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好记吧？”
苏淳泄气地走进门。海萍正在公共厨房间里炒菜，看老公一言不发，招呼不打低头直上三楼，狐疑ທ地赶紧将菜炒毕，关了火端着菜尾随上楼ä。
《蜗居》是作者六六继《双面胶》之后又一部ຖ都市情感大作，沿承了六六一贯幽默飞扬、鲜ຒ活灵动的行文风格。通篇饮食男女，却彰显世态本色；尽是家长里短，却深蕴生存哲学；随处峰回路转，却无一跳脱常情。这部小说可谓集情感、职场和反腐三类小说之大成，每个人都会在小说中找到自己或周围朋友、同事的生活剪影。
“我不是算计，我是想，有辆车到哪也方便。以后即便搬了新家，如果地方远，买东西什么เ的，骑车去省时间。一举两得，并不是光为ฦ了省车费。当然，车费也要省。3๑3块还是满多的。两三个月就省出一件衣服来呢！又运动又环保。就这样决定了。”
苏淳叹口气：“突然间少了400块。本来只折100多。睡吧！”苏淳暗示了很多次睡吧，希望海ร萍理会其中的含义。不想海ร萍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根本不理会。
“海ร萍，咱们要不要现在运动运动？环保？”苏淳笑着挑明，并且手指在海ร萍的胸前跳舞。
“不要！”海萍干脆利ำ落，“一动地板都咯吱咯吱响，哪有心情！”
“可是海ร萍！我觉得我都快成风干的木乃ี伊了！一个ฐ月连一次都没有！我们才多大啊！你这不是压抑人性吗？”
“没有房子才是压抑人性呢！饱暖思淫欲。你吃着面条，连和尚都不如，还有这心思？温饱以后再说吧！”
苏淳不再做声，默默地背过身，留给海萍一个委屈的后背。
海萍歪头看看身边的丈夫，想着从恋爱起到儿子两岁多，两个人似乎ๆ就没有好好爱过。谈恋爱的时候躲在公园的黑暗里苟合，租了房子隔音效果几乎没有，好不容易适应了，海藻住进来了，大半年里俩人在提心吊胆中ณ偶尔做做，再加上怀孕、月经，算起来苏淳的确没有真正享乐过。还好，他很少抱怨。
“唉！”海ร萍叹口气，从背后抱住苏淳，开始在他身下抚摸，并贴着他的脊梁亲吻。
12
苏淳开始反应，温柔地，温柔地，将头埋进海萍的胸。
窗外，麻将声、电视声，还有家长大声地训着孩子，旁边马路的车辆来回穿梭着。
海萍周一就开始骑着她从市场上淘来的自行车上班了。看着还蛮新的，价钱也不贵，才1้80块。
海藻这一向出奇地空闲。老板大约把她遗忘了。每天晚上同事招呼着离去，各奔业务，唯独她早早ຉ就回去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海ร藻正加紧找工ื作。与其让人家放着坐冷板凳，看人冷面孔，等人撵走，不如自己腾空儿。老板心怀鬼胎的样子，不晓得要怎么整治她，每次见到她时都礼貌客气周到เ，感觉很虚伪。
“切，不就一破工作嘛ใ！此处不留奶，自有留แ奶处。跳槽我拿手啊！”海藻想。
邪门，月底，海藻的工资单开出5000่。海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彻底搞不懂ฦ老板葫芦里卖什么药，如果说想让自己去腐蚀宋秘书，他压根也没提啊！而且有几次去参加有宋秘书的活动，他都没招呼自己้。第一次工ื资拿这么多，还没名目，心里不由七上八下。
“不管，有人送钱来，不要白不要，反正自己早把话挑明了，他若开我，我拿钱走也不吃亏。”海ร藻暗暗打定主意。
陈老板内心里坚信海藻和宋秘书俩人有一腿，海藻肯定在宋秘书那里搬弄是非。自己对海藻好，宋秘书迟早也会知道。“既然上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出去应酬，我还是有点眼色，替他养着二奶得了。”所以，陈老板这一向好吃好喝伺候着海ร藻，绝口不提任何要求，打算以诚心感动对方แ，间接达到目的。
宋秘书近期也与陈老板接触过几次，每次都是蜻蜓点水，每次都不见海藻，每次都很失落。碍于身份和内心被伤的痛，他忍住不问。“也许，也许，海藻已经被她老板赶走了！我不会再见到海藻。”
n上，憨厚小熊又捂着嘴笑了。小贝在跟海藻打招呼。
“我的漂亮小猪，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闲得很。”
“不如晚上一起去happy吧！”
“哪里？又是绕楼行兼跑？”小贝会经常带着海藻绕小区散步。即便是普通的散步，不花一分钞票，小贝也会搞得有声有色。他会拉着你做木头人，假装两个ฐ人的左右脚๐被绑住，一同迈步。或者两个人竞走，小贝会夸张地扭动臀部，快速行走，把海ร藻丢在后头，海藻忍受不了输，便行兼跑，落后了就跑，追上了再走。所以，他们笑称这种运动是行兼跑。
“今天换新花样，带你出去玩！晚上在人民广场地铁站3号口等你。”
“什么เ花样？”
“保密！”
