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金就着他的话想了想,也想出一个问题来:“第二个问题,曦墨死了,她的尸体是谁运到姑苏的?”
他一饮而尽,余酒从颊侧滑过,直直滑入衣襟。烈酒划过喉头,灼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他曾经喝过很多比这还烈的酒,却从来没有这样……烈得让人发颤。
一阵突如其来的撞击,陆千金条件反射猛地踩下刹车,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那时候……真好啊……”没有那样多功名利禄,也没有这样多纷纷扰扰。只有满眼青翠的山林,和高耸入云的山顶ะ,还有那片伸手就能ม触及的蓝ณ天白云。收了收心神,她问:“听阿籍[1]ຓ说,他前两年来找过你,你能知道人的命运。千金,你告诉我,阿籍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当皇帝ຓ的可能……你告诉我……”
陆千金支起身子,白了他一眼。“不把她留แ下来,等黑无常下次再来的时候你给我去打架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和师父都没办法把玉佩里面的灵气吸取出来,褚渊现在已经踏进僵尸的门槛了,刘ถ楚玉肯定有办法帮他。”
嬴政听见她说这个,也抬起头来看,被陆千金一眼瞪回去:“看什么,看你的书!今天晚上就给你考试,不及格不给你泡奶粉我跟你说。”
他把琵琶放在石桌上,慢慢站起身来,看了褚渊和嬴政一眼,最后又看向她。“你们终于要来带我走了?”
宋向柔坐在他身边,探身过去摸女儿的脸。脸上的笑意都是苦的:“没有消息便没有,我最怕的是有消เ息了,却是最不好的那ว一个ฐ。更何况,如今又何来的湘东王?被关在深宫之中日日受尽折辱的刘ถ彧,如今已沦为猪王了。若不是表哥你纳了我做妾,只怕我的女儿,也是生不下来的。”
有些事物失去了还能再回来,有些却永远不再,譬如说,刘ถ楚玉的生命。
刘楚玉木然坐在那ว里,半天之后,才抬起头,“有一句话其实说的很对,昨日种种似水无痕。何戢与我,早就应该过去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过执着。”
素瑶紧紧抱着那ว罐子奶粉贴着墙站着,嬴政站在她面前两ä三步外,死死盯着她,那架势大有她不交出奶粉罐子就和她死磕到底的样子。
何戢的脸色惊恐,千金却转过身直接出了门,“走了。”
天子对公主ว这样的纵容,引起了言官的不满。而刘子业,那个ฐ阴郁๗的少年。还未及弱冠,是刘楚玉一直在他身边,安抚他,保护他。他能ม够接受言官说他不配做皇帝,却不能接受他们非议刘楚玉。上谏的七个言官都被处以极刑é,个个死法残忍。这少年天子,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睡觉,现在我不想碰你。等到เ身体换回来……”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嬴政默然跟着她低下头,总觉得是在跟媳妇一起看小电影怎么破!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要是褚ຘ渊真的喜欢南郡献公主ว,她今天绝不对这么坐不住。啧,褚渊口味挺重啊,刘ถ楚玉名义上还是他侄女呢,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暗恋人家……被亲姑姑算计,被亲叔叔和老公算计,还被姑父暗恋,啧,刘楚玉太惨了。她要是不变成不化骨,简直天理难容。”
婢女的声音跟着小腿肚子一起颤:“可是公主……”
两千年前只要说到了她尴尬的事情就一直是这个ฐ反应,嬴政觉得自己实在已经习惯了。用那什么2๐1้世纪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无力吐槽了。
刚刚已๐经听她说了这里面的关系厉害,嬴政其他的倒是不担心了:“带你出去估摸着没什么问题,但是出去了你想去哪里,直接去找刘ถ彧?”
何戢疯了。这是刘彧看见他抱起刘楚玉的尸体时,心底的感觉。
刘楚玉顿了顿ู,“我虽强大,天地无法管制,却畏惧时间。我无法穿过时间。我已经去过地府查探何戢魂灵的去向,没有找到。他肯定还在那里。陆千金,找到他,带到我面前。”
当他们把谢必安一路拉到千金楼,扔到吴美人房间的时候,吴美人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谢必安可是白无常啊,鬼差啊!活生生被这两个ฐ人折磨成了这样。
少女面色狐疑ທ,陆千金这才上前,替李盈解围:“我男朋友赵政。”
侧头看了看嬴政:“你一晚上没睡?”
“苏帷幕,你既然想和我做交易,让我扭转你的命运,就不该有事情瞒着我。你和宁微在一起,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说了。”
宁微的眼神变得怪异了:“幕幕,是不是不舒服?怎么เ不叫我微哥哥了?”
