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良说：“要不然，我星期天叔叔？”
马碎牛没有时间判断此人是谁。他闭着双眼，抓起那人的两只胳膊往背上一抡，纵身就从大火中跳了下去。那戏台似乎ๆ经不起他猛力一蹬，随即就在大火中坍塌、焚毁了------ๅ
赵俊良刚走出教室就被外面的冷空气呛的上不来气。
正当赵俊良沉浸在那犹如千军万马般激越有力的边鼓声中时，那不大的幕布后边传出了一声韵味深长的叫板：“啊——”这声音一波三折、后调高扬，听的人浑身一震！这声音激扬高亢，犹如一瓢净水，从头顶猛然倾泻到全身，使人清心洗髓。赵俊良血液，产生了一种恨不得立时披挂上阵或奋笔疾书的冲动！他兴奋的有些战栗，他想不到农村的一个自乐班开场前的一个ฐ叫板就能ม对人产生如此大的心灵震撼。就在他隐约间猜到了是谁发出这种摄人魂魄的声音时，马碎牛大叫一声：“哑柏红！”
马碎牛点着了柴堆，那明火就半死不活地燃着，冒出的浓烟粗壮如工厂的烟囱。马碎牛呆呆地看着烟柱冲上了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无限感慨地说：“一股青烟都知道往上走，咱六个英雄好汉真的这一辈子就呆到เ这马跑泉呀？”
一张油红油亮的猪脸作为招牌平展展地摊在案上，空洞的眼眶控诉着生命的不公。一把油腻的短刀正在飞快地将一叶紫红色的猪肺切成一指宽的条索ิ。
卖琥珀糖老汉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挥着手说：“走、走、走，不买就不要耽搁我的生意。”
“下一句是你妈的劈！”马碎牛愤怒极了，他指着习相远大骂：“你狗日算个啥东西，欺负一个ฐ瓜子！”
“可耻。”
那孩子又问道：“爹，我饿啊；你能变出馒头来吗？”
他烂红着眼，三天没睡觉的样子，一脸的倦容。两个腮帮子一伸一缩、一凹一凸地反复变化着，看上去极为灵活。凸出的时候一边像噙着一个核桃，凹陷的时候腮帮子上的坑又圆又深，刚好又能在外边放进去一个核桃。马碎牛羡慕地不得了，极力想模仿出吴继那样的效果。但在赵俊良看来都远不理想。他劝马碎牛：“算了，你是学不会的。”马碎牛不服，说：“这世上还没有我马碎牛学不会的事！”说完，就又折腾自己้的腮帮子。赵俊良只能ม无奈地笑。
赵俊良兴致盎然地说：“不用激我。你要嫌烦你先走，我还得呆上一会儿。”
“因为打赌本事就是违法的。”
马碎牛说：“知道，他要设八座桥就把桥架到陇海ร铁路上了！”
明明说：“这就对了。牛郎织女的故事里，主角本来就是人家织女。”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姜旅小声嘟囔着。
赵俊良不等他说完就急忙围上去看。
马碎牛不耐烦了，说：“争啥呢？拿！只要拿了他的东西去行侠仗义，我想他也不会怪咱。”
马碎牛急于逛会，他也不想在此停留。见赵俊良沉吟不语，以为他拿不定主意，就言辞激烈地说：“走！算卦都是骗人呢，不要相信。”那算卦的老汉也不生气，依然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他上下看了马碎牛几眼，说：“我送你几句话，你看我得是骗人呢。”不等马碎牛拒绝他就开口了：“你爷弟兄俩，你爸弟兄一个，你也弟兄一个，对不对？你是村上的娃ใ娃头，但你却服气一个人，对不对？你今年惹下一场事，差点丢â了小命，是遇见贵人把你救了；我说的对不对？”
“不是危险？那是啥？是、是金银财宝？”
