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海水浸透了那些死去鲛人的种种执念,冥冥之中四处随水波飘荡,形成一种微妙的磁场,迷惑着不幸踏入此地的每一种生物。
想死。
然而情绪所谓的波澜不惊却并没有完美地传达到身体本身,以至于他自己都注意不到按在胸口的那只手用力有多猛。
其实那疼痛并没有多剧烈,却实在难受,像有谁拿了一把年久ื生锈的钝刀,极缓慢地磋磨着他每一分血肉,无法言语、不能动作,只得生受。
直到回到寝殿杨深依然没能对此理出半点头绪,倒是整个龙绡殿空荡荡的一片让人有些诧异。
任何一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对自己้的意外葬身之ใ地有什么เ好感才对,他也一样,即使到如今,他想到那ว个地方仍旧ງ能隐隐感觉到浑身骨骼被绞碎的疼痛。
顶多也就放在一边不去搭理,毕竟这个人的象征意义比他的实际意义大得多。
从杨深来到这片深海以来,他好像什么都在怕,又好像什么都不怕,他的情绪很浅,一眼就能看穿,但那ว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的;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隐隐能够察觉,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没错,鲛人选定伴侣的仪式,大约相当于你们人类之间的婚礼。不过,你可能ม不了解,我们鲛ຑ人与善变的人类不同,我们一旦与选定的伴侣举ะ行了仪式,就会终生忠贞于对方แ,哪怕死亡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蓝夙渊没有管他有些尴尬的脸色,转身看着人,“今天我收到你们乌托邦ะ奥斯顿总统传来的消息,他希望我能跟你在鲛人和人类共同的见证下,尽快举行仪式。”
也怪自己竟然能睡得那ว么死沉,连有人折折腾腾地给他穿衣服都不知道,那万一下次有人趁他睡着脱他衣服他也……
“不是。”杨深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领口,昨天已经被蓝ณ夙渊扒过一回衣服了,好不容易换上新的,要是再被……咦,等等。
说完,他微微抬起身,不再靠杨深那么近,却又在杨深对他的言语做出反应之前,忽然伸出双手,猛地一下粗暴地撕开了杨深身上一直穿着的那件军礼服。
他甚至隐隐觉得那ว正在眼前开合的唇可能ม会吐出更惊人的话来。
跟在杨深身后的两名近侍互相看了看,都踌躇着没有上前,鲛人美则美矣,那种狠戾却令人胆寒,对于这个种族的恐惧早已深入人心。
而如今等到昏昏欲睡手酸脚麻之后,却只有一个人来迎接他们,明显根本不重视他们的将军,这样大的心理落差ๆ实在令人难受。
耳中传来了交战的声音,亚德里仿佛受伤后隐忍的闷哼,越来越远,却又仿佛无比清晰。
在无数守卫进攻的时候,在亚德里试图以一己้之力拖住这群训练有素的守卫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刚才没有趁最好的机会逃跑应该不会再选这条路的时候,他开始狂奔。
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他环顾四周,映入眼中的是全然陌生的房间,冰冷机械的色调,简洁到几乎ๆ没有一点装饰,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
蓝夙渊他们在这么多年的怪病折磨里一定现了低温可以稍微遏制ๆ那火焰,才会往寝殿里放这样的寒玉床。
然而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遏制罢了。
单看悦光躺在那么เ寒冷的海域最终依然难逃烈火灼身的命运就知道,他们至今没有找出可以完全控制火焰的方แ法。
可战争至今,人类对此却一无所知。
也许他和谢尔,是唯二窥见这个ฐ秘密的人,所以如今门外才会多了那么多监视之人,而他们虽然不阻止他散步,却不再允许他与他带来的人类们接触。
逗弄着无忧无虑地在他手指边扑那群七彩小鱼的螃蟹,杨深目光凝重,不知道谢尔怎么เ样了。
幸亏他没有被现。
蓝夙渊碍于他还有用没有当场格杀他,但如果是谢尔的话,那些鲛人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了结他的小命。
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一定安然无恙地脱身了。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杨深一惊,收回手指,一下子失去了爱抚的螃蟹呆呆地抬起钳子看着他的主人,而杨深已经站起来,露出一点警惕之ใ色。
来人不管是谁总不会是蓝夙渊,他进自己的寝殿是从来都不会这么礼貌地敲门的。
“准皇妃殿下,在下巫ใ夔,吾皇有令,从今日起,您应开始学习我族仪式的一切礼仪。”
那是一道很惑人的声线,与蓝夙渊微凉而锋利刚毅的声音不同,带着九曲十八弯的韵律,却偏偏又不阴柔,充满男性的阳刚气息又妖异至极。
杨深怔了怔,海ร底墓对他的影响太大,甚至忘了这茬,不过显然,蓝ณ夙渊没忘。
还有准皇妃殿下什么的,听上去真是……太奇怪了。
“请进。”他连忙从床上站起来。
巫夔从善如流地开门进来,两人一打照面,杨深就觉得这个鲛人的形象与他的声音万分符合,简而言之,有妖气。
巫夔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肆意打量着杨深,这目光可比那些暗暗监视他的人大胆得多了,甚至让杨深产生一种自己被扒光了的错觉,不由á得蹙起眉心。
大概看出了他的不悦,巫夔施ๅ施然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说:“准皇妃殿下今日的眼神,倒不如当日有趣——请坐吧,您不必这般拘谨,仪式虽然重要,礼仪却并不繁复。”
难怪看着非常眼熟,杨深心想,竟是当天在墓地最后留下的那两个鲛人之一,只不过他当时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蓝夙渊身上,却没多留心,因此一时没记起。
“咦?”那ว鲛人又看了几眼,不知道忽然现了什么,轻轻地出了一声疑问声,然后蓦地走近杨深,“殿下能不能把手掌借我一用。”
刚才还“在下”,现在就“我”了,这个巫夔明显也是个ฐ性情放诞的主,杨深倒无所谓,还是这样听着顺耳。
“殿下”、“在下”、“您”这些敬语,从巫ใ夔口中出来,总是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借手掌?
没等招呼,巫夔已๐经自然地往桌边一坐,笑眯眯,“殿下想必还不知道,我巫氏一族,自来担任我族中的预言者一职,吾皇出生之ใ时,便是我父做的预言。我刚才看到เ殿下的掌纹,其中生机续断ษ,倒是……十分有趣。”
话语如惊雷般落在杨深耳边,他下意识地将手掌捏成拳,预言者!这个巫ใ夔,会看出他的来历么?
巫夔仔细看他表情,顿ู时一笑,“殿下十分有趣。话说回来,殿下带来的那ว些人类,也都很有意思,比如那个金色头的小家伙,隐匿气息的本事,倒是不错。”
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