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近西山，四面追击的各路人马才陆续回营。这一仗，湟中叛军虽然付出了两ä千多人阵亡，数千人负伤的代价，但是也彻底歼灭了夏育的护羌校尉部主力人马。斩首四千余级，俘获近三千人。若非老边及时下令，生俘官军加倍论功，只怕官军就剩ທ不下几个活人了。
这支疲兵没有给小老虎造成多少麻烦。三千人马杀进官军阵势腹心处，沿着山脚向左右突击。所到之ใ处，官军阵形随即崩解，
虎娃早ຉ就等得不耐烦了。前方成千上万人浴血厮杀，看得小老虎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老边将令，被拘在中军本阵。此刻见老边瞧着他，顿时一个ฐ激灵，心中狂喜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冲入官军阵地腹心不久，顺着山脚向前冲出数十步，眼前又是密密麻麻的拒马，拒马后方长矛短刀，森然相向。这里已经是土丘与畜官亭集镇相夹而成的一片荒石地，地形狭小，宽最多不过十余丈，根本无法发挥大军的兵力优势。集镇小小的街道，已经被土石封死，数百劲弩严阵以待。
羌人的骑兵顶ะ着漫天的飞矢冲到拒马前；因为是临时布阵，官军的拒马并不严å密，两段拒马之间，留下可供两马并行的空隙，汉军的长矛手和弓弩手填塞其间，严阵以待。正对着拒马的骑兵纵马飞跃，试图跳过拒马，但是更多的的人重重摔下马来，被官军乱刀分尸。也有的骑兵冲入拒马阵中ณ，强大的冲锋势头搅乱了汉军阵型，为ฦ后面的人赢得破坏拒马的时间。
“好啊，他们越恨泠征，就应该越感激咱们；不是伯玉杀了泠征，他们眼下还是阶下囚，说不定连身家性命都不得保全。”老边欣然道，“盖勋派人，我们也派人，派人去河关、枹罕，甚至临洮，邀请各部首领相聚狄道城下，就说，我老边请客，邀他们赴宴。”
所有的书信只有一个意思，催请护羌校尉发兵救援狄道，如若不然，他李相如就只能弃城了；到时候，可不怪李某人畏敌怯战，实在是有人见死不救。
说到这里，老边转过头，远远望着东边冀城的方向，悠然道：“我和夏育是多年的袍泽，素า知此人刚毅坚韧，老而弥辣，最善于捕捉战机。我们眼下是孤军深入，离冀城太近，一个ฐ不小心，只怕就会给夏育占了便宜去。这种时候，恰恰需要李文侯那种过分小心的性格。”
夏育笑叹道：“正是……那个时候，老边还不到เ三十岁；他虽是文士，但胸怀韬略，论兵战之计，当时段太尉麾下文武，无出其右者。更兼他熟知凉州地理风俗，段太尉对他也极是倚重；每有定计，必要咨询于他。”
盖勋笑道：“夏护羌此来想是为了军粮之ใ事吧？想必，左使君那里没有粮食给护羌营。”
李文侯被说得低头满地找缝儿，老边和韩遂在一旁很不厚道地嘿嘿直笑。
说起此事，韩遂不由得有些丧气；“别ี提了，当初我回到冀城，恰逢盖勋被贬斥，城中ณ人心浮动；我便暗中ณ联络了一些武官，准备在你们大军到เ时，做一支奇兵来用。不料昨日盖勋一回来，当初信誓旦旦与我共进退的几个ฐ武官立时就变了卦，消เ息也就泄露了出去——是我小看了盖勋，没想到เ他在汉阳郡有如此威แ望，一回到冀城，就能稳住满城人心。”
待到中平二年二月开春，老边他们招降纳叛，收容兼并郡中的小部落，已经召集起一支近三万人的大军。虽然军械不整，训练不熟，但是从数量上看，已经颇有浩荡之势。
北宫伯玉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朗声道：“只要我们这边的消息传出去，汉阳、安定、北地、甚至武威แ和张掖的部落都会起兵呼应。四面八方一起动手，至少能聚集十多万大军。”
回去的路上，古木参天，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曳，枝上满是积雪。虎娃灵机一动，抽出刀来砍下枝桠，沿路插上作为标示ิ。
成公英说得急忙，此刻才细细回想昨夜之ใ事，道：“程球是匹马而来。我听昨夜守城士卒说，他是深夜叩门，十分惶急。”
边靖点头应道：“关东有消息传来，说是张角已๐经病死月余，豫州、兖州ะ黄巾已被皇甫嵩、朱儁剿灭，眼下二人兵分两路，朱儁攻打南阳，皇甫嵩北上攻打广宗。至于董仲颖已๐经被降罪免职了。”
“吾诃子少主人叫小的带话来说，老主人临ภ行前，就将吾麻大小姐和於菟小郎的事情交代明白了，如今老主人去世，他生前最重汉礼，三年内怕是都不能办……少主人命我来问边先生的意思。”使者试探着说道。
老边心下恻然，以他的性格，见不得朋友受难；“我在护羌营里认识人多，让他们帮良吾部落说说话。”
迷钳点了点头，举杯一饮而尽。凉州苦寒，州ะ人都好酒，老边拿出来宽带迷钳的，就是清冽的烈酒，一杯下肚，从腹中烧起一团火热。