赵俊良说：“七月七是有情人相会的节日，他都肝肠寸断了，咋能受得了？”
“俊良，你呢？”
“不行！”马碎牛声音和表情都变了。“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只要一进洞，谁都得听我的！中途退出？谁想中ณ途退出就自己走出去！”
马碎牛精神极好，一路上高声唱着秦腔。他喜欢用秦腔来抒发自己未来的想象中的英雄壮举。稍嫌稚嫩的嗓音倒也字正腔圆，过分认真的表情演绎着曾经的历史传奇。忽而高亢、忽而委婉的唱腔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空旷而飘荡，以至于赵俊良都觉得很提精神。伴随着秦腔的唱腔和美丽的清晨，使他有一种从头到脚๐、从里到外被洗涤一清的感觉。
“在我床头呢。”
青蛙终于跳到了青蛇的嘴边。它的臀部已经挨到大青蛇的嘴了，奇怪的是蛇并不急于吞下青蛙，而是施展了一种看不见的魔法，青蛙每次起跳，身子就原地转动一些，三次之后，它的头就对准了蛇的嘴部。这时，它的跳跃已๐经无力了，只是象征性地上下弹动着。它那晶亮的大眼睛忽然有些模糊、鼓胀，随即，赵俊良清清楚楚地看到เ了青蛙的眼泪。
油灯他爸好象有心思。只管低头想事，那香烟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马碎牛都快冻僵了，一连串骂人的话在肚子里翻腾：“我把你个ฐ油葫芦、你个怪种！你狗日在哪儿吃烟不好偏偏在爷跟前吃烟？你啥时候吃烟不好偏偏这时候吃烟？烟咋把你狗日的没呛死？-----ๅ-ๅ赶紧吃！吃完了就滚你大的驴仔蛋！不要拿爷的命当耍货！今天要耽搁了爷的事，我发誓给你油葫芦上钻个眼，放了你狗日的板油！-ๅ-ๅ----”
“唉，各有各的难处。”马垛啥话都没说就走了。
马碎牛逃开后，以为ฦ赵俊良会跟着他跑出来——他甚至还在围墙外为赵俊良留下了一个ฐ位置。不料é回头一看并不见人，吓了一跳。急忙跑进院子，看到赵俊良已被那疯牛吓傻了，背贴着土墙呆呆站着不知所措。马碎牛吓得大叫一声：“快闪！”但赵俊良却是个十足的书呆子，生死关头还在权衡躲闪在那ว边更为安全。如此犹豫，早将那少的可怜的逃生时间浪费殆尽。
“有一个人一定听，他也一定会把咱当人。”
油灯高声宣布：“双方上场人员现在开始做准备。豆马村第一个上场的是黑蛋；马跑泉第一个上场的是狗娃。”马碎牛笑嘻嘻地调侃道：“俩人都是座胎时酱油放多了。”
“狼剩饭”就坡下驴，接茬说：“对麽，这才是一个当干部ຖ的样子。遇事多提建议，少发牢骚。咱的目的是建医疗站，只要能把医疗站凑合弄起来，能ม给上边把差交了，我也巴不得一分钱不花！家富，你说，有啥好办法？”
西边突兀一冢，高大雄伟的茂陵被一竿子高的太阳渲染的一片橘红。远远看去，在蓝天的陪衬下有如庄严å的神殿。赵俊良“啊”的一声惊叹就停下了脚๐步。
昨天下午，秃子向赵俊良炫耀他所掌握的“四难听”知识。“呲锅、伐锯、驴叫唤，瓦渣堆里呲炭锨”，当时赵俊良边笑边点头。他也认为这四种声音确实刺耳，甚至让人起鸡皮疙瘩。现在想来，那算什么？皮肉之苦而已๐。比起寂静对人心灵造成的压迫，再难听的声音都相形见绌。
“‘蛹瓜瓜的嗉子’是啥意思？”赵俊良有意改变了话题。
马碎牛还在喋喋不休地回骂着对面虚拟中的大队长，所骂之词紧扣着大队长的瘸腿和他身为员却辱骂贫下中ณ农子弟的错误行为。他上纲上线，并一再断言大队长水平不济，不配员这一光荣称号。而其他四个人就仰天躺了下去，默默面对湛蓝的天空，放松了身心享受。
