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这是懒羊羊，头上有一砣屎的！”
卓剑和寒晓上初ม一那年，卓剑的妈妈茹霖早已找到了寒晓的爸爸叶兢淮。
卓剑回过神来，耸耸肩一脸大人样儿：“人这么小，吃得倒挺多！”
寒晓点头答应，第二天再去学校，就对卓剑敬而远之。
这是眉眉亲手做的一批粉色中式裤ไ褂，穿在几个ฐ瘦瘦小小秀气十足的小女孩身上，乖乖๔的可爱。为了配合今天试服装看效果，不知是妈妈还是老师，给她们每个ฐ人都在头没事。她们俩一左一右牵着寒寒走到门外，兜身的寒风立即扑涌过来，寒晓顺手替寒寒紧了紧ู领口，趁着在他肩膀上拍一拍的功夫轻轻一推：“快跟阿姨ถ回家吧，再见！”
所以，当大家散开的时候，别的孩子都眼红着他的爸爸，他却眼巴巴地奔向寒晓。
寒晓这回不假思索地搂住他，不再避讳眉眉惊讶而疑惑的目光。她心疼寒寒，这种心疼不是钝ๅ痛，而是锐痛。这锐痛像一柄利剑从她的心脏里直剖出来。她比谁都更清楚一个ฐ不完整的家庭对孩子会造成多大的创伤。
寒晓的父母第一次吵架是在她快要小学升初中ณ的时候，事实上那已经是她升学考的前夕，小升初ม是每个ฐ中国孩子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所有人——老师、同学、家人、朋友——都把这看作是几年之内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谁都不能ม例外。
考试前一天只上半天课，下课后老师又拖了会儿堂，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早已念叨得快要烂掉的考试注意事项跟他们交待了一遍又一遍，才依然无法放心地放他们离开。寒晓肚子已๐经饿得咕咕叫，回到家门口时一闻见熟悉的饭菜香味，她满心欢喜，临考前的紧张顿时被抛到了脑后，只想赶快奔进去坐到饭桌前大快朵颐。
没想到刚一把门打开，迎接她的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เ响！
寒晓吓得猛一哆嗦，僵在了门口。她不明白地看着平时温柔和气的妈妈披头散发泪痕满面，浑身发抖地站在爸爸跟前，而地上是一堆触目惊心的碎瓷片和一片狼藉的饭菜。
盛怒中的妈妈和震惊中ณ的爸爸都没有注意到归来的女儿，或者注意到了也一时无法顾ุ及。刚ธ才那ว一下发泄引爆了妈妈的全部情绪，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手狠狠一掀，整张桌子都倒了下去，寒晓眼睁睁看着那一桌美味佳肴全都坠落尘埃变为垃圾。
惊怕使得她捂着嘴软弱地哭了起来，终于惊动了对这场争闹没那ว么投入的爸爸。爸爸拔腿朝她奔来，而妈妈于气急败坏之中，根本没把他口中低喃的“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听进去，只看见他扭头就往大门口走，以为ฦ他是要离开这个家，登时发疯一般地扑上来，揪住他就没命地撕打起来。
寒晓怎么都想象不到斯文柔弱的妈妈有一天会变得有如歇斯ั底里的母兽。这种惊吓比什么都更令她震撼，仿佛乾坤颠倒混乱，世界突然走到末日。她紧ู紧贴着墙站在那里，放声大哭，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爸爸妈妈别打了”。然而妈妈和爸爸的纠缠已经无法避免也不可挽回地转化成了对打，妈妈一定是下手没有轻重惹急了爸爸，而爸爸到底是壮年男子，一出手就在她脸上留下了好几个肿块。
可怕的声音和寒晓的哭叫终于引来了邻居，隔壁的伯伯伯母好不容易拉开了爸爸妈妈，这个家已是一副支离破碎的悲惨景象。
那天下午，爸爸简简单单把自己้收拾停当之后，替寒晓整理出了一件小小的行李，拉着她就出了门。
爸爸用歉疚却坚决得不容拒绝的语气哄劝她：“寒晓乖，明天就考试了，这两天先去姑妈家住好不好？爸爸妈妈有些事要解决，等你一考完就接你回来。”
寒晓一路哀哀地哭。她不愿意离开家，不愿意到เ姑妈家去住，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与愤懑：谁会愿意在这么เ重要的时候竟然有家不能归，得不到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父母最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她也知道，不去不行，爸爸妈妈之间一定是出大事了，自己้在家，只能ม给彼此添乱ກ。
考试的那两天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所有的记忆都凝缩成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重而堵心。她已经无法念及考试，全部ຖ的精力都用于时时刻刻๑压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能哭出来，不能ม让大家看出来，不能，不能ม！
正如大多数离异家庭的孩子都觉得父母关系的破裂是自己的错一样，十二岁的寒晓也无法不将父母的大打出手归咎于自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即便知道，恐怕也还是不得不觉得这是一件关乎自己的极其丢脸的事情，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卓剑，包括姑妈。她不知道姑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家里发生的事，她不敢问，也十分害怕姑妈同情的目光以及对她更甚于以往的关爱，这让她觉得她如果不是已๐经被父母抛弃，那么也是马上就要被抛弃了。
