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行将穿戴整齐,听见外面谈话声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妆花折枝纹褙子随着她走动飞扬。她立在薛锦意跟前,抿唇不悦地看着他,“我昨日不是说的很清楚,让六哥不要再来了吗?”
薛锦意示意她起来,“纷纷呢?”
说着看向她身后,一脸复杂。
薛纷纷忍不住称赞,“你这名字寓意真好。”
傅容瞧她小模样于心不忍,“等从粤东回来,那时快到端午,我领你出来好好逛一逛永安城。”
傅容喝不惯这种味道的茶,先前薛纷纷拿给他尝时被他敷衍过去了,现下只是浅尝了口便放下茶杯。“这是小夫人的意思,她头脑里尽是些古怪的东西,让皇上见笑了。”
他来内室之ใ前曾问过莺时,只莺时那时仍未入府,对此事也是知之不详。后来是从平南王府的老家仆里听说了几句,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薛纷纷对此缄口不言,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只日后刻意避讳就是。
经过莺时的巧手,半刻๑钟后薛纷纷终于能动了,只手脚尚有些乏力虚浮,连喝药都得要人喂。她半躺在床上捧着雕漆手炉,乖๔巧地喝完了一碗药,一抬头傅容还在床头站着,面色复杂严肃。
说着转身将册子交给莺时,命她拿去收起来,莺时点头应下,路过傅容身边时脚步明显加快几分。
桌上饭食尚未来得及撤下,泰半碟子里她只吃了一两口,唯有一碗小云吞吃得干干净净。见将军脸色阴郁๗,原本要收拾桌子的丫鬟踟蹰不前,直到傅容挥手示意她们都先下去。
“我就知道,还是将军与我口味相同,莺时她们都觉得味道怪极了。”说着薛纷纷又热心地夹了几块到他碗里,连让傅容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绸被里薛纷纷尚未睡醒,被人扰了好眠自然极不高兴,露出个乱糟糟的小脑袋,瓮声瓮气:“什么事,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谈话间薛纷纷的睡意已经醒了一半,这种短兵相接谁与争锋的感觉实在有趣,她一时间沉浸ฤ其中无法自拔,倒是期待起谢氏跳脚炸毛的反应来。
傅容一时分不清是喜是忧,“你喊老爷子什么?”
惹得傅容心情愉悦,笑问道:“那你怎么เ没算到要嫁的人是我?”
薛纷纷正专心致志地吃芙蓉豆腐,她跟几个丫鬟平日里关系处的好,之间没什么顾忌,特意递了一勺到เ莺时嘴边,笑眯眯地做出邀功模样:“我的好莺时也吃。”
红盖头一掀,他们两人哪怕再不满不情愿,之间联系都变得千丝万缕扯不清楚了。
饭饭仍不甘心地挣扎:“可是这也……”
平南王父母立在府外,身旁是她的几位姨娘和十几位兄姊,皆是面色沉恸。平日里与她来往密切的几个ฐ姐姐垂头抹了抹眼角,这场面,让原本没甚感觉的薛纷纷也跟着沉重起来。
薛纷纷别ี开目光,看向他身后的玉兰树,不接话。
“除我之外,你还有大哥二哥,我明知可笑,却也只想当你唯一的六哥哥。”他抬手想要碰一碰面前小姑娘的头,手顿在半空终是收了回来,“然而现在……不,该说很早ຉ之ใ前,我便后悔了。”
薛纷纷眸中闪烁,不待他把话说话,“我要走了。”
应该说是不敢再往下听。
她行动果决,说走便走,情急之ใ下薛锦意攥紧了她的手腕,“纷纷!”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纷纷。”
与平南王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对门徐总督忽然到เ访,免不了又是一番๘寒暄应付,是以比平常耽搁了不少时间。难得傅容没有走弯路直接回了游思居,不想却看到这样一番光景。
一袭黯色宝相纹直身衬得他更加昂藏英伟,硬朗五官颇具威แ仪,行到二人跟前,“不是吵着要去花朝节,怎么许久不见出来?”