晚上小贝拉着海ร藻直奔科技展览馆。这里正展出光的媚影，一走进展厅，满屋星空！
“好美啊！”海藻忍不住赞叹。
“送给漂亮小猪的礼物！庆祝我们认识500天！”
海藻愣住了：“已๐经认识5๓00天了吗？为什么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笨笨，那是因为你爱我嘛！相爱的人总恨时间短。”小贝怜爱地拍了一下海ร藻的脑袋。
“哎呀，真太不好意思了。我完全没想到เ，连500天都要庆祝啊！我以为ฦ只有过生日过节才庆祝呢！”
“以后啊，我们值得庆祝的日子会很多很多，我们会一直这样庆祝下去，一直到เ很老很老！”小贝揽着海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海ร藻闭着眼睛，内心默默许愿：“要和小贝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在第5๓00天的许愿。”
突然，科技馆里竟有流星划落的声音，一首悠扬的歌曲缓缓响起，在海藻的头：“我马上就要到了，没几站，站站没关系的。”
周围人居然都事不关己地望着窗外。现在的局势就是海萍跟女郎的对峙。女郎翻翻白眼，又把耳机戴回去。
海萍大怒，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女郎从位子上拽起来，非常粗鲁，然后用胳膊肘把女郎给拐外头，又一把把孕妇给拽到เ位子上，说：“你坐！”
女郎不干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海萍冷冷道：“闭上你的臭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怀孕，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钱到日日坐叉头。我已๐经警告过你了，你要再乱骂，我就把你扔到车外去。”可能海萍的样子非常难看，而且又领ๆ教过海萍的力气，女郎竟然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了。
旁边一个ฐ中年市井女人笑眯眯地赞赏着说：“真看不出啊！看上去也是个白领，竟然这么เ有魄力！”
海萍心里正窝得难受，想到自己这一向吃糠咽菜，房子买不起，车子又丢，突然就被中ณ年妇女给刺๐激了，怎么เ听着白领二字那么刺耳别扭，好像是人家故意在搧她这个从出生就开始奋斗，到เ今天依旧一无所有的人的耳光，她瞪着眼冲那ว个中年女人：“谁是白领？！你才是白领呢！你们一家都是白领！”
中年妇女吓一跳，低声解释：“火气这么大！机关枪乱发。我不是夸你吗？”
海ร萍不耐烦地回敬：“我不要你夸！”
海萍神色黯然地回到เ家。苏淳关切地问：“怎么了？又不开心？”
“车丢了。我一定是个倒霉蛋转世。今年我运气不顺，改天我要到庙里去拜一拜。”越想越难受，海萍眼泪要掉下来了。苏淳半心疼老婆半心疼钱地埋怨：“你这不是自己找堵吗？跟你讲不要买车不要买车，硬听不进去。花钱买气受。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听不进人劝。丢就丢了吧！小坎坷，不算不顺，这就是生活。真正的不顺，我们还万幸都没碰到过。”说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海萍正有气没地方出，看到苏淳抽烟，火冒三丈：“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车怎么会丢？你以为我喜欢顺马路吃灰？不就想能省则省吗？我贴心贴肺地补贴家，你倒好！还在这里有闲钱抽烟！我这里吃糠咽菜，你那ว里烧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有你那个ฐ烟钱省下来，我们也不必天天吃面条了！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戒掉！我不想再看到你糟蹋钱！”
苏淳真生气了，一面掐了烟塞回烟盒，一面说：“海ร萍你讲不讲理？每次你做错事情都把气撒在我头上。你说，你做什么事情我不都顺着你？我要求过你什么吗？我都希望你过得舒心高兴。可你怎么这么难哄呢？总想挤占我的空间，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除了抽烟，还有什么爱好？何况，我已经很克制了，一天就抽六支，也不买贵烟，你为什么每碰到事情都拿我的烟开刀？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看老婆一年到头都买不到一两ä套衣服，不化妆不护肤不做头发？你老婆为省一分钱都能ม多跑半里地，你还在这里吞云吐雾？你有没有想过你作为ฦ一个男人对家的责任？不挣钱还糟蹋。有那钱不如省下来给儿子买玩具咯！你也算个爸爸！儿子长这么เ大，你有主动说给儿子买点什么吗？你有想到เ过他吗？还好意思说你的爱好。你的出息怎么就这么点呢？世界上这么多爱好，你怎么不爱好挣钱？你怎么不爱好干活？你怎么不爱好寻点儿门路升职？从毕业到现在，还是一个ฐ小科员。我不升我没话说，我生孩子了。你干吗了？……”
