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北上，与蒙古有关？边界生变，怎未见边报？”
看他刚站起来没多久，回了句话就又要跪，皇帝伸手扶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别跪了。”
把酒芳丛，好花解语。送走了白圭后，徐宸英就在这里与寒香推杯换盏，他酒量不错，所以寒香放心地让他一杯杯地灌下肚。寒香不是徐宸英所出，方แ才年满二八，却可以让徐宸英安心地放下心防，自有其过人之ใ处。徐宸英从小当她女儿一样抚养，及至长成，两ä人之间友谊却要甚于亲情，每念及此，寒香都会噫唏感叹，所以，当徐宸英说出让她尽量争取入宫的要求时，她不加思索ิ便答应了。
“寒香，罚酒！”
“哦？圣眷外加慈眷，白大人如今也会来拜会老夫，想必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抖了抖袍襟，徐宸英翘起腿开始好整以暇地打量白圭。因为他比白圭品级要高，所以白圭严严实实地穿了一身官服时，他是穿着便服的。一般体谅来客的做法可以有两种，一是给客人换便服的许可，一是不进正厅，直接到园内亭榭叙话，客人直接着了常服来便也不妨事。不过他们俩心照ั不宣，这两种状况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生就是了。
再回来，白圭换了一身家常便服，手里拖了个漆盘，盘上两只盏子，盈一室酒香。烛火里盏中酒被映成了诱人的琥珀色，白圭拈了一只酒盏递给郑裕，看郑裕ษ迟疑地接了，自己却又端过另一盏，不等郑裕ษ有所表示ิ即一饮而尽。
可今夜，弦断了。
先生可真是……纵容陛下啊。西乡摇着头看那个管家离开，回头现白圭正若有所思地瞧他，不禁吓了一跳，“先生……有什么吩咐么เ？”
守在门口的西乡听到屋里的对话，原本心里还高兴，可以不用穿着那么臃肿的蓑衣骑马回宫了，没想到皇帝话锋一转，他就知道陛下接下来会要求什么เ，反正宅子那么大，哪里容不下两个ฐ人留宿——可是，陛下，你这任性会给先生添很多麻烦的，除了自己，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们两个ฐ呢，又不知道有多少张口在这些眼睛后面，说得比亲眼见到เ还要动听。
“嫌弃师父手艺了？”白圭摇头微笑。眼前一片翠竹交加，春风拂过，筛落纷纷竹叶，霎是清凉。林间春笋争相突出地面，无限生气凛然，白圭蹲下身挑了几棵长成的挖了出来，放在藤条编的挎篮里，不由幽幽感叹，“雨后春笋，何其烂漫美好啊。”
“当然好，裕儿今天就在这里用膳吧，师父下厨。”且随他去吧。当年自己也曾亲手做饭给那ว人吃，还记得他挑嘴得厉害，一点也不像餐风宿露的行伍之人，现下竟连他那些小小刁难也不能ม得了……
吓了一跳，白圭这才看清眼前的阵仗，“陛下！”
自也拎了盏琉璃宫灯，三两ä步走过去迎，现白圭走路竟然不看路，专注的不知想些什么เ呢，所以，当而然之，连气势汹汹立在眼前的皇帝ຓ也没觉。
一味痴想，大袖不小心带落了桌上的杯盏，一个小黄门探了探头，想进来收拾，被郑裕一摆手回了。他自己弯身拾那碎片，一片、两片，第三片割伤了手指，他吃痛地一缩，那伤口又疼又痒，说不出的难过。又拿起一片稍大的碎块，他在自己腕子上比了比，心里不由一阵冷，抽紧起来。
度花穿柳地来到เ花园背后那ว座冷清楼ä阁，皇帝把所有人都抛在了门外，西乡居然也不在这里，这屋子的陈设本就素净，这下愈的连些人气都没有了。好在取暖的炭火着着，不致于太冷。用眼睛丈量着这屋子的大小，皇帝在盘算，干脆这里改名就叫“凤阁”好了。
“不小心摔破杯子擦的。”
“国舅爷早ຉ啊。”白圭微笑。
酒是好酒，有皇帝ຓ陪着把盏，更是不同凡品。但是白圭总有种错觉，从一开始，他都在与郑珽对饮，就好像以往郑珽央他喝的庆功酒，这次也一样。
“先吃饭吧，裕ษ儿陪师父小酌一杯。”打个马虎眼，皇帝ຓ拉白圭在上位，按他坐下。白圭慌得立起来，又被皇帝ຓ好大的力道按在了椅子上，“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不算在外人之前，师父不要推了。”
唯唯应着，薛拱趋步下去传旨意。几个ฐ小太监在收拾地上的风暴现场，待那破碎的笔洗被人一片片拾起，当啷啷地落入铜盘的时候，皇帝郑裕ษ腾地站起了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见一个人，想见到他，想面对面看清他的表情，想听他说哪怕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顾ุ不得伺候的人还没回来，皇帝ຓ径直向忘忧阁而去。
其实，多想想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章奏所说的事他都亲见亲历的，白圭并没有骗过他，甚至没有刻意隐藏什么เ，只除了一件，也是让他最最窝火的事。
不过，第二日郑珽升帐派将，竟命郑裕做先锋，分给他五百人马，嘱咐得像模像样，如何城前骂阵挑战，如何看准时机破城，郑裕由不信到惊喜，又由á惊喜到自信满满，一叠声地应着，最后举ะ着军令兴冲冲地去点领那五百人出战。
“说到底，你是不是一直拿我当孩子！”
“手都冻得冷了，我自己来吧。”皇帝ຓ接了冰块，将白圭挽着的袍袖慢慢撂下来，别ี说是手，半条手臂早都冻得冰凉了。想起郑珽说过白圭畏寒，皇帝将他失了温的一只手揣进了怀里。
“多情，必为情所累，帝王更甚。”白圭轻轻叹息，语音清淡柔和，“或者你现在不能明白。”
郑裕没有应声，却攥紧了怀里的那只手。冰冷的体温，冻得他心里一颤。
“二更了，回寝宫歇息吧，夜深了风露重，会受凉。”
没有回应，但白圭知道他没有睡。皇帝平素闹起脾气来总是摔摔打打，气鼓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受了委屈，可是这次他全憋在了心里。白圭担心地抚上了他面颊，“还疼吗？”拉了他手凑近自己้，“打还给师父吧。”
郑裕ษ两手攥了白圭官服上的青色衣缘，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用两臂压了个死紧，“你是傻子！不懂别人心，更不懂自己心的傻子！”
同样的话，在似曾相识的境况下由不同的人说出口，一句“傻子”，深深刺进了白圭的心里，疼得他身不由主地抖了一下。
“你去幽州ะ，少则半年，多则ท一年，正好有时间……”皇帝抽了抽鼻子，白圭这个姿势看不到，但也知道他肯定又掉眼泪了，“我立了皇后，也会等你回来。”皇帝松开手，白圭依旧原姿势趴在他胸ถ膛上，反用双臂攀上了他肩背，皇帝心下一宽，两ä手摘了他官帽，抽掉束的玉笄。白圭的头散开来，时日不多，只长长了不足半寸的光景，皇帝替他挽着鬓，两手便顺ิ势捧起了他的脸，淡淡的吻上了他，三春暮雨般醉人，折梅一枝，雨过露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