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知道,周瑞口中的老爷,只能是贾政,也知道这奴才仗的是谁的势。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很高兴。正愁没个理由给贾政、王氏添堵,这周瑞就是有颜色,这不就送上门儿来了么。他这几年在府里的日子少,也该让这些下人们知道知道琏二爷也是个暴脾气了。
“琏二爷,老爷吩咐了,大夫由小的带进去就行了。不过,老太太身体金贵,恐怕一般的大夫不顶用,还请您赶紧ู去请王太医来。”周瑞也不跟贾琏行礼ึ,只低了低头,将话一交代就去招呼大夫,“我们老太太气晕过去了,请您脚下紧赶几步吧。”
“日进斗金,是个好营生。琏弟,给你十两银子,让为兄一成股如何?”在外面行走,宇文祜通常都让人称呼他文佑,听贾琏这样唤他也不介意,反倒一挑眉又出现逗弄。贾琏这家店,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出到เ十万两也有人愿意掺一脚。
按说,这样好的生意,很容易就会招人眼红。特别是这家店卖的还是独家的东西,觊觎的人就更多了。京城又是水最深的地方,各方แ势力盘根错节,有权有势的人更是大把抓不完。可偏偏这家店出世之后,连一个上门找麻烦的也无,让人实在是惊诧东家的背景。
京都的上层人士都知道,镇远侯府上除了两个老人,就剩下一门寡妇了。唯一和老侯爷夫妇沾血缘的,就是他们的外孙贾琏。这日后的传宗接代,全指望这个宝贝疙瘩了。若是有人敢在贾琏身上捋胡须,说不得周老爷子就让谁试试当年为啥鞑子对他老人家闻风丧ç胆了。
“对了,乡试已经结束快俩月了,贾琏是不是该回来了?”宇文祜都已๐经躺下了,忽然又坐起来。他可是跟贾小琏约好的,一等贾琏回来就将展开全面合作的。前些日子听说贾琏中了武举,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他生母早丧,母家身份也不显,明显少了许多助力。不像义忠亲王和太子,不但身后有诸多老牌勋贵支持,还早早将手伸到了江南富庶之地。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想要有所作为,也只能另辟蹊径了。也就是这样,贾琏进入了他的视线。
贾小琏觉得,让宇文祜自己抽茧剥ຓ丝,将他像一条大鱼瞄上,总比他自己登门自卖自夸来得矜贵些。他原还感叹着肃王爷挺沉得住气,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动静,还真是谋定后动呢。可谁知道等见了人,也不过是个脸皮小厚的小青年儿。
金钗儿听了立时就病了一场,冷床冷炕地躺了好几天,别说探病的,连个ฐ送热饭的都没有。她病沉沉地躺着,泪都淌干了,却咬着牙挣扎着好了过来。她实在是不甘心啊!就因为王夫人要出气,她这一辈子差不多都毁了,也只剩下这条命了,且还得留着它。
活计累一些她也不怎么在意,但这骤然失宠于主子,带来的影响可不止于此。她原本订好的亲事,黄了!她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又是个没野心的,也不想爬上老爷少爷的床,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府里陪人,日后做个管事娘子。
虽然入国子监的途径不少,可人总是习惯寻找最方便的一条。既然贾赦手中有恩荫名额,自然该送给力求上进的大侄子才对。左右,他儿子贾琏是个喜欢舞枪弄棒不上进的,也用不着那名额。至于贾赦的意愿,还用得着问么?侄儿成材,他脸上也有光不是。
贾琏在镇远侯府和北大营过得如鱼得水,荣国府就没那么消停了。刚过了春闱,史太君和王夫人就瞄上了贾赦名下的荫监名额。荣国府唯有贾赦的爵位是一品,有一个恩荫名额;贾政这个六品文官却是没资格的。
云雀怎敢说是老太太暗示她来的,那岂不是让老太太很没面子?她在史太君身边伺候多年,自然知道主子是个多爱面子的。若是今日她敢让老太太丢了面子,那这条命都不定能不能ม保住。不过她是老太太的人,自有一份别人没有的体面,不怕大老爷不领情。
