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姈仿若无事地走到桌边,搁下食盒,道:“都是冰镇过的,将军别ี放太久,免得坏了味道。”叮嘱完就想离开,快要出门时,却觉背后身影微动,戴庭安毫无预兆地抬步上前,从后将她抱进怀里。
换了是谁,前脚๐在一个屋檐下情意渐浓,后脚被人商量着送走处理,都不会高兴。
坐中仆妇丫鬟往来,这会儿多数人都瞧向热闹河面,没怎么留意这边。
龙舟赛尚未开始,这会儿的河岸上却已十分热闹。
除了伺候沐浴、同床共枕,几乎与夫妻无异。
话说到这份上,青姈哪还敢推辞,遂微微笑道:“那我待会过来,将军先歇息吧。”
戴庭安的脚๐跨在门槛,有点进退两难。
厢房的窗扇半敞,隔着雨幕,她靠在窗畔,发髻松挽,一只手伸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探向窗口的海棠树枝,似在出神。他忽然想起来,今晨吃饭时,她曾提过一句,说要出城去给母亲扫墓,他因魏鸣有急事禀报,没陪她去。
晚间睡觉时,雪奴仍缠着她,不肯单独去窝里睡。青姈无法,又怕小家伙半夜打搅戴庭安睡觉,便搬回厢房去睡。跟戴庭安说这事的时候,那ว位似有点不高兴,青姈也无法,只能舍夫君而取小猫。
“嗯。”戴庭安颔首,眉目清冷地补充,“它跟我不亲。”
顾藏舟站在原地,任由风动衣袍,好半天才强压心绪,苍白着脸拱手告辞。
世间之事多难两全,排了先后轻重,无异于做出取舍。
朱嬷嬷忙蹲身在侧,将她指尖的血珠拭去,低声道:“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陈氏闻言,手颤了颤,细针刺在指尖钻心的疼。
“京城里关心将军伤情的总能有百来人,若谁都以此为由在门前胡闹,还如何养病?开门于将军无益,不开门则难免得罪亲友,不如咱们以身作则,旁้人便无话可说。倘若将军日后好转,再探视也不迟,何必在此关头吵嚷添乱。您说是不是?”
她说得温和,华贵锦衣之上,那张脸神情却颇严厉,暗藏责备。
青姈含笑应着,又给大嫂敬茶。
见老侯爷和周氏都善待青姈,陈氏从善如流。比起戴儒的惜字如金,她端着伯母的身份,笑得倒端庄和气。
连着找了三条理由,显然是心意已决。
魏鸣不甚确信,垂死挣扎,“也未必要当少夫人,给个别的身份也成。”
年才弱冠的公府嫡长孙沉稳端方,眉如刀裁é,身似山岳。
谁知才推开院门,迎面竟撞上了顾ุ藏舟。
皇家几代心血养就的生息正被他一点点摧毁。
江山落到他手里却没任何起色,明太子亲征的战绩仍在,边疆兵将勇猛,士气高涨,收复疆ຆ土的形势大好,他却因无力收服老臣,不肯动兵,任由疆ຆ土被北凉占据。甚至因忌惮戴毅威望过重,派了那纸上谈兵的怂包当主将,借机自断利刃。
青姈认出了上面的纹饰,心中微惊。
青姈乖乖走到车跟前,便见他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个玉佩来,捏着穗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宿州的事还没来得及道谢,这玉佩就当谢礼。”看她傻愣愣站在那儿,连手都没伸,将玉佩轻荡,触在她鼻尖,“拿着。”
那ว天青姈玩得开心,也记住了锦衣少年的风姿。
青姈跟顾藏舟认识得很早,她跟着谢冬阳入京没多久就碰见了。
——想必昨晚混战之后,正主已被暗度陈仓送走了。
旁้边魏鸣见状,便带两人入帐内,取两ä套衣裳递过来,道:“委屈两位穿着这衣裳๙蒙混一日,回京后将军必有重谢。至于姑娘雇的车夫,我会让他帮忙退宿,自行回京。”他手里的衣裳很眼熟,是蔡府管家和公子的。
甚至连她那件昭君兜上都沾了些灰,如同雪地里泼了淡墨。
“嗯。”戴庭安颔首,经过她身边时忽然顿住。
青姈随他出去,看到蔡文远已疼晕过去,死狗般趴在地上。
说着,盈盈行礼拜谢,面色虽仍是受惊后失血的苍白,态度却从容不迫。
少女套了身宽大的漆黑披风,乌发披散在肩,蹲在地上像只小兽似的,脸上分明慌乱害怕,鼻尖渗出的薄汗晶莹,却握紧了匕首极力镇定。
蔡文远暗呼倒霉,来不及爬起来,就听桌边火石轻响。随即灯烛被人点亮,一把匕首泛着寒光,不偏不倚地指在他脑门。
嫂子白氏显然已得知了傍晚的事,见着青姈也没好脸色。因陈文毅喝多了在屋里吐得天翻地覆,她嫌屋里气味儿难闻,在外面又太冷,院子逼仄无处可去,索性到厨房里躲着,摆弄新买来的几个香囊。
青姈在窦姨ถ妈处吃了饭,回到位于染坊街的住处时夜已颇深。
据秦晟说,他昨夜率人巡ำ查时,在京郊一处偏僻院落碰见行踪可疑ທ之人,激战后攻克院落,在里面看到四位被擒的死士。死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招供是出自恭王府,他不敢确信,特递消息过来请示。若此事属实,或是恭王亲自过去处置,或是寻个隐蔽所在,他带人过去送还,不宜拖延。
递消息的是他用了多年的亲信,跟秦晟的往来一概由他负责,从未出过纰漏。
恭王与亲信商议了半晌,怕贸然去那种地方แ不妥,便安排在他城外的别苑碰头。
秦晟对此并无异议,爽快答应。
恭王当然不敢张扬私通皇城司的事,只以出城赏雪为由,带仪仗随从赶赴别苑。待夜深人静时,去偏僻隐蔽处的阁楼散心,命侍从们在外守卫待命,他带着亲信经暗道而入密室,静候秦晟。
不多时,秦晟便如往常般,经密道而来。
夜行衣掩护着的皇城司指挥精明干练,为表诚意,身上的佩剑丢在密道外,只拎了个人在手,大步走来。临近恭王时,将那人丢在地上,拱手道:“卑职怕惊扰殿下,暂只带一人过来。殿下瞧瞧,是王府的吗?”
他手无寸铁,如往常利落恭敬。地上躺着的人浑身是血,筋骨都断了似的,乱ກ糟糟的头发沾着污血,露出半张脸,只剩一丝气息残存。
恭王瞥了眼亲信。
那位显然是认出对方眉眼,点头道:“是他。”
既然如此,便无需多虑防备了。恭王朗然笑道:“果真是我府上走失的。”说着话,离了示警的铁索,便往那边过去,打算细问经过。亲信紧随在身侧保护,口中问道:“不知秦大人是在哪里碰见的,困住他们的凶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