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要挣扎着告别枷锁,告白世界,是桑眉,依然是桑眉,还是桑眉!
一种渴望再生与回还的隔世寻访。
哑叔永远站在尴尬与痛苦的境地去思谋自己心里的热爱。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爱是轰轰烈烈的,可以尽情地表白,可以倾其所有,忘乎所以,哪怕爱得失去自己้,哪怕爱得燃成灰烬;有一些爱却是永远无从表白,只有默默地强压在心底,只有一次次按捺心中的激情与渴望。在商州的传说里,哑叔不仅是赫赫有名的伞郎,而且是众所周知的独自撑起祖传商字号伞店的商寒,可是现在,当他背负着辛酸的往事离开商州,他就是又老又丑的哑巴了。他甚至不敢直面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哑叔宁愿女儿永远是孤儿,也不愿她知道她有一个如此不体面的哑巴父亲,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还有儿子。哑叔都不敢去想自己้还有一个名叫商心的儿子。那是他和桑眉的孩子,那是个多么เ乖巧多么เ懂事的孩子呀!在被当做“地主崽”跟着戴高帽子的地主ว娘老子陪斗ç的日子里,他总是默默地走在游街批斗的队伍里,从来也不哭不闹。每晚回到家里,还知疼知热地用小拳头替受刑é的爹娘捶肩捶背。只是后来生了那起骇人的“酸水”事件,做父亲的容颜被毁,变做鬼模鬼样,做母亲的含羞跳井,从此一命呜呼,小小的商心才真正伤透了心。哑叔永远忘不了他那ว年仅六岁的孩子在看到他的一脸疤痕之后的强烈惊愕,那ว副伤透了心的绝望表情;哑叔更记得儿子小小年纪对成人世界ศ异乎寻常的愤怒与鄙夷,他说:“我恨你,恨你们这些人,爹不像爹,娘不像娘,这就是大人吗?大人怎么就这样?!我不想再见到你们!”那个儿子后来是跟着一个ฐ下队的工作组走了,工作组里有一个ฐ北京来的女记者,她很喜欢孩子,喜欢乖巧伶俐的商心,商心就对她说:“姑姑你带我走吧,带我永远离开这里。”这女记者四十多了还未结婚,对商心实在是喜爱至极,又很同情这一家人的遭遇,于是就征求做父亲的有什么意见。身为ฦ阶下囚的商寒那时候已๐是尼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是被毁了容颜伤了元气的,便摆摆手,给了儿子一条去北京的生路。
也许阳子是把她当死孩子扔掉的,只是死孩子一触到墓园里的水气和地气,就在风大雨大雷鸣电å闪之中活过来了;也许冥冥之中有人怜他孤苦无助,把亲生的女儿送来陪他;也许……也许有更多的理由,但是什么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骨肉,他和阳子的骨肉,他的亲亲的女儿,他的秋晓。秋晓自小就跟着他在墓园里长大,打着红纸伞,跟鸽子一起飞,画ฑ水粉画,听白衣的少年横笛而吹。上小学,连跳三级,又上中学,婷婷的十六岁。秋晓爱上了吹笛子的少年,那个少年竟然是小桃红的儿子。
就去飘荡吧
哪管它山头落花纷纷
忘不了一把红纸伞下的声声慢的呼唤,望断红尘,断ษ句《蝶恋花》,缘起红纸伞。
他们沿着小树林的夹花小路往外走。
唤醒了我
没有交流
而霞光中ณ分明有什么是随着清晨的气息飞进小屋的,带着似曾相识的熟ງ稔。
那么清明的顿醒!
流逝
走出了瞳孔里的映像
秋晓抬起了头,伸出四个手指头。
眼泪就那样夺眶而出,再也擦不干。
到底是些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心事呢?
那是秋晓自己的故事,哑叔的故事。谁也走不进,谁也猜不着。
哑叔陷入一种深深的迷惘之中。
第二年的春天没有雨。只在清明节的那一天降下一场又浓又湿的雾来。早晨打开门扉,就有如烟如云的潮气滚涌而进。哑叔听到秋晓?摇篮里轻轻咳嗽:“哎呀真呛,这么早ຉ就开了门。”哑叔被惊得目瞪口呆,不敢回过头去。突然想到去年冬天下大雪的日子,那样一声惊为天籁的声音:“你见过红纸伞吗?”哑叔知道了这是相同的声音,都是秋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