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监管的那山头的人几乎都去了。”程钦察觉他语气有变，猛地一震，神色忽紧，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其中有诈？”
“是啊，不过阿宋那小子要求我们派些人帮他把钩蕈运出山外的峡谷。”
阿九捂住胸口，泪珠滴落，故作伤感道，“哥，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玉蝶嘴角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仰高了头，“有什么เ可害怕的？我承认，我在指缝里藏了毒。不过、那又如何？我做了什么，何时轮到你这个呆子来指出？”
有了炭笔，趁心寂寥，阿九养成了记事的习惯。每当闲暇下来，他就会攥着宣纸窝在角落里，一笔笔写在纸上。
在这种平静的时刻，危险往往潜伏于暗处，待他完全放松，再狠狠啖食一口。他怕，很怕。
程钦轻拍桌面，强行挤出满脸笑意，“三百麻袋的量有点多，莲山暂时没存货，得从外头运来。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在莲山小住一段时间。等货一到，我再告诉你。”
阿宋戴好面具，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淮大人如何打算的，我怎可能知道？你也少猜量，只需说有货、还是没货。”
前方แ，一白衣之ใ人手执长剑，孑然独立。他回眸冷冷注视少女，黑眸里溢满猩红，随后举高手，一把长剑横空劈去，插入了少女的胸ถ膛。
画ฑ面遽然一转，鲜ຒ血的气息即刻扑面而来，印入眼帘的是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悲鸣的风如同怨灵，不断撕咬着腐朽的窗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梓安冷声道，莲山匪盗最爱劫持商贾，将货物和奴隶劫走，杀光有武功的侍卫。他们过于自负，来者皆劫。不问来路，亦不探查。
莲山匪盗将喂食钩蕈当成一种惩罚，用以折磨无辜百姓，他们也许享受这个ฐ过程，嗜血且疯魔。
“既ຂ然醒了，还不滚去干活，是想偷懒吗！”
白衣胜雪，如明月，若清泉，俊美不可直视。
阿九万万没想到谢梓安会这样问他，他脑中ณ的锁链似乎在霎那间断ษ裂ฐ，留下一片空白。一双眼眸虽是淡淡注视，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寞凄凉。
“什么？”
谢梓安画ฑ的东西，像是符咒。但他画的符与平常道士所画大为不同，寥寥几笔勾勒出无数的形状，人、神仙、妖怪、抑或半人半妖，光怪陆离。而后加以渲染，在纸上洒上红墨，盖上印章。
“是。”
四目相对，阿九如惊弓之鸟，身子抖了一抖。他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下，愣是不再抬起来了。
一炷香后，阿九押到了谢梓安的面前。四周的下人顷ั刻๑之间全部ຖ退下，偌大的厅内只剩ທ他们两人。安静得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我猜，程岳已๐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以及我与阿宋的关系。他想深入知道更多阿宋的过往，尤其是在天佑国数年的经历，所以才会盯上我。”
阿九掩眼笑道，“我虽是旁观者，但众人的一举ะ一动、一思一嗔皆入我目，无不通晓。程钦对白阙子在寿宴上说的话深信不疑，程岳亦然、不过他是个ฐ最为多疑的人，多加探查阿宋也并非为ฦ了自己，而是为了深爱的儿子。我说的对吧？”
淮儿似有触动，抬眸与阿九四目相对，五指抠衣。她所余时间不多了，必须得赶快离开，但是双足偏偏宛如生根，动弹不得。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在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曾如此遭罪、落得一身疤痕。如今伤好了，痛却是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
“程岳探得阿宋和白阙子私交匪浅，忧心阿宋借着亲密关系密谋莲山、危及白阙子的安全。他派你前来试探套话，甚至给了你能让人迷迷糊糊说出真话的迷香，皆是为ฦ此。但你深知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分，并不想忤夫君之意，心中ณ不愿，却因无法违抗命令，只得一面假意安抚，另一面故作懵懂ฦ无知，囫囵说一堆话。”
淮儿轻哼，把箩筐背在背上。她面上吝于给予怒意，依旧淡然笑着。
“至于愧疚，则是对白阙子的愧疚，毕竟他是如此的相信你。白阙子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枕边人是父亲派去的间谍，且每日每夜都活着监视中。你要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同时周旋๙于白阙子和程岳之间，早晚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淮儿不反驳，始终安静听着，俏眸微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她坐在地上，托起腮，插了一句话，“恶果？命本就是赚来的，老天要输回去，一败涂地，也是正常事。”
阿九情绪难定，厉色渐现，“你以为白阙子会看不出秦月之死存有疑ທ惑？你以为ฦ他会不知道你有参与？”
“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聪明最英勇最重情义แ的男ç子，他的心如明镜那般通透，怎可能不知晓？只不过他不想深究过往之ใ事罢了，不然、我们数人一个也逃不过。”
“你既ຂ明白…”
淮儿打断ษ阿九的话，额上青筋突显，“小世子，你不会懂ฦ的，永远也不会懂得。”
她有片刻的失神，一双灵动的眸写满酸涩。睫羽轻颤，她忽而长叹一声，突然凑近，抬手扯落了阿九脖子上的铁丝，费力将他身上的重重束缚全部去掉。
“好了，别说了。趁大当家不在，我救你出去。”
阿九稍稍一惊，回过神来讥讽道，“恍然大悟？”
“不、不是。还是那句话，同病相怜。”
这话一出，四周气氛登时跌入谷底，寒流汩汩涌出，喷泄四方。阿九大有不甘，眼底下一圈沉郁的黑。
“别ี听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是逃出去的好，待在这里是没有活路的。我之ใ前留แ了个心眼，随我一道来的都是白哥哥手下的人，只要离开这屋子，我就有办法派人送你出山。”淮儿吃力地扶起步履不稳的阿九，架着他一步步往门挪去。
“白阙子的手下？”
“嗯。白哥哥一直有在帮大当家管理事务。关于钩๗蕈的生产，也有一部分是由他负责。比之ใ二当家，白哥哥才是大当家最信赖的人。”
她的表情突然悲戚，小声补充道，“我曾经看见大当家拿白哥哥的衣服自渎。至于为什么，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阿九的身子本就不舒服，走起路来颇为ฦ颠簸，听闻此言更是一个ฐ踉跄，险些跌到เ在地。他鼓足力气站稳，缓慢前行。
屋外匪盗推门见状，急忙开始引路。
走出房门，他们踏上了一条极其阴暗的小道。阿九双眼无法正常视物，伸手触碰的是光滑潮湿的墙壁。他摸索了好一会儿，四处皆空虚，迷茫之ใ际又寻不到淮儿，仓皇回头却险险撞上她的鼻梁。
“我在你后面，不用怕。”
“谁怕了。就算怕，我也不会指望你。只是这里…太黑了，比房间里还黑。”
淮儿轻笑，不容置喙地执起他的手，走在了他的前面，“你是个好孩子，我和白哥哥都这么เ认为。总有一天你会出人头地、大放异彩的。”
“说什么胡话。”
“不要不信。我娘年轻时可是村里有名的占卜预ไ言的神女，我也有她的三分真传。”
“你活得如此卑微，既然预ไ不到เ自己的未来，又何来预我之说？”
淮儿唇瓣微动，将未说出口的话全部ຖ咽了回去。道路终于走到เ尽头，越往深处越狭窄，她小心翼翼地把阿九搀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