“是老太太让你来的?”贾赦看到这丫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反问了她一声。
相比于老夫人的热情,周老将军就矜持多了,淡定地受了贾赦的礼,只是视线却没离开过多年不见的外孙子。曾几何时,连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到他的胸口那么高了。幼时玉雪一团的小脸也张开了,越地同他娘相像。
头还没磕下去,话也没说完,周老夫人已经一把将人拉起来,揽住肩膀半抱在怀里,手不住地在他脸上摩挲,“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让外婆看看小琏儿,都已经长得这么เ高了……”
而且,贾元春也有些看不上大伯父子拿爵位说事的做法。眼皮子太浅!不过是个ฐ一等将军罢了,等到เ琏儿袭爵,还要再降成三等将军,有什么เ值得说道的?待她来日有了那造化,什么样的爵位落不到她父亲、哥哥头上,看大伯、琏儿到时是副什么样的嘴脸。
“那孙女可要多谢老太太了。”元春故作精灵地向史太君作个揖,坐回去后却向贾琏眨了眨眼。这个动作并不怎么隐蔽,刚好能教贾赦也一并看见。
这话说得贾琏在旁边直笑,不由用戏谑的眼光看着贾珠。他是第一次现,他跟邢夫人能够这么合拍。他刚刚说过贾珠乱攀亲戚,邢夫人转眼就将这话又放到了王夫人身上,端得是有趣得紧。不光他笑,就是周为的下人,也有低着头不停耸肩膀的。
王夫人、贾珠母子被气得倒仰,正要作的时候,一阵嘈杂声传过来。声音听起来离着不远,不一会儿就见昆仑带着人过来。差不多人人手里都捧着东西,甚至还抬了几个大箱子。再往后,就是被堵着嘴绑回来的一溜儿周家人。连东西带人,在院子里摆了一大片。
“呦,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เ有些看着眼熟呢?”赶在王夫人出声之前,邢ฦ夫人就绕着那些物件儿走了一圈。她掀开一只红木匣子,里面是一整套薄胎瓷的茶具,伸手拈起一只小杯,“就好像这套茶具,我怎么就得是府里的东西的呢?”
她作思索ิ状,过了一会儿才恍然道:“对了,这就是府里的东西,上次老爷还专门提过。这是早年间御赐的物件儿,只是长久不用了,也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呵呵,原来,是放到周管家家里保管了啊。老二家的,你说,是不是周家的库房比咱家的要安全啊?”
王夫人的脸色相当难看,贾珠也差不多,邢夫人却不管这个,将那些物件儿一样样点出来,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不知道的,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ฐ家生子能够拥有的。她每点出来一样,王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一份,不等她说完就已经黑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六个大箱子,全都是黄花梨、紫檀之类的好木头打的。将之一一掀开,险些晃花了人的眼。五个箱子里是整齐的银锭子,剩下的箱子里更有大半箱金锭。都不用点数,要说周瑞不贪,谁都不能信啊。
其实,说这些银子全是周瑞的,倒也冤枉了他。他们夫妇帮着王夫人放印子钱,这是去年的利钱,在周瑞女婿冷子兴的铺子里打了个ฐ转,正打算送到钱庄存起来呢。结果就是这么碰巧,被贾琏带了个正着。可别人不知道啊,只会当是周瑞实在贪婪。
猛不丁看见这么多银子,就连邢夫人也错愕了些。然后就猛地盯住王夫人,心中暗骂这女人太恶劣。就连她的奴才都贪了这么多,她这么些年在荣国府得贪多少啊?想想自己那ว越用越少的嫁妆,邢夫人就坚决要跟贪污腐败战斗到底!
“好了,这下子就算是一目了然了。”贾琏结果昆仑递过来的一个小匣子,拿在手上并没有打开的意思。他踱到周瑞夫妇的身边,摇头道:“使奴唤婢,锦衣玉食,奴才做到เ你们这份上,已经够有体面了。为什么เ就不知道惜福呢?这样对待主家,你们是怎么想的?”
