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距离永安城还有十来天距离,薛纷纷并不急着回去,一停停走走,吃喝玩乐่。没让人传信给将军府,更没告诉傅家二老她要提前回去的消เ息,是以傅容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行踪。
薛纷纷本欲直接回巡抚府,然而又觉肚里空空,便不急着回去,要去街上转一转。莺时已经打探好了路,说东街有一家酒楼饭菜特别ี,店里常年络绎不绝,宾客满棚。原来这家酒楼的厨子做菜都会用一种特殊酱料,做出的菜式奇香鲜美,旁人都模仿不来。
何清晏自认跑不掉,临被带下去时问了声:“你们如何寻到此处来的?”
犹记得莺时说过桌几底下有点心零嘴,薛纷纷从桌子底下拿出个雕漆宝相花纹葵瓣式捧盒,便见里面粉彩缠枝纹碟子里糕点精致。八珍糕是平南王妃特意命人准备的,说是既ຂ能补脾和中,又能滋补养颜,特特让饭饭学了如何制作。
傅容大约能猜到薛纷纷心中所想,这会儿只能跟着劝慰一两句:“岳母请放心,路上我会照顾好她,若是可以,会时常带她回来看望您二老。”
面前少女脸蛋通红,迷蒙月色下容颜皎洁,杏眸仿若含了一泓秋水,长睫毛楚楚动人地颤动,又娇็又俏。傅容从她脸上收回目光,声音低哑威严,“下不为例。”
正因为如此,全家人都不同意薛纷纷嫁给大将军做续弦时,她却忽然站出来说愿意。彼时平南王已经做好了跟皇帝死磕到底的准备,横竖不能委屈了女儿,然而她一句话说出来,家中几十口人无一不震惊。
薛锦意下意识后退两步,低头看了看手中散落一地的白纸屑,无奈道:“怎么被你撕成这样?”
薛锦意点了点头,只道了句“忙你的吧”,便绕过她进了屋。
傅容忙道:“岳父叫我表字百川就好,在您面前倒怎敢自称将军。”
见着似乎戳了人痛处,薛纷纷顿了顿转移话题,“到苏州ะ还有两天时间,旁人都下去休息了,你怎么还留在船上呢?”
季夏给她递了杯水来,“小姐该不是晕船了吧?”
他抬眸看向傅容,声音蓦地冷了几度,“将军莫不是在怪朕乱点了鸳鸯谱?”
“哦。”薛纷纷在他跟前,这会儿也不急着出去了,两人一坐一立,她好不容易找到平视的机会,“所以将军是在向我道歉吗?”
不问还好,一问莺时便觉得胸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正准备告诉傅容实情,“回将军,还不是那……”
话音刚ธ落,他的视线便落在薛纷纷身上,“为何不吃?”
待到屋里只剩下薛纷纷和季夏莺时,他往靠门口的位子一坐,“门口的丫鬟怎么เ回事?”
说着当真要往被子里钻,急得莺时连忙拦住她,“小姐这会儿睡觉是不是早了些?现在戌时刚过一刻๑,天都没全暗呢。”
子春跺了跺脚๐,“小姐还有心思睡觉呢,府里人都要欺压到您头上去了!”
谢宝婵这会儿被她勾得好奇心模式全开,“莫不是有什么เ难言之隐……”
“日后还是称呼爹吧。”傅容不为ฦ所动,起身看了看卧房新床,虽没新婚夜那样喜庆了,但四角挑红罗帐幔还是平添几分暧昧。他回头见薛纷纷脸颊鼓鼓,愣了愣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巧ู这时莺时已๐经回来,两ä手空空,一看便没完成交代的事。薛纷纷眉头微蹙,顿时没了跟傅容话家常的心思,临走时象征性地安慰道:“所以你别ี怕,在我长到你这个ฐ年纪之ใ前,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薛纷纷黛眉轻颦,“你怎么了?”
门外站着的是中年副将,自然知道打扰别人洞房花烛夜会遭天谴……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尽早斩除后患,恐怕大越都要陷入水深火热中!
这可着实让人为难,小姐这样已经不大对了,新娘本该端端正正地等夫婿归来,哪有独自吃东西的道理?
