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现在感觉怎么样？”边姐第一次查房的时候问。她已๐经在病人入院后不久了解了大概ฐ的情况，现在更关心的是病情的进展。
他并不是次治疗。原来在外地一家医院曾做过几次肉芽烧灼术，但都是治标不治本，总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就又出现同样的症状，不能ม如愿康复。相反在外界的刺激下，肉芽反而越长越多，情况进一步恶化了。这在医学界看来也是正常的。有些时候封闭瘘道就是采用类似的道理，切去老化肉芽，刺激进一步生长，直到เ能把整个瘘道填死。在陈旧性的伤口里，新的组织一般不生长，但是一旦将老组织除去，它们就长得比老的更多更有活力，这像是一种自然界存在的矛盾，或者是一种并未被人们重视的潜在法则。这就是老人承受折磨的根源。
“你好，今天感觉怎么样？”边姐带着我进去的时候先打了个ฐ招呼。他正躺在床上看报纸，站在床边可以很明显听到เ沉重的喘息声。
他是我刚刚进入这个科室时注意的第一个病人。（图片）那时他的头还没有脱落，而且蓄得很长，经过仔细的梳理在脑แ后形成了一个马尾。一般三十多岁的男子并不会这样做，所以他让我感觉更像是一个ฐ艺术家。大概也是看多了港台的警匪片，有时也觉得他像一个地痞流氓或者黑帮老大。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倾向于后者。他没有像是亲属那样的陪护人，只有三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ç女在这里轮换。那三个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装束，一个看起来稍微老点的穿着上略๓显正规，而一个女子则打扮的很另类，经常是一身破牛仔装ณ，草草梳理的头，两个硕大的耳环和染红的指甲让人想到解放前上海夜总会里的歌女。
她伸手接过去，可能是被上面暗红的染色病理照片和诊断结果所吸引住了，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对我说，“谢谢。”
进入病房的时候刚ธ好两个病人都不在，有一个ฐ胖胖的女人正在窗口往外看，那ว个角度是我学校的方向。
“那你们还叫我来干什么呀。”主ว任也笑了，用刀剖开切下来的卵巢，“肯定是肿瘤没问题，但也有一点良性的迹象，我和你说，要是切错了你就麻烦了。唉，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完整的女人。”
“这么快？”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很吃惊的神色，或者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怀疑卵巢ิ上有转移。”我想不到哥会把这件事情说得这样直接明了，同时更怕眼前病床上这个人会突然倒下去。患上癌症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出现转移更是命运无情的捉弄，而偏偏它非要转移至女人的卵巢，这连我也不想听到。
“有一点小的问题。”哥说这句话的语很慢，然后递上那张单子，“现你的两侧卵巢存在不明性质的病变，这可能对你的手术产生一些影响。”
病人早就不怎么เ说话。我记得他说得最多的一次是一个晚上。我陪另外一个ฐ医生值班，这时家属叫我过去看一下。也不知为ฦ什么，病人突然吵着要下床，但那时他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家属拗不过他，理顺了他身上的管子，把他的腿放下来，然后让他自己去试。在病人一下子瘫软下去的时候，我觉得有点难过——他也曾有过站立的日子，但是那ว种感觉再也不可能找回了。
终于一个年长一点的说还是提前打点一下后世吧，话语一出，其他几个人竟不由á自主地流出了眼泪。是的，在没有说破这句话的时候，人们都在心里忍耐着，可是一旦有人说出事实，他们便不可能让自己再沉默下去。许久之ใ后，终于有一个ฐ人站出来，走下楼去买寿衣。没有人愿意出现这样的事情，包括每一个ฐ医生在内；但是在现实冷酷无情的面孔下，人们需要正视现实，让生命走得更有尊严与爱。
我忽然觉得死亡的可怕不是结束，而是在痛苦中坚持！这个时候的痛苦感觉，只有病人自己知道，但是他已经无法表达，无法为自己้的结束做出选择。他必须无条件接受自己亲属的安排。既然死是生必然的尽头，为什么不让生命就这样安静的离开？
“我们已经尽力了。”夏朝也叹了口气，“其实并不是心梗那么可怕。人死，也是一种自然法则。我们医生不是神仙，也只是能力有限的人。”
老人抬起头，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接过女儿拿出的饭却许久没有动。女儿叹了口气，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转身到เ洗手间去了；我同样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和夏朝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医院。
我已经搞不清医患之间到底谁对谁错。真诚，这么简单一个词语，在这个事故中到底还会不会存在？血管畸形。陪护证。神经功能恢复中。智障。所有希望。差ๆ错。事故。不可预见。这些东西全塞在我的脑แ中，让我乱成一团糟。这些到เ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还是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说出来的谎言？
据说琴文的爸爸也来了，可是我没有看到。那ว天他的父母一天都不在，一直是他奶奶看护着病人。傍晚的时候，他妈妈一个人回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明显感觉到她说话的口气和方แ式变了，很多词语都不可能出自她的思考。根据我们专业学的医疗卫生方面法规和医疗事故处理的基础，她应该是见了律师，而且是医疗专业的律师，深知医院和医疗过程中的一切弱点。
听夏朝说，医院曾经答应在治疗满三个月的时候给5๓3床的家人一个答复。从四月到เ现在，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和得到医院答复的日子越来越近的同时，孩子离康复的距离在理论的层面上也越来越远。
如果他也没有办法建立起嗅觉反射（这一点一直没有人去证实），那么婴儿特有的感知也将不存在，于是他就不可能知道，在那ว些接触过他的身体里，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妈妈。
“应该是比上次好多了啊。”神经科的主任收起了自己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是有好转的迹象。”他这句话是对着医生说的。
会诊就在科里的示教室进行，神经科、心内科、麻醉科、儿科、高压氧治疗科的主任都到了，另外还有一个ฐ人没有穿白大褂，据夏朝说是医务部的副主任。人们简单地寒喧了几句，然后一起到了病房，我和夏朝也跟在后面。
“我没听错吧？”夏朝居然也怀疑起自己้来，“是你的判ศ断还是他们说的？这么小个孩子会得这种病？”好久后夏朝问我。
取完病理标本送检，拔出纤维镜，整个检查即便结束。我没有等他们，自己一个人先回到เ了办公室。“结果怎么样？”夏朝一见我回来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