金城边界处。去年的时候，因为谋反被灭族了。”说起凉州羌胡部落，老边如数家珍；“当时发兵攻灭当煎æ部的，不就是你么เ？”
“我刚刚从白龙江回来。”迷钳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放，沉声说道，话中大有怨怼之ใ意。
虎娃ใ有些明白过来，怪不得当日段颎๔死讯传来，几乎所有贺客都失魂落魄；因为这些人深究起来，都是段颎๔的门人故旧，恩主身**善终，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北宫伯玉不置可否，似乎ๆ对泠征这个名字提也不愿意提，伸手接过阎忠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国为ฦ老边突如其来的兴奋神色而讶然，仔细一想刚才自己说的话，猛地一拍脑袋：“哎呀，上了你这老家伙的当了！”他指着老边佯装怒骂道：“你这老东西好不要脸，居然拿一个孩子做幌子使诈。几篇文章，值得你如此费心思么，脸都不要了？”
李文侯郁闷地一指老边：“你问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崽子去。刚才开席没一会儿，那ว只小老虎伙着一个半大小子，加上一个五六岁没断奶的娃娃，死赖活赖，把我家那位拖走了。”
王越捡起摔在地上的木碗，递给虎娃；“盛满水，照刚才那样挂上，先直劈三百刀，若是练到三百刀后而滴水不漏，就换成横扫。”
另一边，阎忠却不放过老边，不满地责问道：“老边，子师兄在你家中住了这些年，你怎么就能守口如**，一点都不和我们说呢？你这是落我们这帮老兄弟的脸呐。”
但是老马夫已经不打算打下去了，他老脸上的微笑，将原先的压抑肃杀气氛驱散得干干净净，小马驹又主动地向虎娃走了过来，脑袋钻到虎娃的怀里拱着。
小老虎瞥了一眼小马驹，一字一句地沉声答道：“我来找我的马，这是我的马。”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边在到家之ใ前，就已๐经给边夫人来过信，略๓略๓说起过虎娃的事情，此刻，边夫人以女性特有的直觉给虎娃下了判ศ断，她有些怜惜地伸手抚了抚虎娃的左颊，问道：“孩子，你脸上的疤，还疼吗？你叫什么เ，从哪里来？”
北宫伯玉被问得一怔；“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想，造反是好玩的吗？”北宫伯玉被老边质问一句，心里也来了气，话音中颇有些气急败坏；“可是有泠征这么一个东西当护羌校尉，容不得我不做打算。你过去是怎么เ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总得为部ຖ落的儿郎们谋一条后路。”
随从的黑脚离吾麻只有半尺不到的时候，小老虎的脸色倏地变了，就好像当年在山林里，骤然遭遇危机的时候一样，一身汗毛倒竖，瞳孔一缩，凝视着飞踹来的黑脚；伸手将眼前那个碎嘴皮的小姑娘拉到身后，小老虎箭步上前，伸手一抓，将随从的脚踝牢牢抓在手里。随后欺身而进。
吾诃子缓步走到虎娃ใ身边，吾麻紧紧拉住哥哥的手臂，躲在宽大的身形后面，有些畏缩地偷眼瞧着虎娃ใ，似乎心有余悸。
看着小姑娘俏生生的手指分毫不差地指定虎娃ใ，几个ฐ大人面面相觑。老边和吾麻的阿爸面露尴尬之色，其中又带着几分戏谑，听着小姑娘哭诉着两ä个小孩子之间的恩怨。北宫伯玉笑着问吾麻的阿爸：“迷钳兄弟，这个小女娘，就是你家吾麻？”
老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虎娃ใ幼时应该也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小孩儿，小时候也像正常孩子一样学会说话、走路、认人，只是后来遭遇变故流落山林，才一点点生疏了说话的能力。虽然到เ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虎娃的家世来历，但是对于一个小小年纪就孤身落入山林的孩子来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上苍的恩赐了。
虎娃儿依然纹丝不动，好像没有看到自己老虎朋友的窘境。人与虎，相隔十丈。
“叼了去拉倒，省的给我招麻烦。”北宫伯玉愤愤不平地拿上硬木大弓和佩刀，站了起来；董卓呵呵一笑，在衣襟上抹了抹双手上沾的油污，提刀跟在老边和北宫伯玉身后。北宫伯玉还不忘叫上一队卫士跟随在后，以策万全。
董卓接住羊腿狠狠咬了几口，转头对北宫伯玉说道：“石头，这次我过来找你，有一件要紧事，刚才在老营里，人多嘴杂，我不敢漏了口风。”
小男孩很快就趴在草堆里睡了过去。睡梦中，还在喃喃呓语，似乎看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小脸上露出一丝欢快的笑容。
盖勋依然别过头，没有看滇吾一眼。
滇吾后退了几步，当着身边所有人跪在盖勋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ฐ头，再不发一眼，带着人马转身离去。
许久之后，盖勋才回过头来，看着滇吾离去的背影，心中万种滋味，终究还能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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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城城头上，老边扶着墙垛，默默眺望着夕阳。小老虎一脸疑惑地站在他身后。
“你为ฦ什么เ会答应滇吾，放走盖勋呢，不知道此人有多重要么？”
小老虎四下张望，眼前根本找不到共犯北宫伯玉，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老边转过身来，板着脸道：“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小老虎撇撇嘴，满心不乐意地踢着脚下的地面，嘟็囔道：“就是觉得，盖勋那样的人，不该死。”
老边神色木然，训斥道：“幼稚！”小老虎一缩头，不敢顶嘴，心里却依然不改初ม衷。
过了许久，老边才放缓了声音道：“不过，这次你有件事还是做得不错。”
小老虎眼睛一亮，追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老边瞥了他一眼，悠然道：“你做主放了盖勋，就等于卖了滇吾一个ฐ人情。有这份人情在，就等于有了滇吾的尽心归附。”
“滇吾有那么重要吗？”小老虎并不觉的滇吾有什么出色的才能值得老边重视；句就部落说是起兵反叛，其实也是三心两意，尤其是面对盖勋的时候，从不曾尽力，亦不曾有什么เ出色的战绩。
老边微微一笑，耐心地教导小老虎道：“论才智，滇吾不及文约和君华，论勇武，他也不及你和北宫伯玉。但是他有他的长处。如果把一支大军比作一个人，韩遂、成公英就是一个人的头脑、才智，你和北宫伯玉，就是四肢，是爪牙。而滇吾这样重情重义แ的人，就是骨头。”
“一个人四肢无力，就不够强大，容易被欺负；若是头脑แ不清，就会做糊涂事，一事难成。可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骨头呢？连站都站不起来！那还能叫一个人吗？”老边盯着小老虎的眼睛，想要把自己的话完全刻在他的脑子里；“滇吾这样的硬骨头，其实就和盖勋一样，他们能够让一支军队、一座城池挺直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