“听说那傅容年纪都三十多了……”
腰上手掌灼热,薛纷纷红了耳根,她连忙坐起身,退到เ一旁距离他稍远的地方。“多谢将军。”
傅容毫不避讳地看向她,低沉声音缓慢响起:“夫人这身衣裳我从未见过。”
薛纷纷莫名,“那ว是因为我从没穿过。”
傅容不再接话,一直到了紫禁城午门分别,两人各从东西两侧门进入。末了傅容仍旧不放心薛纷纷惹是生非的性子,念叨了好一阵儿才放她进去。
西侧门内早已有宫女等候,薛纷纷只带了莺时季夏两人,打了招呼便领着她们往凌霄宫走去。皇上即位三年,尚未立后,后宫唯有两位被册封了妃子品阶,一位是正二品的贤妃,另一位便是这位凌妃娘娘了。
此次设宴除她之外,凌妃另邀请了其他朝臣命妇,更有年纪与薛纷纷差不多大的官宦小姐。待她到了凌霄宫外,便听里面一片嬉戏笑声,听着好不热闹。
正堂已经坐了不少人,见着薛纷纷来忍不住侧目,唯有前头坐着的一位不露声色,气势最为凌人。然而她又不是锋芒毕露的角儿,只是清冷恬静的气质,平静无澜双眸落在人身上,不消一句话便能让人失神,果真是个ฐ美人儿,难怪旁人都说皇上整日被她迷得失了心窍。
薛纷纷走上前去一拜,“民女薛纷纷,见过凌妃娘娘。”
凌妃抚了抚织金缠枝菊花袖襕,淡笑了笑对一侧宫女道:“给薛夫人赐座。”
原来这便是嫁给傅将军做续弦的那位,众人得知她身份后低声交头接耳,又忍不住好奇时不时往她这边来看。唯有一个穿殷红折枝花卉纹短衫的姑娘肯同她说话,笑容亲切和善:“原来你就是娘亲口中的薛夫人,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薛纷纷确定对此人毫无印象,想了又想仍是忍不住问:“你是?”
对方扑哧一笑,“我只顾ุ着见到你高兴,竟忘了介绍自个ฐ儿。我爷爷是武英殿李大学士,我叫李云龄,你唤我小名龄龄便是。”
真是自来熟,惹得薛纷纷都不好意思拒绝,“你叫我纷纷便是。”
由此便一不可收拾,这姑娘黏着她纷纷前纷纷后,听她字里行间还是个刚生过孩子的人,怎么还是这般活泼?
薛纷纷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好在不多时凌妃刚足月的小公主睡醒了,众人纷纷上前逗弄。小孩子咬着拳头咿呀学语,好不可爱,薛纷纷也想上前抱在怀里,奈何周围人太多,大都是为了讨好凌妃,根本没她挤进去的机会。
好不容易轮了一圈能让薛纷纷抱一会儿,只见一个粉团子落在自己怀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觑着她,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薛纷纷心中ณ喜爱的不得了,腾出一个手指头挠了挠她粉嫩嫩的脸颊,竟惹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看来圆圆对薛夫人颇有好感。”凌妃在上头感慨,小公主尚未得皇上赐名,目前只有个小名圆圆,“若是雪霏姐姐还在,生的孩子想必也十分讨喜。”
一番话让薛纷纷停住动作,周围声音渐低,不敢有人接话。她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在小团子脸上碰了碰,嘴角抿起轻笑,“凌妃娘娘说的是,将军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孩子,委实让人着急。”
使凌妃的话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不痛不痒,薛纷纷将孩子抱还给一旁奶娘,“家姐前不久ื也生了孩子,这么小的一团,看着真叫人欢喜,大抵全天下的小孩儿都这般可爱。”
凌妃看着她不语,旋即轻笑,“薛夫人生了一张伶俐巧嘴。”
偏偏身旁李云龄是个缺心眼儿的,插话道:“这话不尽然,我家那ว个就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今日多亏娘娘邀请,才有摆脱他出来透透气的机会。”
约莫近午十分,凌妃有意请人留下用饭,说是从皇上那儿学来的,要在庭院里露天做饭,吃起来别ี有生趣。炊具锅碗一应俱全,在院里置备齐整,另有三名厨子掌勺,八仙桌倚已经备好,香气袅袅,飘入屋中。
合着薛纷纷也跟那些人谈不进去,反而对吃食更有兴趣,遂寻了借口先走出来。院里有厨子支架准备烤小猪,毛已夹除,内脏清洗干净,正要放在炭火上烧烤。这是薛纷纷家乡的一道名菜,对此她最有考究,忍不住立在一旁观望。
然而一壁看着一壁又手痒,恨不得烤的人是自己。后来见那ว厨子实在技艺不精,索性夺了他手里活计,自个儿翻烤起来。“有奶酥油吗?或者蜂蜜也行。”
厨子忙递了奶酥油过来,薛纷纷拿酱刷细细涂抹,一直到将整只小猪烤的酥化光滑,皮脆肉酥,香溢不绝。
“夫人好手艺。”厨子夸口称赞。
薛纷纷鼻子要翘到天上去,见着四下无凌妃的人,正欲切一块偷偷尝试,便听身扑通通跪倒一片,接着一道低缓清润声音含笑响起:“凌妃这儿厨子的手艺愈精湛了,老远便能闻到เ香味,让朕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