苏淳从心底深处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摇摇头，换了双鞋子出去了。
“你上哪去？！没说你两句就跑！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我警告你！我再看到你抽烟要你好看！”海萍还不甘心地追到เ门口喊一句。
苏淳的心，重重地压上了大石头，那种想吼吼不出，想挣扎逃不出的痛苦却无法诉说。男人，很累。
想不通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恋爱，要结婚，难道就为找一个女人，在不久ื以后指着鼻子骂自己？在没结婚没工作以前，自己一直都是骄子，是父母眼中的骄傲，邻里羡慕的对象，因为成绩好，不远千里来到大都市，以为ฦ很有面子。然后就深陷其中拔不出。结婚在这里，生子在这里，捆绑在这里。当初ม的决定对吗？如果自己้不贪恋都市虚幻的华美，不贪恋爱人酥香的怀抱而是坚决返回自己的小城，那么เ现在，自己้该混成市长了吧？人离乡贱。古人说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是对的。唉！失足啊失足。
苏淳被自己悲观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哑然失笑，在城市的街道乱转，很没出息地想反悔。仅仅为ฦ了烟而已，自己竟然如此悲观。可见他的底线原来是那一支烟。海萍说得不无道理。那个花季的姑娘，一路跟自己走来，从鲜ຒ花盛开到现在的憔悴。她虽然脾气暴躁，但那ว不是她的错，是生活所迫。一个女人，如果出门有车，入门有仆，是很难保持恶劣脸孔的。在这样的一个浮光媚影的城市，有一个女人肯这样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应该感激她，包容她，爱她。让她快乐。
回去吧！不怄气了。抽完刚才剩的半支烟就走。
13
海藻周六过来换衣服，路上买本杂志。
海萍每周六都是开荤的日子，买了鱼和肉，还有菜。“淳，我买了五花肉，你说怎么เ吃？烧土豆还是海带？”“土豆吧！香点。”
海藻蹦跳着上楼ä，桌上已经一片丰盛。“哎呀！有鱼啊！我最喜欢了！姐姐你吃！”海ร藻把肚子上的一块整肉夹给姐姐。“我爱吃头。苏淳，你吃肉。”海萍把鱼肉还给妹妹，又给苏淳夹两ä块肉，自己้从鱼头上把眼睛挑出来。以前，家里在没有妹妹的时候，鱼基本就海ร萍吃。自从有了妹妹，海萍突然就变得懂事，她一直觉得，妹妹是自己要的，所以，自己要比妈妈还疼她。家里，海ร藻吃肉她啃骨头，海ร藻吃鸡腿她吃鸡头。她总跟妈妈说：“我爱啃骨头。”然后把肉省给妹妹吃。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喜欢了。
海藻看海萍挑鱼眼睛，笑了，说：“我刚在杂志上看到的，说有个女的爱上一个穷小子，穷小子每次都把鱼眼睛留给她吃，因为ฦ他觉得那是最好吃的部位。后来女的不甘忍受贫困，离开男的出去赚大钱，等发达了回来，男的已经结婚了，还请她到家吃饭，把鱼肉都给她吃，却把鱼眼睛留แ给自己老婆，把这个女的难过的呀！感觉忙碌大半辈子，把最重要的眼睛给丢了。”
“矫情。一看就知道这种文章是从《读者》上出来的。这就叫闭门造车。都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硬编的煽情。骗稿费的。他要真经历过没饭吃的日子，就知道如果能日日吃大鱼大肉就是幸福。这女的都有钱了还想要什么？她当年选择出走是正确的决定。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要是现在日日吃眼睛，肯定要把丈夫骂个狗血喷头，俩人早离婚了。以后这种无病呻吟的文章不要看，浪费时间浪ฐ费金钱。”
苏淳听了海萍在妹妹面前的言论，有骨鲠在喉的感觉，饭都不香了，埋头不说话。
“啊！姐姐你现在很现实哎！已经完全不文学了。想当年，是谁在校刊上发表《一起捕捉有雨的夜》的？是你吧！”
“文学？文学那ว是鱼上的香菜。有鱼了香菜才好看。不然光放一盘香菜，你吃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