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自然地笑了,说我一口气回答这么多。我说这些还是和病人学来的呢,问一句答十句,不同之处在于我的几句话都有意义,而病人的十句中也不见得有一句是有价值的。
“你是哪一届的?”分到她手下不久,她这样问我。
“我就是,”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一下喘一口气,“出不上气来,感觉憋……你们打算给我怎么治?”
老人一直是由自己的老伴来陪护的,当老伴有事走开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有时很想过去和他搭搭话,我也看出了他很乐意和我交谈,大概因为ฦ我还是个学生,让他想起了他的课堂,但鉴于他的疾病,我还是走开了。
他表现出一种很少见的傲漫和不屑,把报纸放到一边,依旧是那样躺着,甚至头都没有转,闭着眼睛缓缓地说,“还是那样。”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在医生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哪怕他是一个曾经杀人越货的强盗。边姐更是会对每个ฐ病人都表现出一种同情,她的声音很温柔,谁听起来都很舒服。
我有些惯性地回答说没什么,却现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血色,像是晒得黄了的纸。她又看了一眼那单子,抬起头来,双唇颤抖着把目光继续移到窗外,很重地坐到最近的一张病床上,再也没有说任何的话,我知道这可能ม和那个病理结果有关,她不是医生,根本就难以承受看到“癌”这个字,更何况现在这个字出在她的丈夫身上。
“这张化验单是你们的吧。”我递过去,然后等她的确认。
“错不了,只要是肿瘤就没问题,让病理好好看一下。”他转向手术台,“你们把口子关上就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我们的效率,高哇。”教授很得意地说。
她两眼盯着那ว张报告单,我想她其实什么也不会看到。很久ื之后,她抬起头,“肯定吗?”
她不可能看懂报告上的像片,似乎也没有听明白哥的话什么เ意思,“什么病,什么影响?”
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把他放回到床上。老人不停地说着一句话,“我瘫痪了,我现在瘫痪了。”他那本不清音的舌头,居然可以很清楚地表达这样一句。可也正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他的女儿和老伴在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เ这一点,他正在加重亲属心里的创伤。但是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在为自己้悲伤,失去行动能力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巨เ大的打击。如果冷静下来,他可能ม会注意自己的言语,照ั顾家人的感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ม冷静?
再次出现室是在大概十分钟็之后。这次波形变化来得很快,并且紧接着就出现了室颤。恰逢另外一个主治医生走进来,问我:“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再次康复,也知道他很快就要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家人不过是想再和他说两句话,听一听他的声音,但是如今的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而且极有可能ม什么也听不到。他就这样在众人的愿望中艰难的坚持着,胃管里依然不断的流着红色的液体,他的亲属是在让他的生命自己้枯竭,这样的临ภ终关爱,是否有人想到其实是多么的残酷。我有一点开始焦急了,我觉得目睹这样的死亡是种看客般的残忍!
当晚她还是去世了。两个人的世界,就在那样一个夜晚结束了。听夏朝说,那ว个老人在椅子上坐了一个晚上,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