一天半的小升初考试结束后，寒晓在校门口看见了推着自行车一脸和煦微笑地等着她的妈妈。那一刻，寒晓的惊喜不亚于劫后重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若不是妈妈脸上的伤痕还有淡淡残余，寒晓几乎ๆ要怀疑前天的那场恐怖的家庭暴力不过是自己做过的一个噩梦。
这件事情过后，生活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เ也没发生过。爸爸妈妈没有再打架，甚至连言辞上的不快都没有再出现过。
但是同时，他们之ใ间也彻底没有了曾经的其乐่融融。
寒晓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绝不会去问任何人，眼下的安宁平和是她求之ใ不得的幸运，哪怕这种所谓的安宁平和只是一种表象甚至假象。而那ว件可怕的往事是一只被暂时封存到盒子里的魔鬼，一旦她开口提及，只怕魔鬼就会被唤醒，卷土重来，再度摧毁她的世界。
于是比之ใ于不去提起，她做得更好更彻底，她甚至认真地说服自己遗忘，更加努力地去做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幸福女孩。即便是卓剑，也只是敏感到了她小考那两天的反常，但当她红肿的双眼被解释成昨晚熬夜突击复习之ใ后，他也就觉得不算奇怪了，并且触类旁通地将她的落落寡欢解释成了紧ู张和犯困。
幸好一直是最优秀的学生，幸好不过是很简单的小升初考试，那ว么重大的影响也只是使寒晓的考试小小地失常了一下，总分并不妨碍她和卓剑一起升入大家梦寐以求的重点中学。
第八章
寒晓抱着寒寒，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卓剑，仍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主动开了口：“今天怎么เ带寒寒来了？”
卓剑的脸色已๐经一扫刚才在孩子们面前那阳光般的温暖灿烂，他沉着声音，听起来不耐又不悦：“我怎么不能带他来了？别忘了，你是他的母亲，你对他有这个责任！”
寒晓庆幸眉眉正在招呼那几个客人而无暇顾ุ及偷听这边的对话。卓剑的态度和措辞让她有些抵触，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是答应了以后每周末都会陪他吗！
然而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寒寒是她的儿子，陪他并不仅只是一项义แ务。她已经开始会想他，也知道他有多想自己้，对他的陪伴怎能限定在周末？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那……怎么是你自己带他来？阿姨呢？”
卓剑望向门口，似乎ๆ急着要走：“阿姨的儿媳生孩子，我让她回老家去了。”
他转回来，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保姆，以后我早上送寒寒去幼儿园，你能ม不能下午去接一下他？反正离你这儿不远，你接他回来让他自己在旁้边玩就可以了，我下了班会过来带他回家。”
寒晓有些为难：该怎么跟老板娘和眉眉解释自己以后每天下午都要离开一会儿、然后带个ฐ孩子回来放在店里呢？况且，寒寒是会喊她“妈妈”的……
寒晓的一刹犹疑ທ激怒了卓剑，他的声音高了起来：“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亏欠了这孩子这么多年，这孽作得还不够吗！”
寒晓慌乱地扫了一眼惊讶地转过来看他们的眉眉和客人，连忙息事宁人：“当然没问题，我……我以后都去接寒寒就是了。”
卓剑的腮帮子鼓了鼓，似乎对她这么快就示ิ弱认输有些不满，害得他更多的火气就没有合适的机会发作出来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已经没有了合适的机会，他也还是忍不住要发泄发泄。
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遇到什么事别急着推辞，我都是万不得已，都是为ฦ了孩子，别ี以为ฦ我是想借机接近你！”
寒寒听清了父母的交涉แ，顿时兴奋得小脸放光，那份欢欣快乐比之那些孩子刚才的情形有过之ใ而无不及。
他感到寒晓已经完全认可了自己，便也彻底放开，随心所欲地黏起她来。他紧紧搂住寒晓的脖子，可怜巴巴地问：“妈妈妈妈，那我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吗？”
寒晓一愣，这是一个她始料é未及的问题。
看样子寒寒平常都是跟阿姨睡的，恐怕会怕黑，现在阿姨走了，就算让他开始学习自己一个人睡，也应该有一段过渡期。
可是……自己住的地方แ条件实在太简陋，而以卓剑的经济条件，寒寒势必从来都是养尊处优。虽然他极度依恋母亲未必会嫌弃她的住处，她却如何忍心？不说别的，单说房间没有空调厕所没有浴ภ霸这一点，就怕把孩子给冻病了。
她只好柔声哄他：“寒寒乖，妈妈现在没有大房子，等妈妈住进了大房子，再让你跟妈妈睡，好不好？”
寒寒觉得这不是问题：“妈妈，咱们家有大房子呀，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你今晚上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