房门打开,陆千金走进去,绕过外面的屏风往里面走。苏帷幕正抱着儿子坐在床榻上面,看见她进来,微笑了一下:“大晚上的,有事吗?”
陆千金本来也没指着她回答,抬了抬手:“来人。”
苏帷幕含着眼泪朝陆千金笑,多少悲哀,都只凝结在那一眼眶眼泪里面。
吴美人的下巴差ๆ点没能ม合得回去,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估计是年纪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使了。再说一遍。”
年幼的时候,公主ว的身份带给她的是身世浮沉。年长了之后,这身份带给她的,是永远无法走到心上人身边的鸿沟。
嬴政扫了她一眼,问:“你究竟做了什么เ。”
玉真公主慢慢拉开手间的檀香扇,又唰得合上,声音娇媚得就像是春天的黄莺:“好大的口气,气势汹汹地来我这道观要金子也就算了,还一要就是一千两,你真是很大胆。”
墓道并不是很长,这么短短的工ื夫,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路分三面,主室的石门上雕刻๑着精致美丽的花纹,年代久远,但是墓室闭塞,上面并没有多少灰尘。
吴美人的手一顿ู,脸上还是带着笑:“这问题太难了,换一个ฐ吧。”
曾经他令人远渡东瀛,曾经他命人踏遍河山,只是为了百年之后能ม够和千金永远在一起。却原来长生不死的法子,早ຉ已经握在千金手里。
要不是因为ฦ接了苏帷幕这个麻烦,不小心触及到เ了宋汐的命运,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管……
“你这个说法不成立,他们怕,难道刘ถ子业就不怕?”
提到这个,刘楚玉的面色有点暗淡:“子业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他的想法很干净,只要有什么事情落到เ他头上,他就会拼尽力气去做,哪怕是个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懂了。”陆千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情商智商一块低的后果。你现在打算拿他怎么办?”
刘楚玉踌躇了一下,“我想把他留แ在千金楼里……”
她这是疯了吧?!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天真……”刘楚玉显然也很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办法。子业不完成这个任务就没办法回西天,在外面,他那个ฐ长相……你也不是不知道……”
摩挲着下巴๒想了想,还真是那么เ回事。“说起来你们刘家基因还真的挺不错啊,就这么เ放出去估计还没走多远呢豆腐就该被人吃完了。刘楚玉,要我留แ下他可以,但是他要是敢找我麻烦,哼哼……”阴气森森地磨了磨牙。
剩下的话她不说刘楚玉都知道,忙道:“就他那水平也找不了你麻烦。”
“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起身往外走,走了两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那个玉佩里面有个魂体,褚渊吸完了煞气把魂体给我送来。”
“谁的魂体?”
“项羽。”
公元前2๐0่2年,虞曦墨离开千金楼ä的第二天。
那ว一天下了雨,寒冷的冬季绵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就像是人世间的争斗ç从未停止,而爱恨永远看不清结局。
有个男人,他提着一杆枪推开了千金楼的门,枪头上面的血缓缓滴落,蔓延出一条血色的小径。
男人眉目英气俊朗,身材高大,目是双瞳。
看见陆千金的第一眼,他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还有寿命和你交换吗?”
陆千金伸手幻出簿子,翻开找到项ำ羽那一页,看了看,抬头说:“你的寿命不足以和我交换你的心愿。”
叫项羽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我的心愿很简单。”看她不为ฦ所动,又加了一句:“我知道曦墨来和你做了交换,在那个愿望的基础上,答应我的要求。”
陆千金默默看着他那杆霸王枪上面缓缓滴落的血渍,也不让他坐下,许久ื才幽幽地开口:“你知道曦墨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项ำ羽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却略๓微有些苦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曦墨想要什么……他说:“曦墨是个ฐ傻女人。”
虞曦墨想要的不会多。她想要的无非是,生同衾[1้],死同穴。
这样简单。
“这点我认同,不是傻女人,也不会愿意跟你南征北战这样多年。”在家里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偏偏加了这么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跟着他走南闯北,看着他意气风发又从云端跌落,这样的女人不是傻女人是什么?
陆千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说吧,你想要的是什么?”
项羽扬起笑容:“这一仗我若败了,不会有全尸。请你把我和曦墨的尸体带回姑苏,我要和她葬在一起。”
生前他没有给虞曦墨的独一无二,死后他要给她。
有曦墨暖着那一方墓穴,死去之后的墓土,想必也不会太冷吧?
再一次,他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她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