薛纷纷一愣,虽不解其意但乐่得有人为她解围,“我遇见六哥,正好跟他说了两句话。”
傅容向薛锦意抱了抱拳,看一眼薛纷纷解释道:“这小丫头昨日便说逛花朝节,大清早便开始准备,我在前面不见她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
早在他出现时薛锦意便松了薛纷纷的手臂,此时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回以一礼,挂上一贯平和浅笑,“既ຂ是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小妹就交予将军照顾了。”
傅容随之一笑,“六公子放心。”
待薛纷纷从平南王府出来后,夜幕已๐完全落了下来。家门口的街道距离主街还有一段距离,没有灯火辉煌ä的明亮,唯有几抹烛火摇曳映照,天边几颗星子微光攒动,与前街的热闹形成明显对比。
莺时几人总算等到薛纷纷出来,一个劲儿地问“小姐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被薛纷纷嫌烦,一个个全轰走了。
几人讪讪,看向大将军,傅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玩儿自己的去,她们忧心忡忡地看了薛纷纷一眼,转念一想有将军在,这才免去后顾之ใ忧赶去热闹的地方。
薛纷纷一路无言走在傅容身后,怀疑目光时不时扫向他宽阔后背,末了忍无可忍地上前截住他去路,“你方แ才是不是都看见了?”
天色暗昧,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略低沙哑的声音从容道:“你怕我看见吗?”
如此说来便是……
薛纷纷脸色陡变,“你快忘了!”
傅容低声笑了笑,“夫人倒是说说,我看见了什么?”
“……”
薛纷纷噤声,杏眸熠熠盯着他。
俄而不见她有老实交代的趋势,傅容抬眸觑了觑她,从她身侧绕过。前方便是主街道,万家灯火,亮如白昼,隔老远便能听见熙攘繁杂声音,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薛纷纷疾走两ä步跟上他的脚步,奈何两人身量差距巨大,加上傅容走的不慢,她必须得小跑着才能撵上,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她攀着傅容的袖子,死活不肯撒手,“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了,何必要把我一个人撂下!”
因着他方แ才帮忙解围,薛纷纷心中多少有些感谢,是以才格外好说话。
傅容这才停下脚步,抖了抖袖子笑睇她,“你倒老实得很。”
薛纷纷被狠噎了一下,抿唇不语。
街上有不少卖花灯的,花鸟鱼兽各样都有,薛纷纷挑了一盏兔儿灯走在傅容身旁้,一高一低走在路上奇妙地协调。
河道两ä旁尽是放花灯的,岸上种了一排梧桐树,上面挂满了红绳。仍旧有不少姑娘立在树下,踮起脚尖往树梢上够,脚步踉跄险些栽倒,被身后翩翩公子扶稳,从此一见定终生,偶成佳话。
薛纷纷寻了个岸边清净人少的地方,兔儿灯放在一旁,脚下是茵茵草地,身前是潺潺流动漫上岸边的河水,微波粼粼。
她酝酿许久终是缓缓开口:“六哥的生母是我爹爹纳的第三房妾……不过自从慧姨娘犯了错,爹爹惩罚她后,她一直郁郁寡欢不久ื便过世了。因为慧姨ถ娘的缘故,爹爹连六哥也不多待见,我小时候缠他缠得紧,没大没小的闹他,大抵是有时候逾规也不知道。”
她将两ä人之间的事娓娓道来,从幼时到如今,眼睑半脸,语气低落。
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
语毕,顿了半响,她朝后看去,见傅容正靠在梧桐树下,双臂环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薛纷纷转过头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踢了踢脚下青草,双手背在身后,小脑袋垂得低低的。
傅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就这么多了?”
薛纷纷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就这么多了。”
傅容抬手抚上她红嫩唇瓣,乌瞳深沉,“那ว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