“哼,他们是怎么想的?不过是狗仗人势,又欺上瞒下罢了。”贾赦跟贾政两ä个双双穿过穿堂,来到院子里。贾赦扫一眼地上的财务,又冲贾政和王氏撇了撇嘴,“老二,这就是你提拔起来的管家,真是好眼力,难怪能ม在六品的位置上稳稳地坐这么多年呢。”
说罢,也不管贾政被他气得头晕眼花,径直走到周瑞面前,拽掉他嘴里的布团,“看看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老爷现在让人处置你这一家子,你可心服口服?你家里也是几辈子人挣得的体面,就让你这么个崽子葬送了,老周在地下也不会瞑目啊。”
“老爷,太太,奴才是猪油蒙了心,做下了对不起主ว子的事,奴才认罚。只求主ว子能看在老辈的份上,饶过奴才的孩子们吧。他们并不知道奴才做下的这些事,都是无辜的啊。求主子开恩呐……”周瑞已๐知自己无法幸免,砰砰地磕头,只为ฦ子女求饶。
“父亲,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动怒,不值当的。”贾琏看出来便宜爹眼中ณ的失望,不由得挑挑眉,扶着他坐到椅上。便宜爹口中的老周,大概就是周瑞的爹吧,不知和便宜爹有何交情。他劝道:“不如,就将他们送到我那庄子上去,劳动改造吧。”
贾赦知道他有个开作坊的庄子,想了想便点头了。也没打算询问贾政夫妇的意思,两父子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贾小琏一挥手,昆仑便利索ิ地命人将人押了下去。贾琏忧心忡忡地地道:“父亲,看周瑞这个样子,府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蛀虫,不如都查一查吧。”
“该当如此!”贾赦大力点头。他早就对这些把持着府里的奴才不满了,如今既ຂ然打算跟二房撕破脸了,干脆ะ就一窝端了干净。凡是在王夫人手底下当差ๆ的那几家,他是一家也不打算留แ下的,干脆趁着这一回全都扫出去,尤其是管账房的吴新า登。
“大哥,不可如此大动干戈啊。”贾政急忙出声阻止,他觉得老大父子简直是胡闹。哪有人在自己家里大抄家的,而且还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是为了抄家而抄家。这根本就是不讲理嘛!况且,这么抄下来,这府里还不乱套了,人心惶惶地还怎么เ做事嘛。
“有何不可?”贾赦一瞪眼,指着贾政的鼻子就开骂,“我还没说你,你还敢跳出来说话。你看看这地上的东西,再想想你媳妇是怎么管家的?整日里说府里的日子越艰难了,寅吃卯粮的。可不是得寅吃卯粮,都特么的便宜了这帮奴才。”
“你媳妇管家十来年,就管出这么เ个ฐ成果?哦,我明白了。合着你们是觉得这府里的东西,到最后你们也分不了多少,败干净了正好,省得便宜老子,是不是?我告诉你,假正经,今儿这家我还就是抄了,谁来也不管用,老子教训自家奴才,谁都管不着。”
贾政栽歪两下,若不是贾珠扶了一把,险些就倒下了。方才不过是在荣庆堂,贾赦骂他也没几个人听见。可现在实在内仪门之外,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ใ下,被贾赦这样对待,贾政就是再宽的心,也有些扛不住了。老大怎么敢,怎么就敢这么羞辱自己!
看便宜爹骂得爽快,贾小琏有些好笑。他第一次见贾赦的时候,还当这是个深沉的人,却没想到这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骂娘的主儿。便宜爹撒起泼来,呵呵……别人不知道,反正政二老爷是完全扛不住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匣子,支使人继续抄家去。
王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匣子,虽然没见贾琏打开,可她已๐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只要想到这东西落到了大房父子的手里,她的心就一紧一紧的。那是她放印子钱的票据,虽然不是全部ຖ,可上面的数额已经不得了了。怎么才能拿回来呢?
贾琏猛地一转眼,正巧对上王夫人渴望的目光。他好奇地晃了晃那匣子,问道:“怎么เ,二太太也看上这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