听到不影响马碎牛将来“工作”，马垛放了心。这才开始挨个表示谢意。
马垛说：“咱马家祖谱上写着呢，世代相传，我咋能不知道？给你娃娃说：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了。马钧有三个儿子，大儿就住在马跑泉，就是咱这一支的祖先；二儿住在马村，三儿就住在豆马村。这三个ฐ地方分别相隔三里半，是个三角形，谁离谁都一样远。等那天闲了我领你。过去这三个村子的马姓家族一直是各村续各村的家谱，这二年又嘈哄着合谱呀。”
赵俊良却不以为然，心想那ว首词咋看都不像是一首感恩怀念之作。“在我叔叔的故事里，马跑泉应该更大一些，水量也要大的多。”
赵俊良对马碎牛说：“你刚才提到‘皇上的帽子’，其实那不是帽子，叫皇冠。在古代‘冠’和‘帽’是不同的。扣在头上罩住头发的是帽子——这和现代的叫法一样；比帽子小，只负责在头顶束住头发的叫‘冠’。古人头发长，才有‘冠’这个装ณ束，现代人——”赵俊良看了一眼马跑泉五虎上将青苍的头皮，嘴一扁，笑了，说：“不需要了。”
“那还歪我干啥？”秃子紧追不舍。
“与我将那番๘帮的奸细拿下！”
马碎牛毫不理会，拉着赵俊良就上了塬，两人跌跌撞撞向前跑去，草上的露水很快就把赵俊良的鞋打湿了。两人一直跑到了饲养室的后墙边，那ว里堆着很大一堆牲口粪便。马碎牛指着地下说：“你看，这就是钉冠蝥蝥。”
入水后赵俊良立刻睁开了眼。他看见秃子跳在身边不远的地方。秃子也看见了他，作了个鬼脸后奋力向北潜去。赵俊良并不着急，只在跟在他身后。秃子快，他也快，秃子慢，他也慢。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秃子顿ู时慌乱ກ，更加用力地划水。但无论他怎样竭尽全力始终也摆脱不了赵俊良的逼迫。两人一前一后在水中游动，颇似鲨鱼在追踪猎物。秃子及时改变战术，索ิ性不再留意身后的赵俊良了，只是埋头拼命刨า水，不大工ื夫脚就探到เ了库底。水已经浅了，马上就到北头了，回头观望，却没有看见赵俊良。秃子暗喜，心想：这个城里娃不可能潜到เ北头了，即使他比自己้在水下呆得时间长，但他没有游完全程，那最起码也是个ฐ平局。万一这个留着小分头的城里娃和自己同时出水又落在后边，那ว叫爷的就不会是自己。胜利在望的喜悦使他越游越快，很快就找到了鱼的感觉。他如愿以尝地潜到最北头，觉得还能再憋一会儿气，就仰面朝天停在水下并不上来，只是睁着眼往水面上看。
明明说：“真可怜，合作社的张老汉哭的汪汤汪水，拿头不停地撞墙，说他没法给领导交代，不想活了。派出所来破案的警察如临大敌，不去逮贼，却把张老汉家翻了个ฐ底儿朝天，全家人被审了三天三夜。”
马碎牛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问他：“知道五虎上将麽？”
城里的学校也存在地域之战。
渭河太宽了，硕大的木船平静地漂浮在浑浊而宽阔的河面上有如飞驰的恒星固定在太空，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凝固了一般。望的久了，这情景就让人产生错觉：这是一条长长的画卷。偶见波动也可能是遇到เ了较大的旋๙涡，头尾此起彼伏地微微翘动两下，像被微风轻轻掀动的树叶。
赵俊良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突然都笑了。
这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