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身非复旧时身12
我从他那滔滔不绝的声音里，又再次嗅到了他准备的意图。果不其然，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个ฐ脸色苍白扎着日式发髻的少女偷偷朝着这边窥视，她长得很瘦，不是上次那个少女，又是个陌生人。
“既ຂ然这样，那么你就好好写那本杰作吧。”
“要回去了吗？再喝杯抹茶吧。”
“不用了。”
回家途中我又烦恼起来，老是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酿成场大灾难。世界上真有这种荒唐事？我现在已经越过了想痛骂他顿ู的心情了，转而渐渐厌倦起来。不觉间我想起了候鸟的故事，猛然感到我跟他是那么的相似。并不是在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有着某种相同的气质。想起我们都是候鸟，我就不安起来。究竟是他影响了我还是我影响了他？不管哪种说起来都是件悲剧ຕ。无论哪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侵蚀着对方的内心对吧？我期待着他脱胎换骨时再去拜访他，这点被他看穿了，从而激励着他必须为ฦ变化而不懈努力不是吗？越想越觉得他和我心有戚戚焉，这更加速了我对他的回应。
青扇现在大概在写着那篇杰作吧！我开始对他的小说产生浓厚的兴趣，这时候去了趟花店，让老板在青扇的玄关旁边种起了南天竹。
八月时，我在房总附近的海岸边大约住了两个月，直到九月底为ฦ止。回来当天的下午，我迫不及待地带着些鲽鱼干之ใ类的土产去拜访青扇。这次不仅想跟他保持和睦关系，而且这次我非常用心，想加深这层关系。
我刚进庭院，青扇就笑嘻嘻地出来迎接我。他的头发已经剪ຘ短了，比以前看上去更加年轻了，不过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穿着藏青色碎白花纹的单衣，我也很想念他那消เ瘦的肩膀，走进了屋。房屋中ณ间放着矮脚餐桌，桌上放有大约有打啤酒和两个杯子。
“真是不可思议。我确实感到今天你会来，哎呀，真的不可思议。所以大早就张罗起来，恭候大驾，不可思议哪，好啦，请先坐下。”
会儿我们就开始优哉游哉地喝起了了啤酒。
“怎么样？大作完成了？”
“那个不行了，百日红上面的蝉子从早到晚叫个不停，烦得要死。”
我不禁笑出声来。
“这是真的呀。实在没办法，才去把头发剪ຘ得这么短，烦心的事还真是不少。不过，今天你能来简直太好了！”他故意搞怪地撅起黑黑的嘴唇，将杯中ณ之酒饮而尽。
“你直都留在这里的吗？”我将嘴边的酒杯放下。杯子里浮着只蚊子样的小虫，在泡沫里挣扎不停。
“嗯。”青扇两手支着桌子，将杯子举得眼睛样高，茫然凝视涨起来的泡沫，认真地说，“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啊，我买了些土特产。”
“感激不尽。”
他似乎还在想什么，没有看我带的鱼干而是直盯着自己的杯子发呆，眼神发直，好像是已๐经喝醉了。我用小指尖把泡沫上的小虫挑起来以后，声不响地把酒喝个干净。
“有句话说得好：贫则贪。”他在那里唠叨个不停，“说得太对了，有了钱的话，清贫算什么เ东西！”
“怎么เ了？有什么操心事吗？”
我岔开腿，故意把目光移向庭院，心想真没法子操心他的琐事。
“百日红还开着花吧？真是令人讨厌的花，都已经开了三个月了，想让它凋谢都谢不了，点儿都不通人情。”
我假装ณ没有听见，拿起桌上的团扇，开始扇了起来。
彼身非复旧时身13
“听着，我又成了个人了。”
我转过头，他自己้倒着啤酒，独自喝着闷酒。
“我早就想问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了外遇？”
“不是，是所有人都跑掉了，真是没办法。”
“是不是被你骂跑的？你大概说错什么เ话了吧？这样说很不礼貌，不过你不是直靠着女人的钱活着的吗？”
“那全是假话。”他从桌子下面的香烟盒子里夹起根烟，冷静地抽了起来，“真实情况是老家寄钱给我的，不过我常常换老婆倒是真的。瞧，从衣架到梳妆台，全都是我的家具，老婆从来是孑然身地住到เ我这，像这样她们随时都可以离去，而不用担心从我这拿什么东西走。这可是我的发明哟。”
“笨蛋！”我觉得有些悲哀，又喝下大口酒来。
“如果有钱的话就好了，我现在很想有钱，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腐烂了，好想让五六丈的瀑布将我冲刷干净。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开来和你这种好人交上朋友了。”
“不用在意那些事情。”
虽说我已经根本不奢望从他那里拿到房租了，但这事却没说得出来。因为他抽的是“希望”牌香烟，我想他不是没有钱。
青扇发现我的视线停在他的烟上面，立刻全都明白了。
“‘希望’这个牌子还不错，烟味既不太甜也不太辣，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所以我很喜欢。首先名字就起得不错，对不对？”他自己辩解了番，然后又换了个语气说，“我已经开始动手写小说了，才写了十页ษ，接着就写不下去了。”他指尖夹着烟，揩了揩鼻翼上冒出的油，“主要是因为写东西必须要有刺激，所以我拼命地存钱，等到有了十二三元了的时候，跑到咖啡厅去，好好挥霍番，这样就可以用悔恨之情来刺๐激自己写作了。”
“结果写出来了吗？”
“还是不行。”
我笑了出来，他也笑了起来，把烟扔到เ了院子里。
“小说真是个无聊的东西，无论写得多么精彩，百年之前早有更加优秀的作品摆在那儿了，更新更时髦的作品其实百年之前就有人写过了，现在最多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怎么可能！我觉得后面的人才越写越好。”
“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自信？不要妄下结论，你怎么เ能确定是这样的？好的作家都有自己的独特个性对吧，因为他要创造种清高的气氛，可是候鸟就无法做到เ。”
天渐渐黑了起来，青扇不停地扇着扇子驱赶小腿上的蚊子，因为旁边就是草丛，所以蚊子非常多。
“但是有人说没有性格才是天才的特质呢！”
我试探着这样说道，虽然他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是还是轻轻笑了起来。我发现这点后顿时酒就醒了。果然如此！肯定是照我学的，以前我跟他最早的那位太太讲过天才的荒唐事，青扇也定听过，刚才我那句话不过是想暗示他继续努力不要放弃。迄今为止，青扇这种异于常人的生活态度，完全有悖于我装成若无其事说话时对他的期望。这个男人竟然下意识地向我示ิ弱起来，莫非下步就是准备对我溜须拍马了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做傻事也得有个ฐ分寸对吧？我也不能让这间房子闲置起来，地租从上个月起涨了些，而且税保险费和修缮费用也都是笔大开支。不断给别人造成麻烦却又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这种世上难得见的无赖汉，难道不是和要饭的个ฐ样吗？要想耍赖的话，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说完就站了起来。
彼身非复旧时身14
“啊，今天晚上好像要吹笛子了。”他低声说着，把我送到了走廊边。
我走到庭院前边的时候，因为太暗了，结果没找到木屐。
“房东先生，停电了。”
好不容易找到เ了木屐，穿上后偷偷瞥了他眼。青扇站在走廊前，茫然地望着清澈夜空下灯火通明的新宿。我想起来了，刚开始对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时终于想起来了。他长得不是像普希金，而是我以前的房客，啤酒师傅家那位满头短短银发的婆婆。