“段太尉是主ว人的恩主；”边任悠悠的话声，将身边两个正在倾听的半大孩子带回到เ当年那ว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当年，凉州ะ大乱，羌人部落群起反叛，段太尉当年还未曾发迹，但是已有知兵之ใ名，于是朝廷任他为护羌校尉，领ๆ兵平叛。当时，主人是段太尉身边的参军。”
阎忠高兴地为北宫伯玉斟酒相敬，宽慰道：“伯玉，你大可放心，元固和泠征不是一路人。据我所知，泠征乃是宦官一派的党羽，元固品性高洁，岂能与他同流合污。”
老边打蛇随棍上，对王国大加吹捧：“虎娃，你还不谢谢子邑先生，他家里可是陇西豪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不是寻常宝物，他今日金口一诺，可就是一份大人情哟。北宫伯玉送的千里马，董卓送的宝刀，子邑先生比他们两个都富有，你到时候可不要跟他客气。”
一旁้的韩遂不理他二人的笑闹，打岔问道：“猴子，你家豹娘子呢？上次我走得匆忙，却没有见过。”
此刀与平时常见的环首刀不同，刀锋四尺余，比环首刀长了近一尺，自然也更重些，刀身上靠近刀背处隐约可见大团的乌黑色花斑á，靠近刃处，又参杂亮银色的花纹，勾勒出云彩模样，通体看来，仿若连绵群山上飘荡着片片云彩。
老马夫随意地拍了拍董卓宽厚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当年的事情不说了，老夫知道，你董胖子恩怨分明，这份情谊，老夫记在心里。”
一个半大的孩子突然闯进了两个ฐ人的空间，有些敦实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喊着：“王老头，你怎么敢打岑小郎，小郎是主人的义子，你怎么敢动手打他，我要禀告主人去。”
老马夫不耐烦地说道：“问你话呢，小娃娃，你是谁，来马厩干什么เ？”
把自家夫人往高了叫，那岂不是在虎崽子这里老边就平白矮了一辈？不往高了叫，又该叫什么？老边自己洒脱随性，却深知自家夫人出身大家，为人端庄严谨，哪能ม学自己一样陪着一个野孩子胡闹。
老边没有想到北宫伯玉会说的如此直白，当下面色就是一沉，微带怒意地说道：“你就迫不及待想反叛朝廷吗？”他能看得出来，自从程球搅闹李文侯娶妾礼ึ之后，北宫伯玉就生出了某些不可言道的心思，这几日听他说话时，话里话外，都透出几分令人不安的意味。
一帮子羌胡大汉，哄笑着目送程球离去，内中ณ吾诃子眼尖，一眼瞧见门口处，两个小小的身影手拉手正往门里走，头前的正是自己的妹妹吾麻，后面不情不愿被拖来的就是那个小虎娃ใ，两个孩子恰好在大厅的门首处与程球一行人撞个正着。
这个人——好锐利！这是虎娃心中对吾诃子产生的第一个直觉印象，在那一身文雅的气息之下，隐藏着锋锐的意志，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稍不留意，就会伤人。
眼下的虎娃并不知道，他和吾麻的这一次相遇，后来在流传中演变成“小老虎用鼻子闻着闻着就找到เ了小母老虎”之类的谣言。现在的小老虎崽，还无法理解小母老虎是什么意思，他急于找人，对这个ฐ敢动脚踢他的小姑娘，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踢人把自己家踢伤了，太没用了。
当初把虎娃带回去之后，北宫伯玉叫来了好几个ฐ胡娘，七手八脚地把虎娃摁在水里，上上下下搓洗了一遍。一团团黑乎乎的污垢顺水漂流，遮去了一大片的河面，连水中倒映的天光都被遮掩了过去。最后，终于洗出来一个皮肤黝黑，但是五官端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
老边提着羊腿，无奈地恳求道：“伯玉、胖子，跟我一块过去。总不能让我一个ฐ人去，真给老虎叼了怎么办？”
北宫伯玉大笑，下令众军道：“营盘往后退，离山脚远些，不知老虎走了没有。老边，走，我去给你上药。”韩文约手上抓着一支箭矢，心有余悸：“这小崽子好奸猾。”刚ธ才搏斗之际，他抓住的东西就是北宫伯玉被夺走的利箭，那小孩扑击时顺手塞到韩文约手中，竟因此误导了他的判断，险些要了命。
董卓斜乜了文侯一眼，闷声道：“将为兵胆，你的兵，当然跟你一样。”李文侯听着面上一喜，却见老边和韩文约都在偷笑，心里一琢磨，顿ู时大怒：“董胖子，你敢骂我。”举ะ起尖刀挥舞两ä下，发现隔着火堆威胁不到董卓，便信手削下一只羊腿当做暗器砸了过去。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好。”睡意正浓的孩子没有察觉父亲的异样，点点头，又习惯xing地想趴到父亲怀里去。
小老虎闻言一愣，想了半晌，想起老边此前曾教过的一句话来：“君子可欺之以方แ。”
老边哈哈大笑，目中尽显欣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