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些人的法子倒是立竿见影，却给后世留了大麻烦，只顾了自己邀功，却是不计后果，其心可诛。”
“而且，上游流水积下泥沙，年久会使河床越积越高。”皇帝接过白圭手中的农具，又替他掸掉衣襟上的土，“师父，裕ษ儿……知错了。”
“不留แ，要朕等这么久还不够。”
“朕不等了！”一声吩咐也没留下，皇帝抬腿就走。厅上奉给他的茶已๐经品不出滋味了，他等了两个时辰都不止，起初看看这里，转转那里，觉得父皇给师父置的宅院有花有树，有山有水，还算齐整，后来又摸到เ师父的书房坐着看了会儿书，再后来，好像不知不觉地跑到后面的寝室去了，看收拾得极利落的衾枕、帐幔，屏风、衣橱。一切依旧ງ有那ว种清冷冷的暖人气息，幽馨低回如兰芷……
郑裕拾起那弯难续青丝，丝丝缕缕清凉入手，缠绵指间有如柔肠万转。“即日起设凤阁于内禁，一切权职分派全依先帝ຓ旨意而行，此议已定。”挽过白圭的手，拉他起身，打量他虽处大风浪却依旧波澜不惊的仪表气度，当真让人安心，又担心。
徐宸英哪里应得了太后叫这个板，口里称了几个是，肚里却开始了计较：太后怎么会旗帜鲜明地站到เ白圭一边去了呢，按理说，女人哪里容得下自己้夫君行那等事，饶是这样，最后她还站出来回护白圭……宦海ร保身第一条，利害未分清，不要乱站队，所以徐宸英悄没声息地插手立在了一边。
“瑞桢！”
可口里不说，郑珽也一眼能看出白圭的偏好。二儿子郑衿少郑裕两岁，年纪虽小却有着不相配的城府，真真的是个可畏的后生，这对本性纯良高洁的白圭来说，不大入眼。三儿子郑初少郑裕五岁，一派稚气未脱，却也像是脱不掉了，对民生疾苦一无所知，只知那ว些辞赋雅好，天真地认为ฦ天下就是书画里那个样子，志向不大，却也都没有放在时局上。
凤阁，郑珽的遗旨里创造了这个部ຖ门，并给白圭封了一个ฐ官职，叫做“凤阁令”，位同尚书，至于职责所在，倒真是与白圭的身份很符合，那就是帮助皇帝起草文书，为皇帝参谋决断国家大事，并供皇帝随时咨询大小事务，以及此类。
皇帝恶作剧般稳稳拖住眼前那人，收拢了双臂，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的样子，清俊而带忧郁的眉目，匀停而略显萧条的身形，真想能时时看着他，拥着他……父亲这名字取的真正是好啊，环抱住白圭，自然有种优雅的威仪散播开来，最重要的，是美玉在怀的那种安心感觉——皇帝的心还在不争气地砰砰跳着。
事实上，皇帝ຓ郑裕ษ并没有虐死什么宫女，只是把她搞昏了，于是败兴地叫人抬了出去而已，可是这些事情从宫里人的嘴里讲出来，就像时新า的话本，神乎其神。又比如西乡偷偷摸摸的在帮白圭配东西，这种小动作也早就被人演绎着送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先生，你要干什么？别管宫里人乱说，别做傻事啊。”虽然只与白圭相处了两年多，但已足够了解这人的品性，他就像块不着尘迹的白玉，只可赏不可玩，除非，玉碎。
“外无救兵，可是内有粮草啊。只要坚壁清野，那我军——”
懂得了行伍间的道理，又整日看着一众将领上阵搏杀，连下城池，郑裕早ຉ就跃跃欲试，因为他觉得行军打仗的门道他都摸清了。终于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主动请缨去攻一座孤城。郑珽二话没说就回绝了，郑裕摔摔打打气愤愤去找白圭说理，没想到白圭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父亲是对的”。
“它刚在园子里乱ກ跑，爪子脏的呢。”流纨从白圭手里拎起了小狗的前爪，晃了晃，活像在给白圭挥手行礼ึ。
白圭欣慰地点了点头，“去送信吧，顺路把小姐叫来。”推了推面前的碗，向着严成为难地一笑，“对不住你了，我还是吃不了多少，收了吧。”
“拦……什么？”
看赵锦走远，徐宸英缓缓放下伸着的手臂，宽大袍袖像一片浓重的云，起落间是蕴着一场好雨的。“文彦，别怪我。为了保护，就要有牺牲。”他对着那背影默念。
皇帝的目光还未从皇后面上移开，白圭和赵锦已๐然来到了近前，依礼跪参天子和国母，就连小流纨也拖着白圭的手一起跪了。原来隔阂只在咫尺间，却又无法逾越，皇帝伸手搀起了他们。
“今天皇帝哥哥和皇后一起接我回府的。”流纨仍抱着白圭不放，一边在他前襟上尽情擦着眼泪，一边絮絮地讲他和徐家告别的经过，其间说了几十次我想你。郑裕在桃树下张望着，隐隐听着他们的对话。自己什么เ时候能以这种语气和他说上几句话，还……还为他这般温柔地搂在怀中……皇帝ຓ摇了摇头，当悟到自己้神情有异时才回过神来，没想到เ一瞥间望到身边的皇后，她竟然也看那对父女看得出神了，一种道不出的凄怨在她眉目间盈着，含睇敛容，在羡慕、在自伤，感觉竟似曾相识。
“有鬼，我一定要跟你进去。”赵锦先一步越过白圭上了台阶。
“那，你来见谁，问什么เ？”
“可是又犯了痛？”看到เ白圭昏然而眠，皇帝ຓ将伺候的人扯至门外问着。那下人急得一直摇头，“过午李将军来了，说了很多军国大事，李将军刚走不久，大人该是累็了。”皇帝松了口气，叫西乡把带来的东西送进屋，自己踱到เ榻边坐了，拿起几案上堆放的地图和卷册翻看。只这些微动静，竟扰得白圭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皇帝来了他便欠身要坐起来，被皇帝抢上扶了，“早知李继光来烦你，我就早ຉ些过来把他赶走了。”
不觉间过了两个时辰，白圭已是十分劳倦，可是看到เ李继光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仍勉力撑着露出温和笑容，将他一字一句的陈说都收进了心里，思索ิ间不时颔表示赞同。他没有委错人，李继光不仅可统兵，还有经济之才。只是，这三年之ใ期的消耗，要由朝廷调度……
皇帝点头，徐宸英便把人轰得一个ฐ不剩，霎时眼前清静了，两人屏息候着御医把脉ำ。
忘忧阁里各色人来来往往，有急急赶来问脉看伤的御医，有服侍的内官里外忙碌，看到皇帝ຓ来了，全都原地肃然侍立。“看着你们心乱，御医留下，余下的都给我到เ门外去。”皇帝紧ู锁着眉头，不悦明显地写在了脸上，怎么在这里都这么不讲规矩，连最起码的轻手轻脚走路都不会了。
“不要追究……刺๐客，放了……他们。”
静默片刻，一双玄色丝履停在了徐宸英眼前，黑缎上隐隐的龙纹让他不由抬起了头。皇帝ຓ紧绷的神色，削薄的唇盛怒之下几无血色，然而那双眼睛里，竟然写满了绝望。
“你可知欺君的罪过，朕连你的女儿一起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