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郭克杰毫不掩饰一脸苦相。
于真却连珠炮似的又问：“伤着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系的学生吗？”
一夜过去，昨日的事情恍如一梦。于真提着咖啡色的皮包来到系里。白天的教学楼里充满了人，和晚上截然相反，人气旺盛。学生、老师，一张张表情不同的脸，多半挂着闲适轻松。系里上下正常如旧，似乎昨夜并没有生过什么事情。
于真一遍遍告诉自己้：别着急，可她的心跳把胸脯敲击得有点疼痛，脑袋里缺氧般轰鸣不止。她努力表现得镇静，表情冷峻，动作麻利，腿脚๐比任何时候都紧ู崩、都有劲。她迅走下一楼，从灌木缺口绕进去，打算看看现场，保护现场。
“噢，噢，我再去检查检查吧。”于真经他这么เ一提醒，当即瞄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钟，时间果然不早了，都快到十点了。她赶紧ู站起身，搂了搂咖啡色的格子大衣，随手把暖气片上的牛奶盒拿起来，送到嘴边吸吮一口，滚烫的奶液却烫了她的舌头，她咕嘟一下把奶吞下肚去，张开嘴，微吐舌头，吸溜凉气，舌头上却火辣辣的像被刀刮ุ过一般。她把牛奶放到电脑桌上，转身走到เ门边，推门而出，一股冷风劈头盖脸冲过来，抚平了她舌头上的火辣。她抿上双唇，嘴角下垂，走到了教学楼的长廊上，准备进行今晚值班的最后一次巡视。
“怎么了？”郭克杰感到一阵不详，“许雨晴她……”
“她肋骨骨折，轻微脑震荡，还有，流产。”女医生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名词，就像老师上课时举着花名册不带感情地点名。
不远处传来一声玻璃落地的炸响。是那个举着吊瓶上厕所的病号不小心失手了。
郭克杰浑身一颤。他怕自己听错，急促问道：“还有什么？”
女医生依然毫无表情地复述：“骨折，脑震荡，流产。还好送来及时，不然大出血会要了她的命。”
女医生像老师对学生宣布考试不及格一样平静，郭克杰却像突然被宣布不及格的学生一样完全傻了。
郭克杰呆呆地站在原地。女医生的任务完成，离开之前没忘记补充一句：“四个月。”
郭克杰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待脸色恢复如常之后，他才走进病房，拉了于真，不动声色地向许雨晴告辞。许雨晴安静地跟他们告别，脸上还留着刚ธ刚ธ的期许和感激。
出了病房，郭克杰的脸马上凝成铁板，脚步匆匆，闷头走路。于真察觉出他神色不对，以为他是对领导的批评耿耿于怀，便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没事了，许雨晴挺乐观的，很快就会好的。”他却紧抿嘴唇，对这安慰不予理会。于真从他铁青的脸色感到เ有什么不对劲，便敏感地问他：“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他眼睛里神色复杂，像有暗流激涌，沉默了好一会儿，嘴里才吐出两个字：“流产。”
“什么？留察？要住院留察？”于真根本没有往那ว方แ面想。
“流产。”他压着声音压着火气，一字一顿。
于真终于听明白听清楚，打了个冷颤。
他们走到公共汽车站牌下，再没说话。
上车之后，在人声和马达的嘈杂之中ณ，于真试探性地对郭克杰提议：“要不，就让事情过去吧？”她脑海ร里满是许雨晴敛了阴影的笑靥，她想让这阴影彻底隐去，让这笑靥真正纯净，让雨晴真的雨晴。
“你以为你不说系里就不知道了？领导们肯定还要来的。”郭克杰毫无余地不以为然地说。他的考虑的与于真完全不同，他在推算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总之ใ不可能是好事，那ว会坏到什么地步？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刚来到这所学校，对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遇上。他的心情彻底地败坏了，心里不断地咒骂，咒骂许雨晴，也咒骂自己的运气。
汽车上非常拥挤，有人踩了他的脚๐，他鼓胀的怒气找到เ了突破口，喷薄而出，言语极其歹毒肮脏，被骂那人却没有回骂，还不断冲他眨眼，他认为ฦ这是一种挑衅，是火上浇油，不禁热血冲顶，扑上去就要大打出手，拳头还没挨着那ว人的脸，汽车突然急刹车，所有人在巨大的惯性之下像波浪ฐ一样倾倒，他举ะ着硬梆梆的拳头倒了下去，就像一尊摔倒的自由女神像。车门呼啦洞开，那人夹在人流中ณ溜下了车。他见状怒不可遏，跳起来用语言的炮弹继续轰击远去的目标。
于真目睹着郭克杰的失态，像眼看着一锅热汤硬生生被人丢进去几只苍蝇。
郭克杰下了汽车才知道自己错了。他钱包丢â了。那ว个故意踩他、冲他挤眉弄眼的人无疑是想提醒他这一点。
我x你妈！
他苦苦维持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崩断ษ，不顾ุ一切地竭斯底里，完全无视学校门口经过学生的侧目和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